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 又道:“王妃若是实在想知道王爷的消息,不如奴婢出去打听打听?”
觅瑜一愣, 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她不放心地叮咛:“记得带上两个护卫, 这太乙宫……到底不是东宫,要谨慎行事,打听不到消息也没关系。”
青黛伶俐笑应:“是,奴婢省得了,请王妃放心。”
她起身告退,留下慕荷服侍。
日光透过窗户洒进,角落里的香炉袅袅生烟,绘出一派静谧景象。
觅瑜软着腰,凭榻而倚,继续看着手里的医书,但比先前更加没有心思。
慕荷见状,提议道:“奴婢记得,王妃在几日前说,要给王爷缝制一枚香囊,只是才画了个花样,便因为事情耽搁了,今日正巧得闲,王妃可要继续?”
觅瑜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漾出一个笑容,放下书道:“多亏了你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事,把东西拿来吧。”
慕荷领命,很快取来一应物什。
觅瑜起身下榻,披了件外裳坐到桌案前,对着日光细细看了会儿花样,加了几笔,便张了绷子,照着绣起来。
绣到一半,青黛回来了,在门口处散了身上的寒气,快步穿过隔断,转过屏风,兴奋地行了一个礼,回禀。
“王妃绝对想象不到,奴婢打听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觅瑜放下绣样,有些好奇地询问:“什么消息?”
她一面问,一面示意慕荷取来一盏热茶,给青黛驱驱寒。
青黛道了谢,接过茶盏,但并没有喝,而是放在手里,不知是为了取暖,还是想把话讲清楚。
“先前的那声巨响的确是丹炉炸了,听说,是守明道长想向王爷献艺,结果炼丹的时候没有把握好,不仅炸了丹炉,还差点将房顶给掀飞了!”
慕荷惊呼一声:“炸了丹炉?那、那王爷有没有事?”
觅瑜也悬起了心,虽然从青黛的神色来看,盛隆和定是安然无恙,她也知道他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但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紧张。
幸好,青黛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落回了原处。
“王爷没事!炼丹时本就危险,寻常道士遇见了都会远远避开,何况王爷万金之躯,又怎么会靠近?”
“奴婢在打听消息时,还让护卫发现了,被王爷叫到跟前,询问了几句王妃的情况。”
青黛道:“王爷让奴婢转告王妃,出了这样一桩事,他回来的时辰可能会晚些,但最迟不过今晚,请王妃勿要担心。”
“王爷还说,外头天寒地冻,请王妃好生在屋里休憩,莫要随意出门,免得着凉,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在院子里头走走。”
听到这里,慕荷不禁发出疑问:“王爷不是让王妃不要出门,免得受冻着凉吗?怎么又让王妃在院子里走走?”
青黛一愣,思索道:“许是庭院后头有一口热泉,常年地龙吐息,所以这里比外头要暖和些吧,觉得冷了也能及时回到屋子里。”
觅瑜明白盛隆和的意思,他是让她待在这里,不要出门,确保自身的安全。
可是为什么?外头有什么危险吗?守明道人不是已经被他拿下了吗?
想着这些,她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这些话不能对侍女说,就算说了,她们也听不懂,只能强行压下。
她关切地询问侍女:“你说,你遇到了王爷?王爷看起来如何?”
青黛含笑回答:“请王妃放心,王爷一切都好。”
慕荷道:“那位炼丹的道长怎么样了?他、他还好吗?”
青黛回想着:“应该还好吧……没听说有谁受伤了,只不过聚集了好多道士,紫霄真人也到场了,一群人乌泱泱的,我差点挤不进去……”
“哦,对了,说起这个,”她道,“昨夜王妃睡下后,王爷不是出门了吗?我还同你嘀咕来着,盘算着王爷离开是为了什么事。”
慕荷点点头:“好像是抓住了那个刺客?”
