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哼嗤笑两声:“前年冬日,他——他在山中迷路,受了点伤,不出十日能好的皮外伤,硬是在清白观养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太乙宫。”
“回来之后也不清修了,整天一脸出神地望着南方,为师不过从他身旁路过,就被他一把抓住,逼着给他算卦,算他的姻缘卦,真是,啧啧……”
他摇头晃脑,无不得意:“俗话说得好啊,不听师父言,吃亏在眼前!”
觅瑜忍俊不禁。
盛隆和的前后反差暂且不提,光是通达道人的行为,便有趣极了,哪有师父从弟子身旁路过的?怕不是故意在他身旁转悠,看他反应的。
“师父给夫君算了吗?”她抿着笑,询问。
陈至微捻着一边翘起的胡须:“算,怎么不算?这块石头好不容易开了窍、动了心,为师可不能搞砸咯。”
“不过算了也没多大区别,他是玄门弟子,你也算半个修行之人,命理是决计算不出的,姻缘勉勉强强能算,也要看祖师是否指条明路。”
“为师算来算去,只算出你们之间的姻缘很深,再多的,就算不出了。”
“姻缘深?”觅瑜有些不理解这个说法,“这是何意?”
“这个……”陈至微转了转眼珠,“怎么说呢,可以算是姻缘天定,但——或有不足。”他略为谨慎地道出最后四个字。
她更不明白了:“请师父指教。”
陈至微却不肯再说,不知是不愿意解释,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等小石头回来了,你问他吧,为师当初和他解释过,你——你问他就能明白。”
盛隆和在隔天晚上回了太乙宫。
他回来时,觅瑜才入睡不久,迷迷糊糊间,忽觉身旁多了一份暖意,裹挟着深秋的寒凉,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转过身。
望见黑暗中模糊的面容,她霎时绽开一抹嫣然的笑意,撞进他的怀里,欢喜不已地唤道:“夫君!你回来了!”
盛隆和抱住她,发出一声宠溺的轻笑:“这么黑,如何能确定是我?”
“纱儿自然知道是夫君!”她紧紧地搂住他,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里。
他笑着亲吻她的鬓发:“纱儿不怕是什么歹徒?”
“便是歹徒,也是你这名登徒子——夫君可让纱儿好等!”
“纱儿等了很久吗?”他的手在她周身摸索,解开她的衣襟。
她故意带出一点委屈的语调:“很久很久……足足有四日、不,五日——”
衣衫滑落,肌肤触及一缕微凉,又很快被温暖覆盖。
低哑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是为夫不好,让娘子独守了这么久的空闺,为夫这便向娘子赔罪——”
黑暗中,她与他十指交缠,颤出一声娇软的轻吟:“夫君……”
春情满满。
云散雨歇后,觅瑜撑起软绵绵的身子,想要下榻。
盛隆和从后面抱住她,亲昵询问:“怎么了?想要沐浴?还是喝茶?”
她摇摇头,道:“我想点蜡烛。”
“点蜡烛做什么?找东西?”他随口问着,从案边的锦匣里取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一小片天地,“用这个可以吗?你想找什么?我帮你找。”
“深秋夜寒,你莫要下榻,当心着凉。”
淡淡的光辉中,盛隆和的脸庞柔和又俊美,觅瑜只是瞧着,便颇觉甜蜜地莞尔,取过他手里的明珠,道:“纱儿不是要找东西,是想看看夫君。”
“看看我?”他似有讶然,含笑打趣,“我竟不知,不过数日不见,纱儿竟想念为夫,想念到了这一地步。”
她轻羞回应:“你明知我不是为了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用夜明珠照着他身体各处,仔细打量他可有受伤。
从盛隆和配合的反应来看,他很显然明白她的心思,耐心让她端详,甚至主动转过身,让她查看他的后背:“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吗?”
觅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看过,确认无遗漏之处,方轻应一声:“……暂时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分明就是。”他扬起眉,拿过夜明珠,置于一旁,“且你完全不必有此举,我若受伤,方才动作间便会让你察觉,不会拖到现在。”
“那是在你重伤的情况下。”她嘀咕,“若你只受了轻伤,才不会让我知晓……”
盛隆和想了一想,一笑:“也是。”
她嗔目瞧他:“你还好意思应?我可不是在夸奖。”
“我知道。”他面露微笑着应声,再度把她搂进怀里,“但你真的不用担心,纱儿,我说过,此行没有任何凶险,不过是去洛邑走一趟,如何会受伤?”
她贴上他的胸膛,闷闷不乐地反驳:“说得好听,如果没有事,怎么会在夜半来信,让你匆忙离开?”
他顺着她的话:“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我身上是否有伤?是否安然无恙?”
“……”她有些不甘,撒娇道,“我白天还要再看一遍。”
“好。”他含笑应下,“我白天再让你看。现在先休息,嗯?”
