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十安看着吴致的背影,心里倒是有所猜测。
出了宫门,一眼看到停在那里的马车,以及马车旁边的人,言十安笑了,就算是隔着一段距离,他也看到了在自己出来那一瞬不虞塌下来的肩膀。
时不虞迎上前来,看他的情况就知道他在宫里又用了一次药。
“还好?”
言十安本想说没事,可对上她的眼神,他改了口:“不太好。”
狗皇帝,容你再逍遥几天!
时不虞在心里暗骂,和庄南一左一右扶着言十安上了马车。
跟上马车前,她朝着庄南福了一福:“多谢庄公子。”
“这种事情你能记起我来,可见我这个朋友平日里做得不算差。”庄南大笑着拱手回了礼道:“赶紧去看大夫,我瞧着他这情况不大好。”
言十安倾身探头看他一眼:“有闲了来家里吃饭。”
“行,回头我把哥几个叫上。”
马车上,言十安靠着车厢闭上眼睛忍住眩晕的感觉,将刚得到的消息告知:“丹巴国的使臣还有四日左右会到京城。”
时不虞眼睛一亮:“四日就到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兴奋,言十安微眯着眼睛看向她:“你并不惊讶丹巴国会派出使臣。”
时不虞撩起帘子看了眼外边,这里还是内城,来往的人虽不多,但到底是不方便说话。
“你先歇歇,到家再说。”
到家后,时不虞率先跳下马车:“言则,背你家公子进屋。”
两人听话得很,一个当即走上前背过身去,一个步出马车直接伏在他背上。
林大夫已经在等着了,等人一坐下就赶紧上前号脉,眉头皱了起来。
“公子感觉如何?”
“晕得很,没什么力气。”
这是公仪先生的药,林大夫从万姑姑那拿了些去研究,对药理很是清楚,点点头道:“有点发热,应该是药用重了,先解了药性看看。”
时不虞闻言把递出去的解药又收了回来,凑近看了看他状态,又摸了下额头,回头吩咐:“言则,去请个大夫来。”
言则赶紧去了。
言十安闻言张开眼睛看向他。
“不能白吃这遭苦,得用上。让众人都知道你病情加重了,明天总不好再让你爬着进宫去当差。”
言十安听笑了,这可真是,凡是能用起来的都得用起来,一点都不能浪费。
“总不能一直病。”
“不会。林大夫,你先避一下,别让大夫闻着你身上的药味就认出你的大夫身份。”
大夫大笑着应下,同行之间,是会有那么点熟悉感。
时不虞则扶着言十安起身:“去床上躺着,病人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
言十安心里有再多疑问都被她的主动相扶憋了回去,乖乖进了内室坐上床沿,正欲弯腰脱鞋,却见一颗小脑袋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第268章 当个闲王?
时不虞蹲下给他脱了鞋,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事儿确实不应该由她来做。
言十安生怕她想明白,边往床里坐边转开话题:“我想喝口茶,在宫里什么都不敢碰。”
“早看出来了。”时不虞忙去倒了茶来:“哪次散衙回来去我红梅居,不是先喝下一盏茶才说话。”
言十安笑着接过茶,只喝了两口就停下:“沾湿下嘴唇就好,喝多了怕不发热了,你说的,不能白吃这遭苦。”
屋里只剩他们俩人,时不虞莫名有些待不住,正要找个理由溜了,听得言十安问:“出来时我看到了御史吴致,他本是往勤政宫去,看到我后回转了。”
“他是大阿兄的人。”时不虞点点头:“御史有监察之责,信由他递上去倒是合适。”
“信没落到皇帝手里,你不必有压力。”
这封信一旦送到皇帝手里,后续就得把这件事圆上,这个不难,可这个局结出来的,一定是苦果。宫里为了查奸细会死很多很多人,无心的,有心的,借刀杀人的,必定会血流成河。
跟在白胡子身边这么多年,受他影响,时不虞是信因果的,这些命债一旦沾上,她这个设局的人和言十安这个局中人,都要还。
”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行此下策,先保住你再图其他。“时不虞顺势在脚踏上坐下:“在危急关头,正好有许将军的信送过来解你之危,这也是气运的一种,计家的列祖列宗大概也看不下去了,要保住你去把这一切导回正轨。”
言十安看着她的侧脸:“是你保护的我,这功劳谁都分不走。”
“怎么,这就要论功行赏了?”时不虞转头看他:“可别封我官儿,我对三更天起床去上朝没有半点兴趣。”
“只当官,不用上朝呢?”