“不过奴婢到现在还有点迷糊,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转向觅瑜,充满困惑和不安地询问。
“太乙宫怎么会有刺客呢?竟敢行刺王爷,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青黛附和着蹙眉,“要说那刺客是冲着王爷来的,受伤的只有一个通达道长,有些说不通,可要说不是,王爷摆出这般大的阵仗,也说不通。”
觅瑜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告诉她们真相,最终决定先瞒着,等之后问过盛隆和了再说。
她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有许多,你们觉得迷糊也正常。不过,无论那刺客是冲着谁来的,他的举动都是明晃晃的行刺,殿下重视在情理之中。”
“也是,”青黛的眉头舒展开来,“听说,那个刺客和太乙宫有些牵连,王爷直接在正殿审的人,就在天尊像下——这可是古今头一回!”
慕荷低呼:“正殿?天尊像?这是真的吗?”
青黛予以肯定:“那些小道童亲口说的,可能会有夸张,但事情绝对错不了。”
慕荷流露出震惊之色,一时连话都顿住了:“这、这可真是……”
觅瑜也有些惊讶,但并不多,因为以盛隆和的行事作风,他的确做得出这样的事,就是不知道其余道士心里怎么想,尤其是紫霄真人。
青黛告诉了她答案:“听说,紫霄真人为此一夜没睡,白日里又要看守明道长炼丹,真是热闹都凑到了一块——”
“说来也是奇了,出了这样大的事,太乙宫上下不说战战兢兢,也该谨小慎微,不在这当口上冒头,怎么守明道长这般与众不同?”
慕荷猜测:“也许,道长是希望炼出什么神丹妙药,献给王爷,以此作为赔罪,希望王爷不要迁怒于太乙宫?”
“你说得有道理。”青黛认可道,“虽说依照王爷的性情,是绝对不会收下这种礼的,但太乙宫的人这么想很正常。”
“不过现在丹炉炸了,不仅丹没有炼出来,还差点伤到了人,王爷可能会更加看他们不顺眼,不想留情面了吧?”
不得不说,这番猜想虽然与真相背道而驰,但还是有几分逗趣的。
觅瑜浅浅漾出一丝笑意,不过也没有忘了叮嘱:“这些话,你们在我这里说说就好,不能到王爷跟前表露,要谨记,王爷的心思不容揣测。”
盛隆和对她宽和亲近,不代表对旁人也是如此,尤其是在御下方面,青黛与慕荷虽是她的贴身侍女,比别人多出三分体面,但也不能因此没了分寸。
二女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皆恭谨应是。
谈论完这些消息后,觅瑜便重新拿起绷子,绣起了花样。
她的心思还是有些飘,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但既然盛隆和让她安心待着,她就听他的话,只要他别在晚上又差人传来口信,告诉她要半夜回来就行。
花样绣得差不多时,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慕荷打开食盒,取出一盅八珍汤,放到案上,道:“这是王爷一早命人炖下的,给王妃喝来暖身,王妃尝一尝,看看是否还合胃口?”
觅瑜舀了一勺,细细喝了一口,觉得香气十足,暖流汇成一线,顺着喉咙滑下,很是舒坦。
她含笑称赞:“这汤炖得真好,殿下有心了。厨子的手艺也很不错,等会儿你们拿一串钱过去打赏。”
青黛笑吟吟应了:“是,奴婢遵命。可惜这是在太乙宫,只能用些东西来炖汤,菜式也翻来覆去变不出花样,要是在东宫,不消说什么八珍——”
慕荷小声提醒:“青黛姐姐,这是在道观,不可妄言。”
“我知道,我跟着王妃多次来回清白观,哪里会不明白这些规矩?”青黛不在意道,“但我从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却……许是在东宫待久了吧。”
觅瑜微笑着道:“东宫华贵堂皇,太乙宫自然相及不上,但也别有一番意趣,至少这里的景致不错,不是吗?”
