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云柔就立即接过话茬。
“殿下,奴婢在外头遇上道长,那道长说公子中了厌胜之术,叫奴婢回来看看,府中是否新添了一对金童玉女,根由就在这上头,奴婢回来细细一想,新添的,又是一对,可不就是这对大阿福么。”
云柔解释之后,杨氏就抽噎起来,对着方玧道。
“我并非是怀疑方妹妹,我出身将门,也是不信怪力乱神只说的,可如今涉及孩子,倒是不得不谨慎些,想必这东西是妹妹从外头买进来的,会不会是旁人借机动了什么手脚,妹妹可还记得这东西是从何处购得的吗?”
方玧转头也看向她,就见杨氏没了那从前的英气豪爽,只一副柔弱模样。
原本她生产时候吃了大亏,身子本就还没补养回来,这会子做起戏来就显得格外真,简直事半功倍。
方玧便也就顺着她的话,作势想了想,而后面露为难的摇头。
“侧妃恕罪,妾身实在不知这是从哪儿购得的,这东西是妾身命丫鬟拖宫外的商人买来的东西,怎么会,会和厌胜之术有关呢,妾身万万是不敢害三公子的呀!”
说这话时,方玧又看向裴曜,眼里含着焦急。
“殿下,妾身真的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这东西是雁微着人买的,不如妾身现在就叫那丫头过来,或许她知道!”
“洪正,你去叫人。”
裴曜摆摆手,脸上依旧是平静,丝毫看不出息怒。
这时候方玧也有些拿不准了,不知道对方此刻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自己可得稳住,把这戏唱好了。
而此刻杨氏也是一样的心思,捏着手里的帕子边抹泪,边往门口瞧呢。
方玧用余光打量到她的这一动作,心里也就猜到了她是在盼着谁过来。
果然,约么一炷香的功夫,洪正就带着人回来了。
但跟在她身后的不止是雁微一个,还有宋秋荷。
打进门的那一刻起,宋秋荷就低着头,没敢看方玧一眼。
心虚之人,当然如此了。
而雁微这边,跪下后便焦急道。
“殿下,这对大阿福是奴婢托人在宫外一处叫聚宝阁的铺子里买的,清清白白,绝无问题,更不可能和什么厌胜之术有牵扯,我们良娣素来心善,又和杨侧妃无冤无仇,怎么会用此邪法害三公子呢!”
她说完后,太子妃蹙眉看一眼方玧,旋即低声对裴曜道。
“殿下,臣妾看着这丫鬟不像是说假话,况且方良娣的确素来守礼,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咱们不能仅凭一个不知名道士的话,就冤枉了人啊。”
太子妃不喜杨氏,更觉得方玧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所以此刻就愿意替方玧说上一句话。
不过没想到裴曜没应答呢,坐在对面杨氏身边的云倩就先张了口。
“娘娘心善,可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据婢妾所知,前些时候侧妃身边的一小丫鬟在膳房和方良娣身边这位宋嬷嬷起了冲突,还动手打了宋嬷嬷。”
话及此处,云倩看了宋秋荷一眼,才又继续。
“满宫都知道,宋嬷嬷是方良娣的嫡亲姨母,姨母挨打,方良娣难免觉得失了面子,心里存了不忿,或许也是有的。”
“你休要胡说!”青容忍不住跳出来,“我们良娣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况且宋嬷嬷自己都说了不必计较,这样的小事,我们早就忘了,何来心存不忿,宋嬷嬷,你说是不是!”
边问,青容的目光就朝着宋秋荷望去,这时,方玧乃至其他人的眼神也都一齐望了过来。
“姨母你别怕,你只管照实说就好,殿下和娘娘会给咱们做主的。”方玧眼里带着焦急道。
可谁知宋秋荷抬眸看她一眼,目光闪躲着又低下头去,像是极为纠结。
嘴唇嗫嚅一阵后,忽的就朝着方玧扑通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
“良娣,我知道你待我好,心里有我这个姨母,但我也不能因此眛了良心啊!”
“宋嬷嬷,你说什么呢?!”
青容顿时惊叫一声。
可宋秋荷没理会她,转头又跪向裴曜和太子妃,咚咚磕头。
“殿下,娘娘,奴婢那日受了折辱,引得方良娣心生不悦,觉得杨侧妃是在折辱于她,奴婢几番劝告开解,可后来还是叫良娣犯了错,想必那日奴婢若是早早看出端倪,就不会有今日了!”
而后,宋秋荷便将自己如何‘意外’发现方玧屋里的大阿福,以及看见那大阿福中空的身躯里头塞了布人偶的事情。
“奴婢听说厌胜之术就是要用到布人的,想必,想必此刻砸了这娃娃,就能看见奴婢所说的东西!”
她说完,便深深低头,不敢看方玧一眼。
而此刻的方玧也是压制不住怒火的模样,冲到了她的面前,厉声质问。
“姨母为何要这样害我,我从未做过什么厌胜之术,究竟是谁指使你这样说的,你说啊!”
“良娣,我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儿啊,良娣您就认错吧,趁现在还没酿成大祸,收手认罚还来得及!”
