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川神色僵了一下,而后道:“我去牢中探望,她不肯见我。”
“我想你们之间定然有误会。”
“她说不重要了。”
陆轻染轻轻呼出一口气,若心已死,误会不误会的确实不重要了。相信若不是为了李朝荀,许卿卿不会来平京,这辈子也不会让宋毓川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这样看来,孔三姑娘想去给李朝荀作证,但又怕这样会连累家人。”
“嗯,姜云月背后是太子,孔尚书有所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
二人说话的同时,白景川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那一沓账册收了起来。
“我明日就进宫将账册呈给皇上,这一次必须打的姜云月再不能翻身,不然于我们来说定是后患无穷。”
裴九思点头,“如今六殿下和太子正明里暗里较劲,有这么个能卸掉太子左膀右臂的机会,六殿下那边也会出力的。”
“嗯,但愿吧,不过九殿下你就不能露头了。”
几人刚商量好,这时见另一艘画舫朝这边过来了。画舫上灯火璀璨,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太子的船。”宋毓川小声道。
画舫上有东宫的标识,湖上所有的船只见之纷纷避让。
“宫里明令禁止皇子与大臣私下交往,为避免麻烦,咱们也避让一下吧。”宋毓川继续道。
九殿下淡淡一笑,“船是朝我们而来的,避让不开的,况他那儿也有人。”
宋毓川探头去看,见太子旁边坐着一穿月牙白锦袍的男子,虽看不清面容,但气质卓绝,丰神俊朗,似与周围的靡靡之态有一道屏障。
太子探身过去,亲自与之倒酒,又先端起来敬之。而白衣人轻咳了两声,再端起那酒杯,太子忙压着他手放下了,还赔着笑脸。
“这人谁啊,我怎么好像不认识,不应该啊,能让太子这般费力讨好的,必定是朝中的大人物。”宋毓川小声念叨着。
“平西王世子,霍凛。”裴九思道。
宋毓川一下瞪大眼睛,“平西王世子?他进京了?”
“嗯。”裴九思端起茶杯时,见旁边陆轻染脸色似乎不对,正要问她怎么了,宋毓川这时又插了一句,“太子那画舫上还有谢绪!”
白景川哼了一声,“看来太子是想拉拢平西王府。”
很快那画舫就近了,白景川对陆轻染道:“有些事到底不在明面上,你去里屋避一避吧。”
陆轻染点头,白景川不说,她也要避开的。当然她避的不是谢绪,而是霍凛。
她进了里屋,不多一会儿,两条画舫就碰齐了。里屋有窗子,她悄悄打开一条缝,一眼便看到了霍凛,他面上带着微微笑意,但眼神又冷又锐,尤其抬头看向对面的裴九思时,倏地一股杀气闪过。
陆轻染心中一惊,生怕他发现自己,忙躲了回去。
两方互相寒暄之后,太子邀请裴九思他们去他画舫上喝酒。
“我们就不过去打扰几位的雅兴了,毕竟我们不胜酒力,只能喝茶。”裴九思道。
太子啧啧一声,“九弟,你不胜酒力,不代表白小将军也不胜酒力,不若请白小将军来本殿下船上,本殿下替你好好招待。”
这蠢货!
裴九思嗤了一声,他一边拉拢平西王府,一边还贪图白家,也不怕竹篮打水两头空。
“其实我才是不胜酒力。”霍凛这时开口了,同时看向裴九思,“我倒是想尝尝九殿下的茶。”
太子一听这话,忙道:“我这儿也有茶。”
说着,忙让身边人去泡,生怕霍凛真的过去裴九思那边。而霍凛显然只是说说,并未起身。
裴九思笑笑,“我这茶是好茶,改日送世子一些。”
“那就谢九殿下了。”
霍凛端起面前酒杯,隔空向裴九思敬了敬。
裴九思端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口,两条船也就错开了。
“白小将军,天色晚了,还是早些归家吧。”谢绪突然冷着脸开了口。
白景川自然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便道:“那就不劳宣阳侯费心了,毕竟我又不是你家的人。”
“什么你家我家的,别是我平西王府的人吧?”霍凛打趣了一声。
裴九思眉头微皱,似是明了了什么,冷冷道:“在本王的船上,自然是本王的人。”
当下几人,各怀心思,只太子和宋毓川一脸莫名其妙。
等太子那画舫走远了,陆轻染才从里屋出来。她脸色有些不好,见裴九思看着她,她便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当初在西州的时候,为了营生,我在平西王府做过婢女。”她小声跟裴九思说道。
“所以你和霍凛认识?”