时不虞认真想了想:“那你封我当个闲王吧,清闲的闲,只要玩就好,没正事那种。”
言十安撑着头笑:“贤王的贤,通常都是圣贤那个贤,并且都野心勃勃。”
“这种人太想不通了,好日子都不会过。”时不虞伏在手臂上畅想未来:“我要是当个闲王,我就什么也不干,每年还能从你这拿很多钱,去了哪里都有人巴结,吃的喝的玩的都是最好的,要什么说一声就有人抢着送来,想去哪里玩就去,还不用担心有人对我不利……”
越想时不虞越觉得有这名头千好万好,本是玩笑的话她自己先当真了:“要不到时真给我闲王当当?”
言十安叹了口气:“说得我都想当这个闲王了。”
“你就别想了,操劳一辈子去吧。”
“……”言十安反抗:“不给你闲王了。”
“不给就不给,我想去哪里去不了。”时不虞气哼哼的转回头去,用侧脸对着他。
言十安没忍住笑了,这真不像他,小时候他都没这么幼稚过。再想想范参每次和不虞见面的情景,突然就有些理解了他们那看起来长不大的相处方式,眼下不就是。
心情好了,说起那些事也不那么难受了。
“他升了我的官,七品升至从六品翰林院编修。他让我自己起草的诏书,那种语调,真是羞辱一个读书人。”言十安轻抚手臂:“他像是在暗示我,只要我一直得他信任,我就能步步高升。”
时不虞只是想了想就猛搓手臂,可言十安却承受了这些,她顿时就有些心疼:“难为你了。”
言十安摇摇头:“和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人那些事相比,我这不算什么。圣旨应该扔车上了,一会你让言则去拿来供上。”
这事情是让人很难受,但是两人都知道,别人家怎么做的,他们家就得怎么做,万一被人看到了就是话柄,实在不必在这种事上吃亏。
“姑娘,大夫来了。”
听到岩一示警,时不虞站起身来,看向进来的老大夫和背着药箱的童子。
“劳烦大夫跑一趟。”
大夫拱拱手,坐下望闻问切,又看过前两份服用过的药方后道:“这病严重起来会有性命之危,言大人平素不可大意,沾不得的东西一定不能沾。老朽开的方子不会比宫里御医开的更好,另外我再配个药浴的方子,每日泡上一回,看看是不是会有好转。”
“多谢大夫。”
言则奉上厚厚的红封,亲自跟过去抓药。
时不虞拿出解药给言十安服下:“你先歇歇。”
“我想听你说说丹巴国使臣的事。”
“等你缓过来了再说。”时不虞起身:“我得去善后。”
千般事,说来说去仍是为了他,言十安闭上眼睛,本是装睡,没想到几个呼吸间真就睡了过去。
时不虞将他的被子往上扯了扯,食指虚空用力点他,在皇宫将近两个时辰不敢分心,又用了过量的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在逞强。
让岩一去找罗青,时不虞先行回到红梅居,见丹娘已经回来了她才真正放下心来,上前把人抱住。
不用言语,丹娘也知她的担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回应。
短暂的拥抱后,时不虞去了书房,一封封信写好收入信封,对等了有一会的罗青道:“按信封上的名字送去。”
罗青接过来,又将一封信递给给她:“这是亲王府那封信。”
时不虞接过来,吹燃火折子点了烧掉,边问:“我们的人都安全撤回来了吗?”
“都安全。”罗青看她一眼,问:“可要把公子病倒的消息传开?”
时不虞稍一想:“今日圣旨宣他进宫的事许多人都知晓,刚才请大夫上门看诊,稍一打听也知道是事实,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就是一个带病当差尽职尽责的好官儿形象,以这个角度去传。”
罗青应下,见她不再说别的便离开去忙。
时不虞走到舆图前看了片刻,又算了算,坐回书案后再次写信。
“丹娘,你帮我把这信送到我七阿兄手里,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送给大阿兄。”
“就去,你歇歇。”
丹娘一走,时不虞捧住头敲了敲,又疼起来了。
第269章 夫人来了
言十安睡了最累的一觉,要说做了什么恶梦也不是,就是那种紧迫感让他觉得透不过气,直接把他憋醒了。
看着帐顶缓了缓神,听着轻微的翻书声转头一看,就见到了那个他梦里也觉得一直在身边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阿姑嘴里四肢不勤,身量也不算高大的人,却挡在他身前撑起一把巨大的伞,为他遮风挡雨。
看她又揉额头,言十安坐了起来:“头又疼了?”
时不虞回头:“怎么就醒了?没睡多久。”
“平时就没有白日里歇息的习惯。”言十安穿鞋子下床,走到她身边坐下:“你今日又没歇得了,还布了这么多局,头疼了?”
“有点。”时不虞老实交待:“我让林大夫给我瞧过了,林大夫给我煮了药茶,让我最近用这个代替茶水。”
言十安端起她的茶盏闻了闻,淡淡的药味,几不可闻,再一看她手里的书,是一本游记,不虞今年让成均喻搜罗了很多这一类的书籍。
“这本是记载的哪片地界?”
“丹巴国。”时不虞扬声招呼:“岩一,你家公子醒了,摆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