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毫不留情就把云倩的小心思给戳破了,还直接就往裴曜面前捅。
云倩原本就在裴曜面前放不开,如今心虚起来更是顿觉难堪,骤然脸上就涨红起来。
可偏方玧不肯轻易就放过她,又故意调笑道。
“殿下您瞧,云倩妹妹究竟是脸皮子薄些呢,这就不好意思了,妹妹可别这样,姐姐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呢。”
这几句话一出来,旁人听去了就像是云倩说错了话,得罪了人,但方玧大度,不与她计较似的。
原来就知道方玧嘴皮子利索,可裴曜也少有亲眼见到她揶揄旁人的时候,这会子只觉得方玧厉害的很。
再看一眼畏畏缩缩,面色不自然的云倩。
啧,没法儿比。
皇宫里长大,裴曜才不信这进了皇家大门的人能有单纯的,心计么,用于护身就无可厚非,争宠、斗嘴、出风头,这些都无所谓。
但这手段得耍的漂亮,人家看了才乐意买账不是?
现在方玧这一出反击就干脆利落。
优胜劣汰,宫中向来如此。
所以此刻裴曜浅笑着便开口道,“好了,你别逗她了,云倩你退下吧,孤这里有方良娣陪着就行了。”
“是,婢妾告退。”云倩抿了抿唇,欠身后,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方玧瞧着门口的身影消失,才又侧身对着裴曜眨眨眼,故意问。
“殿下可心疼了没有?”
“心疼谁?”裴曜挑眉,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心疼你废了一番口舌,累着了?”
这么一说,方玧柳眉一弯,便娇俏的笑起来。
“殿下要是真心疼的是妾身呢,那不如赏妾身一口茶吃?”
说话之时,方玧的小手就不轻不重的在裴曜的掌心勾了勾,直闹得人心尖痒痒。
裴曜自是不客气的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膝上坐着,单手揽着女子纤腰,另一只手便拿了茶盏,喂过来。
方玧媚眼微扬,便也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了两口。
茶水沁润了红唇,配着眼波清澈的一双杏眸,裴曜只觉得眼前女子像是那书里的小狐狸成了精。
明明还不会行魅惑人心之举,可架不住天生媚骨,纵然懵懂,但却依旧能撩拨人的心弦。
想着青天白日不可造次,裴曜才忍耐住心中想一尝红唇的悸动,只在那纤软的腰上捏了一把。
只是白天不行,晚上人自然是跑不掉的。
直接就把人留在了前院儿,没让回去。
很快,众人便都知道了方玧留宿前院的消息,与之相较,云倩自然就成了那个被人嗤笑的,不自量力的落败者了。
但说来真倒霉,因为云倩奉杨氏之命前来的时候,真不知道方玧在呀。
不过她自己存了小心思,惹了方玧,被一顿挤兑,却也是真活该。
当然了,众人可不会理会一个小小侍妾,如今眼睛又都在方玧身上盯着了呢。
这往前院投喂了一回,裴曜又是接连六七天里没进后院,但却独独召了方玧去前院侍奉了三回。
夜夜留宿整晚,可谓羡煞旁人。
她得宠,底下的人自然是巴结了,这不,还有一个多月,二姑娘要过周岁了,针线局的人就主动找上门来,询问起了给方玧和二姑娘裁制新衣的事儿。
而这回针线局管事金嬷嬷过来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打杂拿东西的嬷嬷。
这嬷嬷见到方玧的那一瞬,霎时便红了眼眶,旋即很快就低头避开视线。
方玧有些奇怪,但侧头仔细看了看妇人的面容后,心便紧跟着突突跳了两下。
旋即带着试探的声音问了一句。
“这位嬷嬷不曾见过,请问姓谁名谁?”
“奴婢,宋秋荷,给方良娣请安!”
妇人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激动和哭腔,极不标准的欠了欠身。
而听到这个名字,方玧先是面上一愣,继而激动道。
“姨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姨母宋秋荷
“玧儿!”妇人抬头,也是双眼含泪。
“姨母,真的是你,快起来,快先起来!”
多年不见了,方玧难掩激动,赶忙上前把人扶起。
这时候旁边针线局的金嬷嬷有些懵了,一脸疑惑的看看方玧,又看看宋秋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入宫才四五天的妇人,竟然是最得宠的方良娣的姨母。
想想自己这几天对宋秋荷还算客气,金嬷嬷才略略松了口气。
赶忙在旁边道,“竟然有这样的巧事,奴婢罪过,不知这位,这位宋夫人是良娣的姨母,否则奴婢断然不会叫她在针线局当差的!”
