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能接受他的欺骗了,他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就算他真有顾虑好了,他既然已经表明,他就是盛瞻和,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维持盛隆和的模样?
甚至在床笫间,当她偶尔唤出“瞻郎”时,他看起来会有些不满,恶劣地加以回应,直折腾得她连声求饶,喊数声“隆哥哥”才罢。
他喜欢听她叫哥哥吗?如果是的话,他可以和她直说,她会满足他的心愿,喊他“瞻哥哥”的。
还是说,他只情愿听她唤“隆哥哥”,在她面前做盛隆和?
他……到底是……
“在想什么?”盛隆和的询问拉回了觅瑜的思绪,“怎么忽然发起了呆?”
她收敛心神,回答:“哦,我是在想,宋夫人所说的救命之恩,指的应当不是正虚观一案,而是我奉母后懿旨,前去探望她这一件事。”
“是吗?”他又看了一眼拜帖,看起来相信了她的话,“那你要见她吗?”
她颔首:“宋夫人好不容易走出阴影,我自然要见。不过,这拜帖怎么是以许家的名义送来的?不应该是以宋家的名义吗?”
他随口道:“她现在已经不是宋夫人,重新做回了许家的姑娘,自然是以许家的名义送来。”
“什么?”觅瑜吃了一惊,“她不是宋夫人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两个月前,她与宋石喆和离了。”
“宋……?”
“就是她原来的丈夫,宋编修。”
“宋、许娘子为什么要和宋编修和离?”
盛隆和将拜帖置于案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不想和人家过下去,自然就和离了。”
觅瑜越发惊讶:“是许娘子主动提出和离的吗?”
他回答:“我不清楚,想来应该是她。出了那样的事,宋石喆但凡不想名声扫地,被御史参上一本,就不会休弃妻子,哪怕是和离也一样。”
她还是不能放心:“会不会是宋编修在无意间流露出嫌弃之意,被许娘子察觉了,这才想要和离?”以许娉婷的性情,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盛隆和仍是漫不经心地回应:“也许。虽然我觉得宋石喆不会这么愚蠢。”
“毕竟他能有今天,靠的全是许博杰的提携,便是为了这张青云梯,他也会好生供着妻子,即使心里不喜,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觅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许博杰是谁,片刻后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许太师。
这是他与盛瞻和的又一个不同点,他不会称呼别人的官职,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只有在提及她的亲人时,才会尊称一声大人与神医。
当然,他现在又叫回岳父岳母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许娉婷为什么会与宋编修和离。
是因在遭遇不幸之后,害怕、厌恶与男子相处,连丈夫也不想要吗?
还是在经历过后大彻大悟,认识到人生的无常,决定遵从本心,追寻真正的幸福?
如果是后者,那么,许娉婷的这个决定,和她当初去探望时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关系?
觅瑜暗生紧张。
她不会在无意间破坏了一桩亲事吧?
她就此询问盛隆和,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慰,不想他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评价道:“很有可能。”
她不满轻嗔:“殿下!”
他笑了笑,安抚:“我逗你的,别当真。和离不是一件小事,许家娘子能提出,许博杰能同意,想来经过父女俩的一番深思熟虑,和你没有关系。”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要是许娘子听了我的话,才决定和离,那我——”
“那你就做了一件好事。”他接过她的话,“她若是听了你的话,才决定和离,定是为了与高守文再续前缘。”
“如此一来,你虽然拆了一桩姻缘,却凑成了另外一桩姻缘,并且是一对有情人的姻缘,岂非一件好事?”
觅瑜一呆,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那,”她愣愣道,“许娘子准备和高小公子再续前缘吗?”
“不知道。”他回答得干脆,“我没事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
她又是一呆:“那你是怎么知道许娘子同宋编修和离的?”
