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道:“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尊名岂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知晓的?”
盛隆和道:“名字就是为了给人叫的,如果旁人都不知道,那取来有什么用?”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
“瞻。”
“什么?”
“盛瞻和。”
“……”
“我哥哥的名字。”
“……哦。”
“需要我告诉你,是哪个瞻吗?”
觅瑜摇摇头,她对此真的不好奇。
盛隆和却还是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他的指腹有些粗粝,摩挲着她的手掌,带起一股细小的奇异之感,让她忍不住往后收了收,但被他牢牢握住了。
在他停下来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写的什么字,霎时一愣。
这个字……
“怎么了?”盛隆和道,“笔画太多,分不清楚?”
她摇摇头,小声回答:“没有……”
“那就好。”他笑了一笑,“记住了,不要忘了。”
又问她,“不过我有些好奇,我只说了我哥哥,没说是我的哪个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指的是太子?”
觅瑜被他问住了。
太子行九,上头本应有八位兄长,除去病逝的元慜太子、废太子以及早夭的几位皇子,剩下来的还有魏王和肃王。
照理,他们都是奇王的兄长,为什么她只想到了太子?难道是因为他的病?
这话她当然不能说,只能道:“素闻奇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乃双生兄弟,世间罕有,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其中一位,自然会想起另外一位。”
盛隆和扬了扬眉,看起来没有相信她的话,好在她的师叔来得及时,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追问,也让他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握着。
觅瑜的师叔道号山芳,潜心修道多年,性情较为严肃。
她在桃米的带领下来到房中,示意觅瑜和桃米先行离开,然后简简单单对奇王行了一个道礼:“贫道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唤贫道前来,有何要事?”
盛隆和面不改色地编造借口:“哦,本王这段时日……”
后面的话,随着觅瑜和桃米的逐渐走远,没有听清。
途中,桃米哭丧着一张脸,对她道:“师叔方才骂了我,说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离开。觅瑜姐姐,你没有遇上什么事吧?”
按照辈分,桃米是觅瑜的师弟,但因为觅瑜只跟随娘亲学医,没有在清白观出家修道,因此两人间还是以姐妹相称。
对于桃米的这份询问,觅瑜好好地在心里想了想,被奇王殿下戏弄算不算一回事呢?好像算,又好像不算。
她这么想着,口中道:“没有,我能遇上什么事?你不要担心。”
桃米松了口气,继而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王爷明明很和善,觅瑜姐姐不搭理他,他都不生气,师叔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呢?”
觅瑜脚步一顿:“我不搭理他?”
“是啊。”桃米道,“觅瑜姐姐对王爷一直爱答不理的,王爷问你几句,你才回答一句。要是换了我,早找别人玩去了,王爷倒是喜欢你,一直同你搭话。”
觅瑜觉得不可思议:“我没有不搭理他呀,我只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桃米道:“可是觅瑜姐姐平常不是这副模样呀,你对我们都不会这样,唯独对王爷这样。”
她说着,凑近觅瑜,小声道:“觅瑜姐姐,你偷偷告诉我,王爷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不然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淡?”
觅瑜彻底惊呆了。
原来,她这些天对奇王的态度,在外人眼中竟是这般?那奇王是怎么看待她的?也觉得她很冷淡、爱答不理、在甩脸色吗?
她明明只是想小心谨慎一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难怪对方今天寻机戏弄了她一通,原来是这个缘故。
娘亲啊娘亲,你可害苦瑜儿了。
觅瑜后怕不已。
不对!她在片刻后回过神来,什么瑜儿,她的小名明明是纱儿!都怪那个家伙,和她一顿歪缠,把她都绕糊涂了!
……
当天晚些时候,山芳道人找祝晴谈了一次话。
谈完之后,祝晴把觅瑜叫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神情复杂,既有不敢相信,也有自得欣慰。
“娘的纱儿长大了。”她的娘亲用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口吻说话,“一眨眼,就长这么高,这么漂亮了……”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娘?”
祝晴兴致勃勃地瞧着她:“告诉娘,你觉得王爷怎么样?”
