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拜见殿下。”铠甲着身,周顿只是往前倾身抱拳行礼。
计安回了一礼:“周将军辛苦。多亏你们及时赶到,解了我的困局。”
这话让周顿心里舒服不少,他们这一路疾行军确实不轻松。
到了地头还没来得及休整就下场作战,饶是他自认是铁打的身体,此时也觉得疲乏得很。
军令如山,他没有怨言,可被安殿下当一回事记着了,到底是觉得暖心。
计安示意他坐,自己也坐了回去,边道:“你们是借道扎木国过来的?”
“是。”周顿来时得了太师嘱咐,安殿下问什么都据实以答,因此他态度很是坦然,并主动解释:“太师和楼单私下做了桩交易,只要允大佑军队借道,之后的战事里大佑的大军会帮他牵制蒴满,让他在能拿城的前提下再多拿一城。”
这个交易实在有些……
计安想了想,找出一个词来形容:笼统。
看似是太师和楼单做下的交易,可最终实行的,是他计安。
反正好处大佑已经得了,他到时要是不履行这个交易,楼单也无可奈何。
都是在权术中浸淫的人,楼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就更让他想不明白:“楼单为何会同意?是不是太师抓着他什么把柄了?”
周顿笑:“末将才知道的时候也和殿下您一般想,也这么问了。太师说,这是一个君子协定。而且也不是他抓着楼单的把柄,是楼单抓着他的把柄。若他毁约,楼单会让太师私派大军支援计安的事,在大佑京都传得满城皆知。”
听周顿这么一解释,计安反倒放下心来。
这把柄既是太师的,也是他安计的,这才是楼单这位战神该有的心机。真要什么都不求,那才会让他日夜难安,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白得的好处。
不过:“若事成之后,楼单不守约呢?”
“太师说,若楼战神不守约,那他私下和敌国将军交情莫逆的消息和证据会出现在扎木国都城。”
计安听笑了,是个君子协定没错,却也是个互相都留了一手的君子协定。
楼单担着这战神之名多年,不知多少人想把他拉下神坛扎木的皇帝也未必就不忌惮,消息的真假且不论,借着这个由头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没了这个后顾之忧,计安又问:“之后的事,太师可有交待?”
周顿摇摇头:“太师说,来了此地后只听从殿下安排。”
只听他的。
计安品着这句话,知道了这话里暗藏的意思,若是有人来顶替他,那这援兵就回撤了。
“太师可有书信给我?”
“之前用箭射送过来给殿下的那封信就是。”
那封信……
计安回想上边的内容:十二要的援军,竭尽所能,三万。
落款是大阿兄,这个称呼让他自收到那时起就忍不住多想。
若从师门来论,太师该是长他一辈的。
只有从不虞来论,才能是大阿兄。
他忍不住去想,是因为不虞和他的关系吗?所以他也成了自己的大阿兄,那是不是说,不虞身后的师门,其实是不反对他和不虞的?
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那是不是能消除不虞心里一部分的顾忌?
他再做得好一些,是不是就能让不虞相信,他真的不怕她织起来的那张网?
他又怎会不知,那张网里无论有多少人,被拱卫在最中间的,是他。
看着展开来靠着笔筒立住的那封信,计安想,现在的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不虞相信他们可以有将来。
明明是她教会自己:用人不必用尽,算计不必算死。可她却将自己用尽了,算死了,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以史为鉴,不虞做得太好,唯独将她自己困于其中,逼上绝路。
他想修一条能通到那绝路上的路,将她安全的带下来。
他保证不了自己将来是不是会变,如果变,会变成什么样。但他会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心里想得到的地方都留下信任她的痕迹。
他会将两人绑定在一起,所有事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算将来他成了昏君,暴君,就算到时她离开了自己,也无法摧毁他们共同建立的一切,因为那等同于也摧毁了他自己。
他会给将来的自己留下辖制的手段,若真有那个时候,他让不虞失望了甚至失去她,也一定不会让不虞担心的事发生。
这段时间过于忙碌,见缝插针的他暂时还只想到这些,可他们还要一段时日才能见面,他还有时间再去想自己还能做什么。
世间没有万全法,可计安仍希望能想得再周全些,就算最后留不住她,也不要让她那么为难自己。
第428章 终于等到!
