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了一跳, 连忙摇头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母后一心为你着想,绝不会害了夫君, 是我、是我搞砸了事情……”
他温和地询问:“你搞砸了什么事?”
她嗫嚅道:“我不能说……”
盛隆和笑叹一声,无奈地妥协:“好, 你不说, 我不问,我也不去问母后, 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觅瑜听了,不由得升起一线希望:“那——”
“不行。”他像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赶在她之前道,“你别想着一个人去清白观,我不允许。”
“夫君就让我去吧,纱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她恳求道,“夫君若不放心,可以多多加派人手,护送纱儿,再不济,也可以让娘亲陪着我去。”
盛隆和还是不松口:“不行。”
同时,他敏锐地指出:“既然岳母可以陪着你,就说明此事并非不能言道,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陪着你?”
觅瑜语塞。
她能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娘亲之所以可以陪着她,是因为早早受过皇后之托,在清白观里置了长生牌?她也不会告诉娘亲全部的实话?
而他不能去,则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对他有所妨碍?
依照皇后的说法,这么多年来,他对于自己的身份,一直有着不正确的认知,如果让他看见了长生牌,得知了牌位上祭奠的是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现下又处于极为重要的关口,她们不能冒险,她更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哪怕她觉得这件事很古怪,压着许多疑惑,也不准备同他说,决定等到了清白观,再向师长求助。
如果可以,她还想去一趟太乙宫,询问通达道人。
此前她一直觉得,通达道人对当年之事的看法太过玄异,令她不敢置信。
然而现在,有了皇后之言加以佐证,再回想盛隆和常日里的言谈举止,她便有些不得不信了。
这些话,觅瑜都不能说,只能摆出一副求他疼惜的姿态,绵软道:“夫君就让纱儿去吧……”
盛隆和温柔了眉眼,含笑看着她,笑容里有宠溺,也有无奈,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坚决:“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纱儿未必要一个人去,只要夫君不陪着就好。”她搭着他的胳膊,道,“爹爹、娘亲还有哥哥都可以,或者,夫君觉得谁陪着纱儿去比较放心?”
他言简意赅地答了一个字:“我。”
觅瑜越发软了语调,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隆哥哥——”
与之相对应的,是盛隆和不为所动的回复:“喊瞻郎也没用。”
“你知道兵法里有一计,叫做调虎离山吗?”他道,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躁,显然觉得她的问题十分棘手。
“我现在就觉得你和母后中了计,所以我不会放你离开的,除非你告诉我,母后为什么要你独自前往清白观。”
她一愣:“调虎离山?”
“不错。”他应道,端详着她的神色变化,“现下是什么境况,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明白。”
“在这样一个关头,母后忽然要你离开我的身边,不是调虎离山是什么?”
她怔怔道:“可是,母后不会害了夫君……”
“正因为母后关心则乱,才更容易中计。”他道。
他握住她的手,诚恳而真挚地开口:“纱儿,你相信母后,这很好,但也请你相信我,母后不会害了我,难道我就会害母后吗?”
他充满认真地凝视着她:“告诉我,母后为什么要你去清白观?”
觅瑜心旌摇曳。
中计之说,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梦见幼子哭诉魂魄不宁,如此遭遇,实在太过诡异,哪怕她的确被说中了查看长生牌一事。
也许,皇后就是被魇住了,才会做这样一个梦。
而魇皇后的人,正是有能力施术,又与盛隆和有过节的神妙真人,为的便是调虎离山,通过她的离去来分散他的心神,甚至半途做些什么手脚害她……
觅瑜越想,越觉得这是真相。
她的心情变得有些激动,张张口,想告诉盛隆和。
然而,话至唇边,她又犹豫了。
如果她说了实情,那么长生牌一事势必瞒不过他,到时他会有什么反应?
长春殿里,皇后百般叮嘱,这份真相,她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想着告诉他,即使是暗示也不可以。
因为这些法子,皇后在以前都尝试过,但全部失败了,甚至差点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她不能说,千万不能说。
通达道人也交代过她,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她需要静心等候,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方可揭开往事,否则祸福难料。
她该怎么做?