青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王妃说得不错,这里的景色的确好看。”
说着,她突发奇想:“不如等王妃哪日得空了,带着奴婢二人在宫内逛逛?”
慕荷轻声道:“王妃要陪着王爷,哪里会有得空的时候……”
觅瑜面上一红,故作镇定地斥责:“胡说,怎么就不得空了?现在我不是空闲着?”
“我似乎回来得不是时候?”屏风处转出一道身影,盛隆和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向她们走来,“打扰到你们主仆情深了?”
第164章
乍然见得奇王归来, 二女俱是一惊,忙忙行礼。
觅瑜又惊又喜地迎上前,莞然笑问:“殿下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到晚上吗?”
“事情处理好了, 自然就回来了。”盛隆和解下墨氅, 含笑看向她, 笑容里有几分逗趣,“不过看起来,我好像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不待她回答, 他又敛了笑意,关切地打量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肩头:“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觅瑜笑着摇摇头, 接过他手中的墨氅, 转身交给青黛:“房里的炭火烧得很旺, 一点也不冷,倒是殿下一早去了外头, 让我忍不住担心你是否会着凉。”
她说着,命慕荷添置一副碗筷,引着他向桌案处行去:“殿下来得正好,我正在用午膳, 殿下同我一道用膳吧。”
盛隆和随着她坐下,眼风一扫, 看见桌上只动了一口的八珍汤, 以及其它没有动过的菜式,便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
“刚才听你们说得那么热闹, 我还以为你已经用过膳了,原来没有, 这汤都冷了,喝下去如何暖胃?”
青黛与慕荷闻言,皆惶恐不安地请罪。
觅瑜赶忙打圆场:“这些饭菜才呈上来,不过略说了两句话,怎么会冷?殿下且看,汤上面还冒着热气呢。”
她边说边示意侍女退下,亲手舀了一勺汤,送至他的唇边:“夫君尝尝?这汤的味道很是不错,听说是你特意命人炖的?纱儿在这里多谢夫君。”
盛隆和知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就着她的举动喝下,评价:“是还暖着。你若喜欢,就多用一些,冬日里喝些暖汤甚好。”
“你的侍女刚才有句话说得不对,太乙宫虽是道观,有诸多禁忌,但在吃食方面只忌四样,其余荤腥都可以照常食用,也可以饮酒。”
他看向她:“说来,这是道门的总规,你们应当知道才是。”
见他露出笑容,觅瑜安了心,跟着笑开:“是,纱儿知道,只是有的道观为了专注修行,澄心遣欲,下令将荤腥一概禁了,亦不能嫁娶享乐。”
“太乙宫作为道门祖庭,宫规森严,她们想得严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盛隆和嗤笑一声,夹了一筷子干烧冬笋,放进她的碗里:“若是靠下禁令来澄心遣欲,这道不修也罢,自古以来,重典都只能治一时的乱。”
“太乙宫明面上的规矩是严,但私底下是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冬日饮食最宜滋补,你有什么想吃的,便让厨房去做,且不用管这些规矩。”
“是,纱儿听夫君的话。”觅瑜乖巧道,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夫君在外忙碌了一上午,辛苦了,来尝尝这个。”
“好,你也别和我客气,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就真的要凉了。”
……
用过午膳,觅瑜陪着盛隆和凭窗而坐,聆听他讲述发生的事情。
昨夜,他前往守明道人处,告诉了对方一个好消息:通达道人的毒解了。
听到这里,觅瑜心中一动,询问:“听说,夫君是在正殿审的守明道人?”
“不错。”盛隆和承认,“这里既非东宫,也不是刑部,没有审讯场所,我便只好暂时借用一下正殿,想来天尊与祖师是不会介意的。”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觅瑜却听得叹然,心想,把正殿当做关押之所,行审讯之事的,他恐怕是古今第一人。
而且,太乙宫当真没有这样的地方吗?这里可是道门祖庭,天下第一宫观,网罗道士无数,不可能一个犯事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