收了收心思,计安和周顿大概说了说后续安排让他心里有底,就先让他去休息了。
几天熬下来,脑子都迟钝不少。
可谁都有得休息,只有计安不行。
城防如何部署,人员如何调派,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等等,在召集将领商议之前,这些事他心里都得先有章程。
让亲卫去将元晨、游宵、时鸿等人叫来,计安趁机伏在桌上歇息片刻。
在战场上养成的警惕心,很快又让他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之前醒过来。他起身用冷水洗了个脸醒神,不让自己在人前显露半点疲态。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
他必须得守住朱曜城,不虞做下的种种安排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而朝堂之上,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向来不涉这些事的兵部郑尚书都附议。
他一出声,朝堂上其他人的声音都小了。
朝中百官,互相之间多少都是了解的,谁是端方君子,谁是能臣,谁披着人皮,谁贪得无厌,谁胆小如鼠,谁最擅明哲保身,皆心里有数。
郑尚书就属能臣。
兵部的事他管到底,但和兵部无关的事,他通常是不偏不倚的。
所以他今日的态度就尤其让人意外,就连皇帝都想了想,连郑隆都这么说了,难道真该立太子了?
就在此时,求援的传令兵又到了。
从上回开始,求援已经从三天变成两天,可见前线的情况紧急到了何种程度。
郑隆精神一震,立刻扔开立太子之事,出列慷慨陈词:“皇上,朱曜城不能丢!只有以这座城为屏障,才能守住后面的城池!若这回再败于蒴满之手,士气必定一落千丈!蒴满却能借此成就赫赫威名,到时必会乘势追击,大佑众将士谁还能掠其锋!真到那时候,我们要失去的可能就不是几城,而是半壁江山了啊皇上!”
郑隆重重跪下:“请皇上派兵增援!”
太师一派的人齐齐跪倒:“请皇上派兵增援!”
皇帝正要说话,却见平时素来和郑尚书不和的一众官员也都跪下了,话说的也是那句:“请皇上派兵增援!”
满朝文武,站着的已经不剩几个,他们左右看看,索性也跟着跪下。
皇帝黑沉着脸片刻,挤出一个字来:“允。”
郑隆闭了闭眼,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总算是成了。
“郑卿觉得应该增援多少?”
“禀皇上,臣觉得可增援十万。”
郑尚书的嘴张得比狮子都大,听着的人都在心里道:做梦。
皇帝更是听笑了:“郑卿要不要再想想?”
“皇上,臣知道这个增援不少。可丹巴国有二十多万的兵马,与其陆陆续续的送增援,不如一次给足了,这样才能顶住丹巴国的攻势,也才有机会反攻回去。”
说得挺有理,可十万,也是真敢开口。
皇帝冷哼:“听郑卿这意思,不把兵马给足到和丹巴国相等的数量,他计安就打不过?”
这话自然不能应,郑隆顺势接着这话就把数量往下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事,他熟。
“皇上说得是,是臣小看安殿下了。那不如就增援七万?”
“之前已增援两万,加上这七万就有九万兵马,再算上他手下原有的人手,和二十万差距很大?”皇帝唇角上扬,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兵力相当,换个人也能赢。”
“皇上说得是。”郑隆此时一万个顺着:“臣愚钝,不知增援多少合适,请皇上示下。”
皇帝显然是想好了,没有多想就道:“之前已经增援两万,那就凑个五万吧!”
三万!
郑隆一声‘皇上圣明’喊得很大声,原以为只能要个两万,没想到给了三万!
时不虞得着消息也挺高兴:“郑尚书和贵嫔这生意做得不亏。”
万霞笑:“不算大公子送去的人,安殿下手里也有十五万大军了。”
“没那么多。”时不虞拿起手边的信扬了扬:“和丹巴国打这么久了,伤亡不小,他手下最多还有八万将士。就这八万人现在还在和丹巴国的二十万大军打,并且还守住了朱曜城。”
时不虞感慨:“计安这个人,是真的厉害。”
这样的厉害,当然得让人知道。
时不虞当即把言则叫来,让他把这事传开,让那些吃着喝着乐着的人知道知道,是谁在前方舍了命的给他们争来这份安宁。
在心里为计安愤愤不平一番,时不虞将所有事情一桩桩的在心里全部过了一遍又一遍,以防遗漏什么。
算着日子,大阿兄派去的人应该到了,京城从别处抽调的两万援军虽然出发晚,但是离着更近,应该也快了。
现在,就等十一阿兄了。
她念叨的人,没有让她等多久。
四月二十八这日,成均喻匆匆来了风雨居:“十一来信!”
时不虞跳起来,一把抢过来拆了,一目十行的看完,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楼单偷袭丹巴国边境葵安城得手!信送出的时候正向下一城进攻!阿兄,成了!”
成均喻提着的心重重放下,跟着笑起来。
仍是三国混战,可大佑,不再是被两头收拾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