说,还是不说?
觅瑜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盛隆和耐心地等待。
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她咬着唇,饱含歉意地看向他,低声道:“对不起……”
盛隆和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无妨。”他松开握着她的手,“我相信,你不说,是有自己的理由,我不会勉强你,但你也要听我的话,不去清白观,知道吗?”
感受到手中温暖的离去,觅瑜心里也跟着一空,升起一阵不安和惶恐。
她忙忙扑进他的怀里,告饶道:“夫君莫要生气,纱儿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是、是不得如此……”
盛隆和轻叹一声,抱住她,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纱儿也不清楚……”她嗫嚅道,“所以,我准备回观向师长请教……”
他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仍是嗫嚅:“不行,夫君不能陪着……”
他不容置疑道:“那你也别想去。”
她娇声求他:“夫君……”
“不行。”盛隆和拒绝得斩钉截铁,“我看起来很像蠢货吗?会中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
觅瑜细声道:“所以纱儿说,让夫君挑选一个信得过的人,陪着我去……”
他回答得坚定:“在这件事上,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信不过,岳父岳母也不行。所以你死心吧,要么和我一起去清白观,要么留在这里,半步不离开。”
她小声抱怨:“夫君不能这么霸道……”
他泰然自若:“随你怎么说,总之,不把你留在身边,看守在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
往常,听见他这般言论,觅瑜定会觉得心中甜蜜,现下却颇为苦恼,咬唇轻辩道:“不能这么说……”
“白日里,夫君前往含元殿、文华阁,商讨国事、聆听讲学时,难道不是留下纱儿一个人吗?夫君怎么就放心了?”
盛隆和道:“那是因为有我的护卫守着,如果我连你留在东宫都不放心,那我未免太失败了。”
说罢,不等她有所回复,他又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如此,我大可派人护送你去清白观?”
“问题是,这一样吗?从长安到清白观,往返至少要三日,你觉得我能放心吗?更遑论山中林深树密,拿什么确保不会出事?”
觅瑜也知道他说得在理,但是——
“这清白观,纱儿真的不得不去……”
盛隆和还是原来的回答:“不行,我不允许。你也不必再求,再求下去,我不保证我不会生气。”
觅瑜见他神色认真,知晓他不是在玩笑,讷讷着不敢再言:“纱儿不说了……”
他这才露出稍许笑意,摸了摸她的头,道:“乖。”
是夜。
觅瑜躺在榻上,难以入眠。
一方面,她挂心清白观之行,思考着要怎么做,才能让盛隆和松口。
另一方面,则是惴惴不安于他的情绪。
因为他在就寝时,没有像往常那般与她亲热,只略略说了两句,让她早点休息,便睡下了。
这对她而言是无法想象的,以他对她的疼爱,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呢?
她的一颗心霎时揪紧了,感到一阵恐慌与难过。
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喜欢她了?
这一问题萦绕在她的心中,让她不仅没有丝毫睡意,并且难过之情愈发加深,睁眼瞧着黑暗中的床帐,只觉得眼泪都要落下。
都是她的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救苦殿,查看长生牌?知道当年往事的真相,有那么重要吗?不管他是谁,都是她的夫君,不是吗?
现在好了,她得知了真相,却惹恼了他,天底下最自作自受之举,也不过如此……
觅瑜委委屈屈地想着,眸里蒙上一层水汽。
“夫君……”她转过身,面向盛隆和,抱住他的腰,瓮声唤他。
第207章
黑暗中, 响起盛隆和的声音:“怎么了?”
觅瑜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抚摸上了她的后背,这让她有稍许安心。
还好, 他还愿意哄她, 没有不搭理她。
她瓮声询问:“夫君睡下了吗?”
他失笑道:“我若睡下了, 这会儿是谁在回答?”
她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应话。
她斟酌着语句,缓缓道:“夫君……今日很忙吗?”
“不忙,还算清闲。”他道, “怎么了,忽然这么问我?可是你明日有什么安排,需要我相伴?那你应该问我, 明日忙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