这么冷的天,阿万额头却显浮汗,呼吸也是急促得不行。
“庄子里来了客人……”
冯蕴抬眼,没动。
阿万道:“大满,哦该说花满夫人才对。她来庄子拜访娘子,还有娘子的父亲和后母,带着弟妹,也来了……那陈夫人气势汹汹的,进门就找要找妾的麻烦……好在,温将军匆匆赶来,把陈夫人带走了,这才没有当场吵闹起来……”
又低着头,“温将军大喜,妾方才不对,不该出言激怒她。”
“不关你的事。”冯蕴道:“你不激她,她也会怒。”
“哦。”阿万松口气,“那娘子,你如何是好?”
她跟小满一样,也为冯蕴着急。
百善孝为先,娘子可以打陈夫人一次,不可能再打一次,何况这次还有她的亲爹在……
这些大人物,一个就很难应付了,何况一来就是一群?
“没事,齐齐整整的才好。”
冯蕴轻描淡写地一笑,加快了脚步。
回到庄子里,果然只有大满和冯敬廷,以及冯贞和冯梁两个孩子在等她。
“长姊——”大满看到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激动得手指发颤,差点打翻了茶盏。
冯敬廷也是双眼含笑,一副慈父的样子。
“十二娘,你可算回来了。”
冯蕴一笑,草草朝冯敬廷行了一礼。
“时辰不早了,府君请回吧。”
冯敬廷眉头蹙了起来,“阿蕴,为父大老远从并州过来……”
冯蕴:“所以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大兄的婚礼,府君还要喝媳妇茶呢,可别丢了大兄的脸面。”
冯敬廷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阿蕴,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为父?”
冯蕴微微凝眸,盯着委曲求全的一双眼睛,淡淡掀唇,“你让长河水倒流,安渡城不破,我的阿母活过来……我便原谅你。”
冯敬廷唉声叹气地带着冯贞和冯梁走了。
大满留了下来。
“长姊……”
她刚一出声,冯蕴便冷冷地截住。
“你们先下去。”
屋子里的仆从,包括大满带来的宫人,足足有七八个。
闻声,小满尽管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还是听话地默默退下了。
齐宫的仆从不动。
直到大满出声,“你们退下。”
人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满走到窗边将帐幔往里用力一拉,然后转身,扑通一下跪在冯蕴的面前。
“娘子,大满回来了。”
第520章 冤家路窄
冯蕴淡淡道:“起来吧。”
大满摇头,跪得诚恳而执着。
冯蕴看她一眼,坐下来,平静地斟茶。
大满连忙跪行过来,极是熟练地从她手上接过,就像以前做了无数次那般,将茶盏端端正正地放在冯蕴的面前。
水流声声入耳。
冯蕴一言不发地打量她。
没有责怪,没有质问,如水的目光静静倾泻,大满仿佛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心凉。
“娘子。”她双手放在膝上,垂眉敛目。
“大满有愧娘子,请娘子责罚。”
说着又磕一个头,低到地面。
冯蕴微微冷笑,“你何错之有?”
大满道:“两年来不曾联络娘子……娘子可是怨我了?”
两年。
原来已经两年了。
冯蕴抬手,抚上茶盏,淡淡地道:
“人各有志,你去了台城,便不再是我的仆女,我也左右不了你。起来说话吧,堂堂齐君宠姬,跪在我面前,像什么话……”
她语气平静。
从她把大满送走那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本也没有什么可气的。
“娘子。大满有志气,但无贪念。也不是旁人以为的齐君宠姬……”
大满目光切切地盯住冯蕴,双眉微微蹙起。
“两年来,齐君并未宠幸我。我也没有忘记娘子的嘱咐,更不是不想联络娘子,而是没有机会,又怕一个不慎,弄巧成拙……”
冯蕴莞尔。
低头,摆弄茶具。
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大满很是紧张,手心都有汗意。
“冯家对我严密监视便罢了,还有齐君……人人都道他宠幸我,其实我身边全是他的探子,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
冯蕴扬了扬眉。
萧呈多疑,她知道。
但大满是怎么去他身边的,萧呈很清楚。
“你以为你不同我联络,他就不怀疑你是我的人了?”
“怀疑,但他没有实证。何况,他留我在身边,原就是想借由我的手查探娘子的情况,我便不想遂他的愿,索性断了联系。”
大满咬了咬下唇,低低道:“不紧要的消息,传递没有意义,紧要的消息,一旦被抓住,我的小命保不保得住暂时不说,娘子把大满安插在齐宫的意义,就断送了。”
冯蕴看了她一眼。
“这么说,你查到了什么重要情报?”
大满看着她,点点头。
然后,在冯蕴的目光注意下,拿起剪刀,利索地将袖口的里衬剪开,从里面掏出一张字条。
纸条有烧毁的痕迹,依稀留有八个字——
“已入裴府,静待时机。”
大满道:“这是我偷偷从炉子里捡回来的。”
冯蕴眯起眼,心里暗惊。
已入裴府,是谁已入裴夜?
大满道:“齐君登基后,处处以和为贵,可是这两年,他以各种名目,往大晋输送了许多探子……”
她又垂下眼去。
“可惜大满无能,想了许多法子,仍然得不到那些暗探的名册,只知道高至朝堂,低至民间,都有齐君的人……”
冯蕴语气松缓了些。
“萧三为人谨慎,这种事情,只怕除了他,统共也不会超过三个人知情,怎会轻易让你摸到底细?”
她轻抚一下烧得只剩一角的纸条。
“你能拿到这个,已是立下大功。”
大满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娘子……”
“长姊。”冯蕴纠正她,微微一笑,“听说冯敬廷给你取名冯荟?既是血亲,当以姐妹相称。”
大满的眼睛忽地便这么掉落下来。
“长姊……”
她期期艾艾,“旁人只看我宠冠六宫,却不知这两年来,为免陈夫人母女陷害,我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常常半夜里被噩梦惊醒,生怕哪一天死于非命……”
冯蕴笑了起来。
“萧三便由着她们猖狂?”
大满垂了垂眸子。
“姐夫倒是护着我的……”
“姐夫?”冯蕴眼色一沉。
大满惊觉失言,连忙改口,“齐君有心护我,但他身系国朝大事,天下黎民,又哪来那么多精力,成天关照后宫?长姊有所不知,她们那些手段啊,当真防不胜防……”
冯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