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小丫鬟禀报了云柔的死讯后,杨氏紧紧攥着被角,无声的湿了眼角。
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又是为了她才顶的罪,怎么会不心疼呢。
“侧妃不要太伤心了,发生这种事情,实属意外,云柔不会怪您的。”云倩小心安慰。
杨氏抹了抹眼角,“是我对不起她。”
“究竟是咱们低估看方氏的狡猾。”云倩叹气,递上帕子,“她倒是真的狠心也多疑心,连自己的嫡亲姨母都这样防着,分明开始瞧着,她是很亲近那宋秋荷的。”
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湿润,杨氏的脸色也阴沉两分。
“如果她不狠心,岂能做出和母家决裂的事儿,殿下又岂会放心宠爱她,是我轻敌了,也是那宋秋荷太蠢笨,竟这么容易就被方氏看出了破绽。”
“那接下来,侧妃打算怎么办?”
云倩小心问道,云柔没了,她如今算是和杨氏相依为命,杨氏的日子不好过,她只会更艰难。
她问完这话,杨氏收回思绪,抬手揉了揉额角。
“殿下如今对我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念着我娘家的效力,才没把我怎么样,我与殿下之间算是有了裂隙了。”
“太医说,侧妃生产是大伤元气了,本该坐双月子的,可您要强,还是只歇息了一个月,要不,趁此机会,再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一来是静养,二来也是暂避风头了。”
云倩在旁边柔声出着主意。
恰好杨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就点了头。
养病嘛,不必出去见人,淡出视线,又算是示弱,最适合她现在的处境了。
这不刚好,她白日里对峙的时候,还装晕了么。
两人如此一合计,次日未央阁就对外头称病了。
太子妃倒是爽快的很,直接就说杨侧妃养病,不必日日来请安了,等病好了再说。
不过方玧心里估么着也有太子妃不想见她的原因吧。
总之这近几个月,杨氏是决计不会再蹦跶了。
锦绣坊。
何良娣正摇着一柄团扇,吃着冰镇的葡萄。
“我就说那三公子就是个病秧子,自己身子不好,还赖旁人,说什么厌胜之术,可笑,如今这娘儿俩都倒了,当真是一脉相承。”
想起上回因为说了几句三公子的坏话就被太子妃掌嘴,还罚跪了佛堂,何良娣心里就不舒服,
所以这会子听了未央阁那边称病的消息,那是快意的很。
迎夏在旁边给她揉腿,就低声道。
“良娣知晓这些事儿也就罢了,可别去外头说,尤其是殿下跟前儿,这回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给大公子的点心里放巴豆,又诬赖方良娣对三公子行厌胜之术,倒也罪不至杖毙呢。”
“你的意思,这里头还有旁的蹊跷?”
何良娣坐直身子,脸上显出疑惑来。
不过这回先一步开口的是盼春。
“良娣忘了之前二姑娘生病的事儿么,这回三公子的病,若不是那厌胜之术,却还久治不愈,那或许就是她们自己动的手脚了,这样的事情对外说明了自然不好听,所以那云柔该死,不仅是明面儿上的事情,更有对早产体弱的三公子下手之故。”
如此解释后,何良娣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吃过的亏,脸色就不自然的僵了僵。
半晌轻哼一声,“杨氏倒是心狠,三公子可是她亲生的。”
对比起来,当时何良娣只是想要二姑娘的抚养权,对二姑娘下手她可不心疼,毕竟又不是她生的。
“无论如何,现下这事儿良娣就莫要再提了,别叫殿下想起什么旁的,就对良娣不利了。”盼春又跟着道。
何良娣当然晓得她是什么意思,旋即点了点头。
原本她还想着有机会,要多在太子面前说两句杨氏的坏话呢,如今看,还是省省吧。
她也做过类似的事儿不是。
盼春见何良娣明白,才又说了些旁的,有助于何良娣争宠的话。
等从屋里出来后,迎夏便笑着拍了拍盼春的肩膀。
“你这张嘴啊,算是机灵起来了,日后倒也少挨些良娣的骂。”
“还不是跟你学的,总算是开了点窍。”
盼春笑了笑,客气了这么一句,就借口去办旁的事情,离开了。
事情告一段落。
接下来的七八天,裴曜都没往后院走。
倒也叫人猜不准是朝政繁忙,还是旁的缘故。
但无论怎样,方玧作为上回事件里头的受害者,她是不怕裴曜对她有不悦的。
就算有,那就更不能干等着了,需得早点解决了才行不是?