“岂止认识。”陆轻染呼出一口气,“我在他做了三年婢女,他原是要给我妾室的名分的,我逃了。”
裴九思伸手搂住陆轻染,“有我在,不用怕他。”
陆轻染头靠向裴九思肩膀,“以前,我确实怕他,但现在,我不怕了。”
霍凛的掌控欲太强了,让她感觉窒息,所以总想逃离。而现在,她已不是平西王府的婢女,他不能再像从前一般控制她了。
第130章 竟真是你
夜里回到宣阳侯府,陆轻染带着青竹自后门入,不想谢绪就等在那儿。他低垂着头,手中拿着什么,不生不息的,犹如鬼魅一般。
“姑娘……”青竹握紧陆轻染的胳膊,怕谢绪找她的麻烦。
陆轻染冲青竹摇了摇头,让她先回去。
青竹走后,她走过去,在谢绪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月色昏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带着几分阴沉。
“侯爷特意等在这儿,该是有话问我吧。”陆轻染淡淡道。
然谢绪仍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轻染眉头皱了一下,探身看过去,看到谢绪手里的东西,心不由突突了一下,她想她知道谢绪为何在这儿等她了。
又过了一会儿,谢绪才抬起头,但并没有看她,而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石桌上。
“这把匕首,你认识吗?”
陆轻染先笑了一声,而后拿起那匕首,把玩了两下,扔了回去,“侯爷若喜欢,便送你了。”
“所以这匕首……”谢绪咬了一下牙,“果然是你的!”
“是我的。”陆轻染道。
“你!”谢绪握紧拳头,“在凛州救我的人也是你!”
“我以在战场上被尸为生,也会碰到那些还留着一口气的,便好心的背回去。背的多了,也就不记得谁是谁了。”陆轻染一脸无所谓道。
她这话是实话,若说是救人,她确实救了不少人,谢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你知我一直将你错认成了婉柔,可你不说,你不说!”
“我说了你信吗?”陆轻染冷嗤,“在一开始,你便认为我嫉妒陆婉柔,是个满心算计,虚荣自私的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
“况,有什么好说的。”陆轻染淡淡的挪开眼,望向夜空,“只是偶尔,我会后悔当初将你从战场上背出来。”
谢绪再绷不住,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往石桌上砸。
“我爱的是那个将我从战场上背出来,为我医治眼睛的女子,是你!陆轻染,是你!”
陆轻染呵了一声,“至于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而且我都忘记你的样子了,后来还是陆婉柔说漏了嘴,我才想起来这事。”
谢绪听着陆轻染毫不在意的话,双目一下赤红。
“你知我是怎么确认这匕首是你的吗?”
陆轻染垂下眼眸,拳头不自觉握紧了一些,“今晚你见到了霍凛。”
“他也有一把这样的匕首,他的刀柄上刻着‘风情’二字,这把则刻着‘月意’,风情月意代表你们互相爱恋!”
“匕首是他亲自锤炼的,字也是他刻上的,他非要送我一把,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接住,所谓互相爱恋,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想法。”陆轻染道。
“你不爱他?”谢绪眼前一亮。
陆轻染好笑,“我不爱他,自然也不爱你,还有我爱谁,你难道不知?”
谢绪像是很怕触及那个答案,许久才道:“裴九思。”
陆轻染大方承认,“我爱他,不过还要谢谢你,将我推给他。”
谢绪整个人一下冰住了,仿佛随时会碎掉一般。新婚那日,他知道了姜云月和陆之远的计划,他原是可以阻止的,但他没有。
那时的他不知今夜的他会有多悔恨,竟将自己真正爱的人推给了别的男人。还要她恨他,甚至与他为敌。
“我是从平西王府逃出来的,霍凛已然知道我嫁给了你,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提防他一些,他这人疯起来谁都咬的。”
说罢,陆轻染站起身往外走。
“我可以保护你!”谢绪突然道。
陆轻染耸了耸肩,“谢侯爷的好意,咱们非亲非故的,还是算了吧。”
“你还是我的夫人!”
“侯爷与我已经和离。”
“没有过官府……”
“已经过心了。”
陆轻染转头看了一眼谢绪,冲他笑了一笑,“侯爷还是别说爱我了,你不怕牙碜,但我听着糟心。”
翌日,陆轻染要出门的时候,霍扶风来了。
“我哥进京了。”她眯眼看着她,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陆轻染点头,“我知道。”
霍扶风探身过来,“陆轻染,我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特意来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想来已经想好了对策,对吧?”
“什么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