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回头看了一眼陆轻染,这才在她的示意下让开。
那婆子便端着药上前了,弯下腰来,小声道了一句:“殿下让老奴来伺候夫人的。”
陆轻染一愣,不想这婆子竟是裴九思的人。
“夫人唤老奴段嬷嬷就是。”
“我以为段嬷嬷是侯府的人。”
“老奴在侯府确实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那时候他不过十来岁吧?”
“三年前,老奴开始为主子做事的。”
陆轻染垂眸,看来这段嬷嬷是裴九思在宣阳侯府的眼线了。
“既然段嬷嬷一直在侯府,那我与谢绪成婚那晚,到底是谁……”
“夫人,这侯府的水有多深,您还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不急,且再看看,您就明白了。”
这段嬷嬷不欲多说,陆轻染也就不问了。
确实,她眼前一片迷雾,不能急,需得再看看。
晚一些时候,段嬷嬷从外面听到说老夫人穿着诰命的衣冠进宫求见太后了。
裴九思今日这一出,等同于往侯府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陆轻染料到侯府不会忍气吞声,只是裴九思就没有料到吗?
等到天黑,老夫人灰头丧气的回来了。
段嬷嬷解惑道:“太后深居后宫小佛堂,连皇上都不见,更别说她一个命妇了。”
陆轻染呵了一声,“所以无从验证真假,裴九思才胆敢假借太后名义的。”
“殿下还假传过圣旨,让当朝首辅在戏台上唱了一出《张协状元》,当时平京可谓万人空巷,大家都挤到戏楼前去听首辅唱戏了。”
“假传圣旨可是大罪。”
“是,可他那时才十岁,皇上总不至于砍了他的头,为了给首辅一个交代,只能杖打一百。”
“一百,那还能活?”
“殿下还真就咬牙坚持下来了,据说一句疼都没有喊,舌头差点咬断了。”
陆轻染无语,“这不纯粹一疯子。”
以前她生活在西疆,后来回到国公府又深居后院,没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事。但从这两日的事来看,这位长宁王绝不是什么正经人。
晚上的饭菜虽寡淡,但至少没掺什么乱七八糟的。
之后几日,侯府倒是没再找她的事,而她为了养胎,也就一直待在院里。
这日一早,段嬷嬷伺候她起身。
“姑娘,今儿是好日子,西院那位要回门了。”
陆轻染让段嬷嬷扶着起身,六个月的身子,已经有些笨重了,“是么,那我可得盛装打扮一番。”
“姑娘,二姑娘回门,您打扮什么?”青竹端着水进来。
陆轻染失笑,青竹心思单纯,话要掰碎了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她才能明白,而段嬷嬷却是个不点就通的。
“姑娘许久没有回娘家了,正好与他们一道。”段嬷嬷道。
“啊,那多糟心。”青竹撇嘴道。
陆轻染捂嘴笑了两声,又想到什么,脸上泛起担忧来。
“不知姨娘如何了。”
她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生病,又不受父亲重视,想来在国公府的日子定然不会太好过。
“国公府又不是吃人的地方,姑娘不必太过担忧。”青竹宽解道。
“但愿吧。”
梳妆好后,陆轻染带上青竹往府门外走。
宣阳侯府侧室夫人回门,三辆挂着红绸的马车,十余匹高头大马,礼箱数十抬,这阵仗不可谓不隆重。
而她出门时,正见谢绪牵着陆婉柔的手往最前面那辆马车走去了。二人不时对视一眼,一个温柔宠溺,一个羞涩娇俏,彼此含情脉脉。
“哟,今儿天气真好。”
这一句话打断了情意绵绵的二人,他们皆回头看过来。看到是她,脸色都难看几分。
陆轻染笑吟吟走上前,看向谢绪道:“侯爷大抵忘了,我还没回门呢。”
“所以呢?”
“这不正正好,我与妹妹一道回娘家,让外人说来,侯爷真是好福气呢!”