于是赶着七月初,东宫池子里荷花开到了最盛的时候,亲手画了一副鱼戏莲叶图,着人送到了前院。
打的幌子是,请裴曜赏些笔墨,给这幅画题一首诗。
裴曜下朝回来,看见书房里摆着这么一幅画,便就笑了。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方玧在邀宠呢。
这段时间没去后院,确实一来为着朝堂上有些事要忙,再就是对未央阁那边的事动气,有些不想见后宅的人。
不过说到底,他也不可能永远就不往后头走了,既然方玧递上来这么个契机,那就去吧。
总归方玧这里,少有让他不顺心的时候。
于是换了身衣裳,就往碧落斋去了。
刚走进院儿里就听得屋里传来女子的笑闹声。
“慢慢,快来这边,到这里来拿拨浪鼓!”
“姑娘到奴婢这儿来,奴婢这儿有布兔子呢!”
略听了听,裴曜便抬手止住了要进去通传的元和,兀自迈步进了屋。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孤在门口就听得你们主仆笑闹了。”
第二百零四章 雨天午睡
“妾身参见殿下。”
方玧忙起身行礼,屋内的丫鬟们也是跟在后头。
“免了。”裴曜摆摆手,“做什么呢?”
“二姑娘会走路了,妾身和丫鬟们引着她玩儿呢。”方玧弯了弯眸子。
这时候被乳母抱着的二姑娘歪着头,十分好奇的看着裴曜。
裴曜来碧落斋的时候不少,但陪着二姑娘玩耍却是没有的,回回都是看一眼,或者抱抱,逗上两句。
这回又是许久没来了,二姑娘似乎是有些把她忘了。
看着小姑娘粉嫩可爱,裴曜心情极好的将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冲着她摇了摇。
“莞儿过来,父王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二姑娘看着他,有些陌生,而且如今二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唤作裴昕菀,素日听得最多的是二姑娘和慢慢,这两个称呼,所以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叫她。
但对二姑娘对裴曜手里的荷包又是想要的,纠结之下,就将目光投向了方玧。
“姑娘家害羞呢。”方玧笑着对裴曜道。
旋即从乳母手里接过孩子,放到地上,温柔开口。
“父王叫慢慢呢,莞儿也是慢慢的名字,慢慢想要荷包,自己过去拿好不好?”
这么一长串话,也不知二姑娘听懂了多少,反正是点了点头,而后小心翼翼的往裴曜跟前去了。
大眼对小眼,裴曜不太习惯逗小姑娘,尤其是斯斯文文的小丫头,所以只笑了笑,就把荷包给她了。
得了新玩意儿,二姑娘高兴的很,颠颠儿的跑回来,就抱住了方玧的腿,抬头笑眯眯的看她。
虽说是白捡的闺女,但可爱极了也是真的。
方玧笑着把二姑娘抱起来,贴了贴脸,才交给乳母,让带走了。
等孩子走后,裴曜才走到窗边小榻上坐了下来。
“天气热的很,你倒是还有兴致去赏荷,也不怕晒伤了。”
“妾身傍晚时候去的呢,都捡着阴凉处走,又撑了伞,倒是还好。”
方玧勾着唇角,亲手倒上两杯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殿下可想好给妾身的画儿题什么诗了?”
“尚无。”裴曜如实道,抿了口茶,“孤没想好,先来你这儿了,等回头细细琢磨了,再给你题上。”
方玧听罢,倒也不纠结,只乖巧的点头。
而后便闲话起旁的,“今年恐怕皇上是不会去山庄避暑了吧,觉着今年不似去年那般热呢。”
“嗯,现下宫里又是办小选,又是预备给五皇子过周岁宴,热闹的很,估么是不会想着出宫寻新鲜了。”
裴曜随口道。
转而又想起一事来,轻笑一声。
“且皇上最近两个月不知怎么的,信起道来,听说宫里头还进了两位真人,给他进献了些延年益寿的丹丸,皇上很是受用。”
她这么说,方玧便想起了之前云柔撒谎的事儿,脸上神色冷淡几分。
“若说拜佛求神的,还能图个安心,妾身可真不知这修行道士的丹丸能有什么用,倘若真的延年益寿,飞升成仙的,怎么咱们大齐开国两百年了,未曾听闻一例?”
“所以啊,你都能明白的道理,可他不懂。”
裴曜眸中带着讥讽,淡淡道,挑了挑眉,又似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