她不解其意:“什么怎么样?”
“就是他为人怎么样。”
“为人……”她斟酌着词汇,“殿下为人还好吧,就是……”
“就是什么?”祝晴追问,神色愈发兴奋,仿佛在谈论什么要紧又有趣的事情。
“女儿说不上来。”她道,“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是因为他的病吗?”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多询问奇王的情况,进而再问一些关于太子的事情。
不想她的娘亲听了,却是一下收敛了笑容,兴致缺缺道:“哦,娘差点忘了,他有病。”
第8章
觅瑜有些懵了,不明白她娘亲这瞬间转换的态度:“娘?”
祝晴摆摆手:“没什么,这两天你先不要去王爷那里。”看上去完全没了继续话题的欲望。
“不去?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你师叔的建议,娘也觉得你师叔说得对。还是说,”祝晴看向她,问道,“你自己希望过去?”
这倒没有,对觅瑜而言,奇王是她的第一个病人,意义颇大,但同时也是一个特殊的病人,有点麻烦,需要小心对待,能不接触最好。
至于病人,以后还会有的,不急于一时,她这些天照顾奇王,积累了不少心得与经验,正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是以,她点点头,道:“嗯,女儿都听娘的。”
祝晴欣慰一笑,抚摸她的头:“娘就知道娘的纱儿最乖。”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觅瑜忽然想起一件事,带有几分抱怨地道:“说起这个,娘,你可是差点害了女儿。”
祝晴好奇道:“娘怎么害你了?”
觅瑜把桃米的那番话全盘托出,包括她自己的想法,也一并说了。
祝晴听罢,仔仔细细看了她好几眼,神情染上些许不可思议:“你……”
她茫然道:“女儿怎么了?女儿可全是照着娘的吩咐做的。”
祝晴还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片刻方道:“你……做得很好,和娘当年一样优秀,不过下次别做了,王爷终究不是常人,咱们得罪不起。”
觅瑜越发费解,娘亲为什么又要夸她做得好,又要告诫她下次别做?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嘟起唇,撒娇:“娘,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娘没有料到他——没有料到你这么有能耐。”祝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看来,这位奇王虽然脑子有些毛病,但眼光还是好的,知道我们家纱儿……”
“娘?你在说什么?”觅瑜没有听清楚她的后半段嘀咕,疑惑询问。
“没什么。”祝晴没有解释,“娘不过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至于你刚才同我说的事——你放一百个心,王爷不会怪罪你的,娘向你保证。”
“真的吗?”觅瑜还是有些后怕。
虽说这段时日,奇王表现得较为和善,但他到底是皇子,还是太子,一个身患臆症的太子,他真的不会介意她的无礼吗?
祝晴笑着保证:“真的。娘给他治了这么多年的病,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
觅瑜闻言,稍稍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女儿以后,该如何同殿下相处?要对他热情殷切一点吗?”
“不必。”祝晴依然笑吟吟的,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为难自己。记住,这不是你的问题,是王爷的问题。”
“这与殿下的病情有关吗?”
“唔,怎么说呢……算是有一点关系吧?不过关系不大,你不用在意。”
“哦……”
在那之后,觅瑜的专职生涯断了两天,第三天时娘亲告诉她可以继续了,于是她重新前往奇王居所,开始照顾他。
和之前一样,她的身边跟着桃米,奇王的话却减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说,因为她的话变多了,才显得他的话少了?
奇王似乎也察觉了这份变化,在一次换药时道:“你不怕我了?”
她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斟酌着道:“觅瑜从未怕过殿下。”
“那你之前为什么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我问你话也不敢回答。”
原来她先前留给他的印象是战战兢兢?还好还好,不是爱答不理,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觅瑜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仍是维持着恭敬,道:“殿下误会了,觅瑜……觅瑜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
她苦恼地咬唇,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什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因为以他的身份,他问出来的话,别人必须回答吗?而没有人敢随意询问他?
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合适的词汇:“我……我比较怕生,不习惯照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