说着,陆轻染朝最前面那辆马车过去了。
“哦,对了,妹妹坐后面那辆吧,毕竟我是主你是侧,这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让人看笑话。”
第9章 想活着
陆轻染才不管那两人脸色多难看,让青竹扶着自己坐进了马车里。
只听外面,陆婉柔小声劝着谢绪别生气。
“姐姐自来是这脾气,我都习惯了,侯爷也别往心里去。”
“你一再忍让,只会让她愈加过分贪婪。”
“我们是亲姐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在我面前,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谢绪上前扯开帘子,先冷冷瞪了陆轻染一眼,而后将陆婉柔抱了上去。
好在马车够大,三个人倒也不嫌拥挤。
车队启程,陆婉柔大抵是真有些不舒服,脸色青白,谢绪便将她揽在怀里,哪怕是小小颠簸,他都要呵斥外面马夫一声。
“瞧侯爷这般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的不是我,而是妹妹呢。”陆轻染嗤笑了一句。
这话一出,陆婉柔脸更白了,谢绪要说什么,她忙拉了他一把。
“姐姐开玩笑呢。”
谢绪冷脸看向陆轻染,“本侯已经给你脸了,你最好接着,别作死的往地上扔。”
“我不过是开玩笑,莫不妹妹还真怀上了?”
“你!”
“你们一个是克己复礼的侯爷,一个是家教森严的世家贵女,总不会在没成亲前就野合了吧?”
“陆轻染!”
“你们都要脸啊,自然不会,我也就开个玩笑。”
这一下,陆婉柔不敢再开口,谢绪气得也没话说了。
陆轻染淡淡一笑,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走了不多一会儿就到街上了,热闹声传来,陆轻染有种自己从偏院那坟墓爬出来的感觉。
她想活,从来都渴望活着。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谢绪问怎么回事,车夫回道:“前面有两伙人在乱斗,将路给堵起来了。”
“过去警告他们,让他们赶紧让开!”谢绪没好气道。
“侯爷,打架的是瑞王府二公子和……和长宁王。”
谢绪一听这话,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想了一想,他起身打开帘子,跳下马车。
“绕道吧,我等会儿直接去国公府。”
“是。”
马车开始调转马头,陆轻染打开帘子,远远望过去,果然见两伙人在打群架。
周围好多看热闹的百姓,对大家的两伙人指指点点。
“听闻是为一个舞姬,叫什么仙羽的,瑞王府二公子先看上了,长宁王便想横刀夺爱,这才打起来了。”
“为抢一个娼妓,这两位也不怕丢人。”
“那瑞王府二公子就是个纨绔,臭名在外,他怕什么丢人。至于那长宁王,近来惹了多少事,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啧啧,这长宁王也曾意气风发,可惜了。”
陆轻染望过去,一眼看到了裴九思,他靠着一歪脖子的柳树,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刀背挑起身边女子的下巴,挑衅的看着欲冲上前的男子。
这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穿着宝蓝色锦袍,长得眉目俊朗,只是此时满脸愤慨,急红了眼,疯子似的往前冲却被裴九思的人拦着。
而裴九思身边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位舞姬了,她满眼都是端王府二公子,因担心欲往前一步,却被裴九思用刀背挑了一下,便不敢再动了。
陆轻染眯眼,人家情投意合,他这分明是强抢。
男子急得拔出了刀,下一刻就被裴九思一脚踢到了地上,而那舞姬忙跪到地上为男子求情。
马车拐过去了,最后一眼,陆轻染看到裴九思扯起那舞姬,将不情愿的美人抱在了怀里,并得意的笑了起来。
陆轻染放下帘子,嘴角扯了一扯。
“原来那位就是长宁王啊,怪不得外人都道他是一等风流,俊美无双。”陆婉柔捂嘴笑道。
陆轻染看过去,问道:“那是谢绪好还是长宁王好?”
陆婉柔顿了一顿,“姐姐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