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家数个子侄去了殿下身边,一千私兵更是只留了一百人在祖地,这场豪赌,游家是把一切都押进去了,他当然希望安殿下能赢。
从游家送回来的家书上,他比旁人更了解大军的进度和安殿下的表现。
不得不说,大佑国运昌隆,竟然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子!
更不用说国师都八十好几了还活着,偏还收了一个聪颖无双的女学生,这女学生为安殿下支撑起了大后方,不声不响的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为他笼络到一众真正有能力的臣子,并且事事算在前边,部署好一切,只等他回来成事。
家里要有一个这样的人坐镇,何止惠及三代人!
要不是理智还在,他真恨不到把人抢到游家来!
想到这个,游老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时不虞的眼神都复杂了几分。
共患难后,这两人可共得起富贵?
“您这眼神可有点意思,想什么呢?”时不虞坐起来一些,丹娘知道她躺得不舒服了,赶紧又往她身后垫了个垫子。
游老当然不会把那话说出来,只是道:“做成眼下这个局面,不容易。”
“容易的事也用不着我来做。”
“有道理。”
两人都是一笑,老狐狸小狐狸都是狐狸,有些事就不必拆穿了。
“我记得游家还有点人手?”
游老瞪她一眼,气笑不得:“游家是有一千私兵不错,可你也知道几乎都送到安殿下身边去了,你再按着游家薅也薅不出多少来了。”
“计安回来这条路上不会轻松,我要为他做些打算。”
时不虞这回的伤是实打实的,精力不如平时,好在这事在脑子里已经想了许久,不必再多想:“这么远的距离,可以安排的杀招多了去了,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我需要人手。”
游老知道越是最后关头越是大意不得,点头道:“我回去就点人手,尽量多找一些,是送到京城来还是如何?”
“不来京城了,耽误时间,计安那里不用多久了。”时不虞敲了敲眉头让脑子不迷糊:“您先点人手,我拢总一下统一安排。”
“行。”游老看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年纪轻轻却掌着这么一局大棋在手,压力之大,只有她自己知道。
正要告辞让她歇歇,就听得下人来报:“姑娘,宗正寺少卿来了。”
宗正寺的人,这是不能不见的。
时不虞立刻嘱咐:“十阿兄,你带游老绕路去风雨居,小心些,皇室的人出来通常有禁卫随行,不知道他今日阵仗大不大,不要让人看到了。”
房信应了,伸手相请。
游老也不废话,立刻随他离开。
时不虞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要起身去外边相迎,然后安祥的躺好,她都伤成这样了,当然起不来。
至于迎客的人……
“宜生,你去请兰花姑姑过来帮我迎贵客。”
“是。”
丹娘虽然也懂那些礼节,但到底没有经验,而且这些年也自在惯了,她不舍得让丹娘因为自己去对别人卑躬屈膝。
计晖在前院和齐心两口子聊了聊,由齐心陪着过来。
两人多年老友,计晖挥退下人,轻声问:“介入皇家事这么深,你可想过后果?”
齐心哈哈大笑:“从收了十安这个学生那日起,我就脱不得身了。”
计晖转头看他:“不怨他?”
“怨他?”齐心背着手,笑容洒脱:“我要说不怨你肯定不信,那我给你打个比方。你收了一个这样的学生,他能考进士,还能打胜仗,把敌国侵占的领土都夺回来,你是欣慰,还是怨他背负那样一个身不由己的身份?”
计晖想了想,笑了。
以齐心和沉棋以及年轻时他的性情,能收着一个这样的学生别说怨了,怕不是成天都要跑他面前去问:你要什么,你说,老师都给你弄来!
没办法,实在是太争气了,哪个老师不想有生之年能教出一个这样的学生来。
红梅居在望,齐心收了笑,轻声道:“要是能帮的你帮把手,两个都是好孩子。”
计晖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诺不曾落于嘴上,而是我不言,你就懂。
第492章 又薅到了
计晖做为专管皇家事的宗正寺少卿,此次登门名正言顺。
时不虞身份上虽然只是未婚妻,可她一再经历暗杀,皇室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才显得心虚。
就算皇帝想要迁怒计晖都找不到理由。
时不虞被丹娘扶着坐起来一些倾身行礼,不等她说什么,计晖就连连摆手道:“躺着吧,不是来折腾你的。”
有这话,时不虞告了声罪便又躺了回去。
计晖看她脸上没什么血色,暗暗叹了口气,问:“感觉如何?可要再请御医过来瞧瞧?”