宋秋荷目光躲闪,嘴里却依旧说着这样的话。
一旁的云倩却不管她们二人的举动,只立即高声道,“还不快砸了这娃娃,把里头的脏东西拿出来!”
云柔听了吩咐,眼里闪着得意,一把抓起其中一个娃娃就砸了下去。
瓷片碎裂,但除了瓷片,什么都没有。
一瞬,云柔就变了脸色,杨氏坐在旁边也是脸上微微僵住了。
云柔赶忙抓起另一个娃娃也用力的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但这一回,亦是除了瓷片,什么都没有。
霎时间,杨氏和云柔、云倩,乃至宋秋荷,几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有呢!
第二百零一章 中了圈套
满屋噤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地上的两堆碎瓷片上,神色各异。
宋秋荷是最稳不住的那一个,此刻见事情和预期出现了偏差,脸上登时就褪去了血色,惶恐又意外。
终究还是杨氏最坐得住,现下捏着帕子只做惊讶状,似乎事情与她一概无关。
云柔和云倩两个到底是她调教出来的人,虽脸色难看,倒也瞧不出太明显的马脚。
而方玧将这狼狈为奸的几人的神色收在眼底,心中冷笑之余,顺势就咬着下唇,挺直脊背,做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对着裴曜开了口。
“殿下可见着了,这瓷娃娃清清白白的,并无什么厌胜之术的布人偶塞在里头,由此,可证妾身的清白了吧。”
裴曜抬眸看了看她,才低声道。
“事情既然已经查明,孤自然不会冤枉了你,你且先坐下吧。”
“谢殿下!”
方玧乖顺的欠身,走到杨氏对面,太子妃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紧跟着,便听得裴曜冷声道。
“你不是说青眼瞧见这大阿福中空的壳子里头,塞了厌胜之术的布偶么,如今,你该如何解释。”
这话显然是对着宋秋荷说的。
方玧抬眸望去,就见跪在中间的宋秋荷身子抑制不住的抖了抖。
旋即忙不迭的磕头。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不知为何那塞在里头的布偶不见了,可奴婢当时真真儿的瞧见了是有这东西的呀!”
“既然是瞧见了,且知道是害人的东西,为何当时不说,要到现在才说,你是安的什么心!”
太子妃紧跟着一声呵斥,更是吓得宋秋荷面如土色。
宋秋荷嗫嚅着嘴唇,刚想看向杨氏所在的方向,却听得云倩抢先一步道。
“婢妾估么着,宋嬷嬷是不是看的不真切,如今又听说三公子中了厌胜之术,一时将这两件事儿联系到了一起,才做出这番指证,虽说是个误会,但宋嬷嬷究竟是好心呢。”
“那倒是巧的很!”
方玧这会子带着几分恼怒的怼了她一句。
“偏偏有人瞧见我往送给三公子的瓷娃娃里塞脏东西,刚好三公子满月宴后就病了,难得云柔出宫祈福还能遇上一云游道士,说出那些个话来!”
她这么一说,云倩被噎住,脸上也是青白变换。
在场人都不是蠢笨的,现下还能听不出这里头的弯绕?
裴曜最恨拿子嗣做文章,尤其三公子还是意外早产,格外体弱的孩子,此刻眸色已然是冷了下去。
“好的很,除了话本子,孤倒是少见有这么多巧合撞在一块儿,一个是眼瞎,难道另一个也是耳聋听错了话不成!”
厉声冷喝间,拂袖便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
“你,孤再问你一遍,出宫所遇那道人,究竟怎么说的,究竟,有没有这个人!”
兴许是裴曜此刻阴沉的脸色太过骇人,又或许是云柔心虚太过,经这一声冷喝,竟就吓得扑通跪了下去。
云倩因为是坐着,比她好些,但也是被方玧瞧见,身形晃了晃,扶着椅子扶手在稳住。
“奴婢,奴婢的确遇见了那位道人,他确实是和奴婢这么说的,说是院儿里新添一对金童玉女,祥瑞之下实则带着不祥之气,厌胜之术便,便与之有关。”
“好,你且说那道人作何打扮,孤即刻派人把他寻来,细细问之。”
裴曜目光锐利,似乎能把人穿透。
跪在地上的云柔气息都乱了,手掌撑地,指尖泛白,用力的扣着地面,显出了心底紧张。
这时候杨氏终于又再度开口。
“殿下,那道士是云游四海的,偶然和云柔碰上一面,怎么好寻呢,妾身看,怕是云柔这丫头关心则乱,听信了什么江湖骗子的话了。”
“那可不知究竟是什么江湖骗子,恰巧能说出这么意有所指的话,恰好又和宫里的分毫不差全都对上。”
太子妃轻笑一声,明显是不信。
杨侧妃脸色变了变,正要再说话,又被方玧抢先。
“殿下,无论那道士云游何处,这云柔是早上出宫祈福的,眼下午膳刚过,不过半日时间,就算是快马加鞭的离京,也能追回来,若只是靠走,就更好寻了,今日之事实在蹊跷,事关三公子的康健和妾身清誉,妾身还请殿下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