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毒前后的情况说说。”
丹娘要代她说,时不虞率先开了口,不但说了中毒前后的可能,把自己的猜测也一并说了。
雅安抓住她的手,看她指尖上的血迹打趣:“看来师父提点的都记住了,自救做得不错。”
“小命不能造没了。”
雅安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把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的滴了一滴到她血流最多的食指上。
浅绿色的液体和血沾染到一起,肉眼可见的颜色变深,浅绿变成了深绿。
雅安将那点深绿色的液体全部拨弄到一块银片上,又拿了一颗药丸给她吃下去:“撑着,别睡着。房信你带路,我去小不点儿屋里看看。”
时不虞拽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问:“雅安阿兄,我还有救吗?”
“你要是在我面前嗝屁了,师父怕不是得把我逐出师门。”
凭着多年来对雅安阿兄的了解,时不虞知道了,这毒估计不好解,但也没到无计可施的地步。
那就行。
这个亏吃得不算没有收获,她认了。
时不虞看着一起离开的两位阿兄:“丹娘,你跟阿兄过去。”
丹娘扶着她靠好,抄近路,从万姑姑新开的那张门直接去了小十二屋里,比那两人都先进屋,先把那有问题的口脂递给雅安。
雅安接过闻了闻,放下,这毒要命是挺快,并不复杂。
他拿起用帕子包着的手镯前后看了看,然后闻了闻,都没有异常。
稍一想,雅安让丹娘弄了盆水来,往水里添了些东西,然后将手镯放了进去,等了片刻,并没有异常。
雅安也就不再管,去到床边跪坐在脚踏上,食指和中指并到一起,从床沿开始一点点抹过去。
抹到第三圈,离床沿一掌宽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收回手指一瞧,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指尖沾了一点点细微的灰尘。
他闻了闻,又低头凑近了去闻床上刚才抹到的地方。可并不容易,这里的药味很杂,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时不虞之前为了装伤涂了不少药,现在还有药味残余。
他拿出一块帕子捂着鼻子片刻,去除鼻子闻到的味道,然后再低头去闻,如此反复几次。
之后他又找到被子覆盖在这一处的位置,连花纹都仔细瞧,终于找到一处花纹上有些模糊,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一般。他拿剪刀剪下来放到装着手镯的盆里,之前没有丝毫变化的水盆瞬间变成了红色。
雅安冷笑一声:“就这点手段,也敢在小爷面前丢人现眼。”
房信斜了一眼嚣张狂妄得没边的人,怼他的话都到了嘴边,想着小十二还在受苦,险险忍住了,狠狠把这一笔记上回头算账。
“给我间屋子。”雅安背起药箱,又指使着房信端起那盆:“把床具换了就行了。”
丹娘立刻把人带去空着的厢房,让翟枝去换了床具,回书房将过程告诉小十二。
此时书房里齐心老两口已经不在了,前院又来了客人。
“果然如此。”时不虞仍在看书提神,闻言并不意外:“都把心放回肚子里,要是没得救,雅安阿兄直接就说了。”
只是时不虞也觉得奇怪,那师徒俩向来臭味相投,对人都不感兴趣,不乐意往人多的地方来,怎么会恰好在这个时候身在京城?就好像知道她有这一劫似的。
白胡子算到了,打发他前来的?
没有答案的事,时不虞便不多想,让丹娘背着她回屋躺下。
不能睡,她索性忙起正事,让言则把装着消息的匣子送过来一份份批阅。
之后,一连串的吩咐从屋里下达。
查明是什么毒药,还要做出解药,这都不是容易的事,一个晚上过去,雅安没有走出房门一步,连饭都是房信送进去的。
正如时不虞所料的那般,次日一早,计瑶又来了。
手镯已经被处理过戴回时不虞手上,拢在袖子里若隐若现。
计瑶握住她的手,亲眼确定她戴着,又见她昏昏欲睡根本睁不开眼睛,体贴的不让下人叫醒她,握住她的手陪了好一会才离开。
“这是生怕我不死啊!”
时不虞有气无力的坐起来,雅安阿兄不让她睡,昨晚她是硬扛过来的,中毒加缺觉,她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第479章 宫中秘事
房信端着碗进来。
时不虞眼神亮了:“解药做出来了?”
“没那么快。”房信递给她:“雅安给你熬的,对你身体有益。”
时不虞也就不多问,闻着那味道就熟练的捏住鼻子灌下去。
一旁的丹娘更熟练的捏着颗蜜饯送到她嘴里。
房信拿回碗要离开,就听得小十二道:“阿兄你去一趟七阿兄那里,告诉他我没事,让他安心,也不用过来看我。我精力不济,京城风向先交由他来掌控。至于我的伤势情况,就说正在恢复。”
房信不解:“不应该是让人知道你情况越来越不好吗?”
“计瑶他们一定以为我中招了,我这么遮着掩着他们才会更相信,并且百般猜测我这么做的用意。随他们去想,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等他们出下一招。”
房信对小十二的脑子绝对信任,转身离开。
时不虞又看向言则:“大夫不请之前的人了,换人。”
言则应下,出去吩咐。
揉了揉额头,时不虞起身下床,不能再躺着了,会睡着。
看到兰花姑姑,想到之前的怀疑,索性向她打听起来:“计瑶什么时候成亲的?”