她点点头,正欲和他就寝,忽然想起与通达道人的谈话,连忙道:“等等,我有话想要问你——”
第148章
觅瑜把通达道人当年算姻缘的事说了。
末了, 询问道:“师父说,我们是姻缘天定,但或有不足, 这是何意?”
盛隆和听着, 浮现出几许微妙的神色:“师父怎么把这事和你说了?”
她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 能说,只是显得我有些滑稽。”他展开双臂,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他的颈窝。
“原本对卜卦之言不屑一顾, 却在遇着你之后态度大变,央着他给我算卦,此等行径, 岂不惹人发笑?”
觅瑜不这么想, “在师父看来, 这或许是有点可笑,但在我看来, 这正说明了你对我的真心,我……我很欢喜。”她浅浅抿唇,漾出一朵微笑。
盛隆和语带笑意:“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
觅瑜甜蜜莞尔。
当然, 她也没有忘了正题:“所以,师父此言到底何意?什么叫做姻缘天定, 但或有不足?”
“你没有问师父吗?”
“问过, 师父让我来问你,说向你解释过, 我问了你,就能明白。”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道, “师父的解释和没解释差不了多少。”
她好奇道:“师父怎么说?”
他回答:“时也,命也,运也,皆差半分,端看天意与人意。”
觅瑜果然呆了一呆:“这……这是什么意思?”
盛隆和扬起一抹松弛的笑,漫不经心道:“大概是想说,我们的姻缘距离天定还差一点,不会一帆风顺,有可能遭遇波折吧。”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一时有些紧张:“真的吗?”
“说真不真,说假不假。”他抱着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真是你差点嫁给了别人,说假则是你最后仍旧嫁给了我。”
“不过,现在真假都不重要,我们的姻缘已定,更改不得。”
觅瑜的心境豁然开朗。
是啊,他们已经成为了夫妻,她何必在意这些批言?就算师父说他们的姻缘前路渺茫也没事,因为他们早已走完了这段路。
不过——
“夫君当时听完后,有什么感想?”她问道,“觉得紧张吗?还是失落?”
盛隆和瞧她一眼,慢悠悠地笑着,道:“当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眼前一片灰暗,只觉得人生无望,了无意趣。”
听见前半句话,觅瑜还有些怔愕,想不到他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直到他说出后半句,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玩笑戏弄她。
她登时感到一阵羞恼,伸手想要推搡他:“你——”
盛隆和笑着握住她的手:“我什么?我只是说出了你想听的话,纱儿缘何这般生气?我配合得不好吗?”
她羞恼更甚,还有一点心虚:“谁、谁想听这些了!”
他唇畔的弧度越发明显,用亲昵的口吻,说出促狭的话:“自然是纱儿想听。”
觅瑜的脸颊飘起两朵红云,咬着唇,不承认:“我才没有,我要休息了,你——你快放开我。”她试图从他怀里退出,但是失败了。
盛隆和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搂着她,不让她离开,含笑询问:“师父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挣扎着,胡乱回话:“没有,没了——不,不对,还有,师父说,你是个混世大魔王,成日里就会做些惹人生气的事,讨厌至极,就像现在这样——”
盛隆和没有再听她说下去。
他低下头,搂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吻住了她的唇。
觅瑜不妨他会使出这招,惊诧之下羞恼愈盛,扭动着身子不断挣扎,奈何她被他牢牢把持,实在挣脱不开,只得被迫接受。
结束后,她嗔目看向他,才张了张口,又被他吻住。
就这样连续三次,直吻得她唇瓣嫣红,水意盈盈,喘不过气,软着腰依偎在他怀里,不再挣扎,他才满意地放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心有忿忿,小声骂了他一句,他低下头,作势要亲吻她第四次,吓得她连忙讨好地唤了一声“夫君”,道:“我——纱儿有话要问夫君。”
“好。”他笑着道,“你问。”
觅瑜暗诽,他倒是舒坦,也不顾念她的想法。
她没有表现出来,乖巧道:“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就是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夫君假装臆症发作时,告诉了纱儿不少事情。”
“而这些事情,都是夫君在身为太子时,想要瞒着纱儿的,所以纱儿觉得奇怪,不明白夫君到底是想瞒着纱儿,还是不想瞒着。”
盛隆和道:“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觅瑜在心里回答,自然是因为她想不出别的话,只能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避免他亲着亲着,就亲到别处,她此刻腰酸腿软,可承受不住他又一轮的折腾。
面上,她装乖卖巧,娇声道:“纱儿就是想知道。”
盛隆和很受用她的这份撒娇,笑着给她解惑。
“有些事,我在一开始想瞒着你,但在后来又改了主意,不管是身为盛瞻和还是盛隆和,都会告诉你,只是正好遇上我成为盛隆和而已。”
“还有些事,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瞒着,但以盛瞻和的性情,不可能会主动向你提起,我只能等成为盛隆和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