“无妨。”方玧摆了摆手。
此刻她满心都在眼前这个和母亲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姨母身上。
自己的母亲宋玉梅,只小姨母宋秋荷三岁,要是母亲也活到现在,大约也是这个模样吧。
可不对,瞧着宋秋荷面上有不少皱纹,算算如今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五十,似乎是受了苦的。
发现这个,方玧实在没了心思同金嬷嬷周旋。
叫了雁微过来,让领着金嬷嬷先去二姑娘那里量尺,自己就先拉着姨母在桌边坐下来了。
“姨母,您怎么会入东宫做事呢?姨夫不是在做布料生意么,按理,家里的情况应当是不错的呀。”
看着方玧,宋秋荷泪眼婆娑,擦了擦眼角,才叹气道。
“自打你娘出了那样的事情,过世之后,没有了方家庇佑,你姨夫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他又染上了赌瘾,没两年就把家中钱财散尽了,你表哥他病了,没钱医治,生生拖成了个病秧子,整日咳嗽,药不离口,还有你表姐她...”
说到此处,宋秋荷顿时泣不成声,掩面哭起来。
方玧眉头紧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询问。
“表姐怎么了?”
“丹娘她被你姨夫卖了呀!”宋秋荷泪流满面,哽咽道,“你姨夫还不起赌债,把你表姐抵给了赌场老板做小妾,去年她怀上双生子,原本赌场老板没有儿子,她好好生下来就会有好日子过,可偏偏她胎大难产,竟母子三个都没了!”
听到这里,方玧只觉得浑身发凉,心中一阵不适。
虽说自打十岁后,距今八年多都没见过姨母了,可幼时姨母常常送银子进府,补贴她和母亲的事情,她还记得。
那时姨母总会额外给她带些时兴的布料或是成衣,或别的小玩意儿,很是疼爱她的。
没想到母亲过世后,不仅自己陷入了地狱,连着姨母也过的水深火热了。
见方玧面色沉下来后,宋秋荷似有所想,摸一把泪,忙止住哭腔道。
“姨母早知你入了东宫侍奉,可姨母并不知你过的好不好,这次能入东宫当差也是阴差阳错,我本是要去浣衣局的,但管事见我织布刺绣的手艺不错,就调我去了针线局,负责做奴才们的衣裳,今儿我得空,听闻金嬷嬷要过来你这儿,所以求了她带我一起来的。”
“你放心,姨母不是来找你打秋风的,如今我在针线局做事,这里的月银比外头高,够给你表哥买药了,姨母来,就是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宋秋荷满眼的心疼,也没忘了解释,似乎生怕方玧误会。
心中念着旧情,方玧对这个嫡亲姨母的映像还是很好的,所以这会子就摆手道。
“姨母说的是什么话,我如今虽然不算显赫,但日子终归过的去,岂能眼瞧着您和表哥受苦,您如今既然入宫了,且先在针线局待着,容我想想法子,看能否调动,或放您出宫,外头表哥的病,我也不会不管的。”
听到她这么说,宋秋荷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使得呢,我知晓宫里日子也都不好过,瞧着风光,哪儿有不累的。”
“姨母何必与我客气。”方玧拉住她的手,眼神似乎是透过她,在看自己母亲的模样,“我娘没了,姨母便也是我半个娘。”
闻言,宋秋荷也是含泪点头。
不过如今身份有别,方玧还是没有多留她。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基本了解了些姨母的情况,便也放她回去针线局先当差去了。
等送走了人,方玧才命外头的小丫鬟关了房门,随后扶着青容的手,进内室里坐了下来。
“良娣先喝杯茶,缓一缓心情吧。”青容低声道。
看着方玧略显烦躁的闭眼抬手揉着眉心,她也有几分担忧。
青容比方玧大几岁,自然也是记得宋秋荷的,也知道她和方玧的母亲生的很像,所以这会儿也是担心方玧睹人思人了。
毕竟母亲的含冤屈死,是方玧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痛。
但没想到方玧沉默片刻后,抬眸问出的头一句话却是。
“你觉得姨母进宫,有没有蹊跷?”
“啊?”
青容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就见方玧微微蹙起眉头,眸中带着几分疑虑,沉声道。
“我见到她的确高兴激动,这会子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她是什么路子进的宫呢?方才谈话,她倒是一个字儿没提过。”
“良娣是怕她有问题?”
青容想到这一层上,问了一句。
“但愿是我太敏感了吧,可多年不见,我也怕人心有变。”方玧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了,可是青容,我赌不起,身边一切来历不明的人和物,我都得查仔细才好。”
听到她这么说,青容顿时面上满是心疼。
行至她身边蹲下,双手伏在她的膝盖上,温柔道。
“良娣是在方府被那些蛇蝎心肠的人算计怕了,这不怪您,宫中更是处处险恶,不能不防,您放心,奴婢悄悄去查就是了。”
“好,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了。”
方玧轻轻握住青容的手,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