“金吾卫请来的大夫有些本事,已经好些了,不劳烦御医。”
“那就好。”
两人你来我往不轻不重的说了几轮话,表面功夫做足,计晖回头看了一眼。
齐心非常识趣:“前边来客多,你师母怕是应付不来,我先过去了。”
“劳烦先生。”
这里是时不虞的屋子,长辈进来也就进来了,计晖却也没让自己带着的人进来,只让他们在外守着。
齐心一走,屋里就只剩门口守着的兰花,床边守着的丹娘和宜生,以及时不虞和计晖。
“昨晚,在你计划之中?”
时不虞笑了笑:“您可以说我以身犯险。”
当游老说她以身犯险时,她会愿意解释几句,因为她知道游老是真的担心她的身体扛不住。
可计晖只关心这是不是她的计划,而非关心她的身体,她却偏就要挑着话说自己以身犯险。
无论是计晖,还是永亲王计锋,他们或许因为种种原因对她会多看顾两分,但和大业起来,她这个人算不得什么。
这事上她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偶尔也不那么想顺着对方来。
计晖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底,皇上要杀她是真,被她利用起来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也是真。
说到底,在她和皇上的博弈中,是她技高一筹。
“离立储大典只剩月余,计安能在那之前赶回来吗?”
立储大典定于八月二十二,而今日已经七月十二,只剩四十天。
时不虞早将这事一算再算,甚至都做好了弄点什么事逼着立储大典延后的准备,可现在……
“我无法给您准话。”时不虞实话实说:“如果他能尽快拿下新斧镇,那就一定赶得回来,可若是夺城并不顺利,那一切都不好说。”
新斧镇啊!
计晖苦笑,这一城在大佑手中的时候,丹巴国多少年都不曾攻破。
如今真落到了对方手里,他们再想夺回来,也是千难万难。
这事,还真不是谁能说得准的。
只是:“如果他赶不回来,怎么办?”
“那就让立储大典办不成。”时不虞看向计晖:“皇室如果不想刚办立储大典就送皇帝大行,最好也想想法子让这大典办不成。有了太子,皇帝没了也就没了,太子登基就是新君。”
计晖扬眉:“威胁?”
“实话实说罢了。于我们双方都不利的事,还是不要让它发生的好,您说呢?”时不虞气势半点不输:“还是说,您觉得皇室之中,还能有谁比计安更出众?”
“……”
计晖气笑不得,这话,是把他也骂得进去了?
偏他还否认不了,真要论成就,计家人拧到一起也比不得计安夺回国土这足以流芳百世的大功。
时不虞闭上眼睛缓了缓发晕的脑袋,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如刚才气盛:“想来,无论是您还是永亲王,一定都不希望京城血流成河。”
计晖沉默片刻:“我们是不想,可是不是真能做到不让京城血流成河,未到尘埃落定那日,就算是你,也说不好。”
“我的一切谋算,都是以此为底色。我的老师,不想看到一个血流成河的京城。”
丹娘转头看向小十二,相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小十二这么认真的称呼老先生‘老师’,可见这事对她有多重要。
计晖也已经从叔父那里知道了她的老师是谁,这话,他信。
当年,就是国师他们将一个血流成河的大佑匡扶到正路上,要说最不想看到当年惨状的人里,其中一定有国师。
“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只管说。”
“有。”就等着这句的时不虞立刻接住这话:“我需要信得过的人手,为计安回京铺路。”
计晖眼睛微眯,莫名就有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你缺人?”
“缺。”时不虞坐起来一些,让丹娘将放在不远处架子上卷起来的宣纸拿过来在床上铺开。
这是一幅舆图,但又不全是,因为上边只画了按照地域位置贯穿数个州县的一条路。
舆图很大,从新斧镇到京城,一路上途经的地方哪里可以下手,哪里好设埋伏,都一一注明。
要做到这个地步,可见对这些地方了解到了怎样的地步,计晖无法想象她费了多少心思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京城的人常打趣说她一月难出一次门,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她确实很忙,不得闲出门。
时不虞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他时间看了看后道:“我算过了,这么远的距离,就算他快马加鞭的回来也得十二天。十二天,一天一回刺杀也有十二回,我得安排人手接应他。”
计晖轻轻点头,皇上如果想在路上动手,一定不是让他班师回朝。有之前让他一年内夺回所有城池的皇令在,只需让他回京城复命即可。
这样的话,他就只能轻车简行,跟随回京的人手也有限,就算他有一些自己的人也远远不够。
“我去和叔父说,尽量多给你些人手。”
时不虞当即把要求提得更细致了些:“要身手不错还信得过的,不能让皇室其他人察觉,而且要快,明天我就要。”
这可真是,计晖都记不起多少年不曾被小辈这么使唤过了,齐心还担心他不帮着,真应该让他来看看,这是他说不帮就能不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