盛隆和看向她,好像她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自然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听说的。”
“正虚观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许家娘子的死而复生亦引起了不少波澜,她同宋石喆和离,多少会惹来他人的注意。”
觅瑜嘀咕:“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许娉婷和离的时间太巧了,就在她小产前后。
果然,盛隆和道:“你那时身子不好,不能出去,也不能见客,从谁那里听说消息?晏颐祥的女儿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轻嗤。
这不是觅瑜的错觉,自从晏妩娴告知澜庄公主遇害一案,使她陷入茫然压抑的情绪中后,他就对其颇为不满。
在身为盛瞻和时还好,他一向不露声色,不把情绪浪费在旁人身上。
但在身为盛隆和后,他就不再顾忌了,提起时毫不掩饰,不知是性情所需,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觅瑜有些心虚,觉得连累了晏妩娴,对方只是想说个离奇的案子,让她生出点兴致,哪知这背后有诸多渊源。
她讨好地朝他笑道:“我不过随口一提,殿下莫要当真……说到底,许娘子和离与否,同我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盛隆和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有和你生气,你别多想。”
他回到正题:“你既然决定见人,那我明日便告诉许博杰,你允了。你准备在哪日见她?”
“都可以,我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她道。
他想了想,替她做下决定:“那就定在三日后,可以吗?”
她乖巧颔首:“嗯,我都听你的。”
盛隆和一笑。
“我发现了一件事。”他欺身靠近她,“自从我让你换称呼后,你就变得没大没小起来,同我说话时,总是‘你’来‘你’去,要不就是‘殿下’。”
他轻笑着,几乎要凑上她的唇:“你就这么不喜欢喊我哥哥?”
觅瑜双颊微热,垂下头,试图躲避他的气息。
“没有……”她细声道,“我……不是一直在喊你吗……”
“你看,又是一个‘你’字。”
“……”
那有什么办法,瞻郎就是比隆哥哥更适合称呼,让她在每句话里带一个瞻郎,她是愿意的,但换成隆哥哥,她就有些害羞了。
谁让他不肯变回盛瞻和,也不肯让她喊瞻郎,非要她用这么黏黏糊糊的称呼,她当然会忸怩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面皮薄。
盛隆和的调笑还在继续:“瑜儿是不情愿?还是不好意思?”
觅瑜的耳根被他的气息染红了:“……明知故问。”
他笑意愈深:“昨天夜里,你不是喊得挺顺畅的吗?怎么一睁眼就不认人了?莫非往后都要我那么对你,你才肯喊我一声?”
这话不啻惊雷,回想起昨夜的疯狂,觅瑜霎时紧张起来。
“不、不!”她连忙道,“我愿意喊的!瑜儿愿意……”
盛隆和眉眼含笑:“那你喊我一声?”
她咬唇瞪着他,神色既有害羞,也有不忿。
他真是讨厌极了,知道她害怕什么,就吓唬她什么,难道他不怕惹恼了她?
还是说,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没脾性的泥人,不管他怎么对她,都不要紧?
觅瑜忿忿不平地想。
但最终,她还是遂了他的意,轻软唤道:“……隆哥哥。”
盛隆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好瑜儿。”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亲吻如同蜻蜓点水,却荡起一阵涟漪。
觅瑜一时不喜他这哄人的态度,一时沉醉于他的亲近,天人交战半晌,终是败下阵来,闭上眼,微仰臻首,邀请他更深一步的缠绵。
盛隆和满足了她的心愿。
他深深地搂住她,与她唇齿相缠,气息相依。
第102章
三日后, 许娉婷如期而至,登门拜谢太子妃。
觅瑜免了她的大礼,示意侍女将她扶起, 打量着她, 笑道:“多日不见, 许娘子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许娉婷柔婉回答:“多亏了太子妃的一席话,才令娉婷明白过来,不再自伤己身。太子妃的大恩大德,娉婷没齿难忘。”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觅瑜便屏退左右,斟酌着询问:“听闻,许娘子与宋编修和离了?”
“是。”许娉婷恭谨应声, “是在两个多月前的事。”
“娉婷本该在病愈的第一时刻, 便前来拜谢太子妃, 但因家中琐事,迟迟未能成行, 一直拖到了现在,还请太子妃恕罪。”
对于这一番话,觅瑜心知肚明,不是许娉婷不方便登门, 而是她才经历小产,不方便见客。
不愧是长安有名的才女, 连借口都找得这么得体, 不仅免去了双方的尴尬,也避免了惹她想起伤心事。
当然,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她想要问的是:“娘子为何要与宋编修和离?可是他待你不好?若真是如此, 娘子尽管说出来,本宫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许娉婷摇摇头,道:“宋公子待娉婷甚好,是娉婷与他有缘无分。”
觅瑜鉴貌辨色,见其不像是在说谎,心中就有了底。
看来,盛隆和说的没有错,是许娉婷主动提的和离。
她继续询问:“那……关于高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