兰花在心里算了算:“十四岁许的亲,十五岁就成亲了。”
放在普通百姓人家,这个年纪成亲算正常。可但凡是家里条件好还疼女儿的都会多留女儿在家待两年。
做娘的都知道,女人一辈子,只有在娘家做女儿的那十几年才算是属于她自己的,一旦成亲生子,她便不再是她。
公主就更不用说了,通常都会多拖几年,定亲后拖到二十才成亲的也不少见。
可计瑶十五就成亲了,要说是因为先皇不在了,有人逼迫她,清欢可到现在都还未成亲。
时不虞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慢慢喝着,自从对计瑶起了疑,她就会不自觉的把计瑶这事和皇帝放到一起去想。
“兰花姑姑,你还记不记得先皇过世之后那段时间,计瑶是什么表现?”
兰花苦笑摇头:“过去太久了,而且那时奴的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藏住娘娘有孕的事,对两位公主都没有留意。”
时不虞轻轻点头,又问:“她身边伺候的人呢?当时换得勤吗?”
兰花仔细回想,仍是摇头:“实在没有印象。”
确实也是过去太久了,时不虞抄近路去了书房,写了封信让自己的人送回山寨给丽妃。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说不定呢?
指挥丹娘从悬挂的宣纸里取下一张,上面的名字是:驸马何冰。
计瑶这驸马是皇帝指婚的,在吏部任职。这些年事事不算出挑,但也算稳步上升,从六品升到了从四品。
何家早年也风光过,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先皇时期何家出了两个不错的后代才渐渐有了起色。可要说真正让家族回到曾经的风光,是现在这位皇帝登基之后的事。
并且,何家既不是太师党,也不是相国党,看着像是在走纯臣的路子。
时不虞看着宣纸上关于何冰的记载,驸马不能纳妾,但他养了两个外室。
计瑶知道,但是并没有闹,两人表现出来的仍算相敬如宾,何冰也从未让外室闹到她面前去过,做得都挺体面。
之前她并没有在意何家,京城世家众多,何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她疑了计瑶,再一细想何家,就觉得哪哪都是问题了,首先就是他们起复的时间就巧得很。
“言则,重新查何家,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言则应是,听得姑娘又道:“你去趟永亲王府,先皇去世那会许多事是宗正寺打理。永亲王妃身份高,宫里的事应该也知道些,让他们好好想想那段时间计瑶身边的人和事有没有什么异常,任何事都可以说说,只要和计瑶有关,和那个时间节点有关。”
“是。”
时不虞以为会来个姑姑,或者来封详细的信,没想到老王妃亲自来了。
稍一想,她便躺回床上,让人请来红梅居相见,她对永亲王妃的信任还未到交底的地步。
一相见,时不虞便在床上倾身行礼:“不虞失礼了。”
“京城谁不知道你受伤了,快躺下。”
老王妃一头银发,脸上皮肉却仍饱满,没有那龙钟老态。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看着脸色苍白的姑娘道:“听说是中了两箭,可有好些了?”
“箭伤在好转,问题出在别处,我中毒了。”时不虞这事上并不瞒着,也是通过此话告诉老王妃她为什么要查问计瑶的事。
老王妃显然也想到了,顿时脸色一沉:“是计瑶对你下的手?”
“没错。”
“愚不可及!王爷镇着皇室其他人,却没想到连她都得防着!”老王妃恼恨的用力点了下龙头拐杖,忙又问:“看你并不着急,毒可是解了?”
时不虞摇摇头:“解了一部分,还有余毒未清,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王府里应该有解毒的药,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我在想办法解了,若解不了再向您讨要。”
老王妃来时得了王爷的交待,听她这么说便不多言,说回正事:“先皇过世时,宫中既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坐镇,王爷镇着外边那些魑魅魍魉,担心宫里生乱,便让我进宫坐镇。”
时不虞坐起来一些,认真听着。
“关于计瑶,有一件事我记忆深刻。先皇薨逝第二日她就发热病倒了,我们都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才会如此,觉得先皇没有白白疼她。但是她发热的那三天里,发生了一件事鲜有人知。”
老王妃轻轻旋转手镯:“在她发烧第三日,我终于有空了去看她,一进她的宫殿,就看到屋里屋外倒了一地的宫女内侍。她一身是血,嘴里说着胡话,朝空中不停挥刀,那模样就像中了邪,没人敢靠近。后来她脱力晕倒,两天后再醒来,完全忘了发生何事。我们也想不明白,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砍杀得了九个人?他们就算不敢抵抗,不敢还手,还不知道避着点吗?”
老王妃轻轻摇头:“可无论怎么问,她都是一脸茫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太医说她是发热得太厉害,出现了幻觉,把宫女内侍当成了伤害她的人。至于那九个人怎么会任由她杀,无解。当时正是多事之秋,我和王爷说了一声后便把这下按了下来。”
“什么人才能守住秘密?”时不虞躺下去,看着帐顶笑了:“死人。”
第480章 夺新斧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