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可不是恃宠生娇的时机啊,越乖,裴曜的愧疚越深,对她才越有利。
而彼时后院各处,听闻她醒了,也都是心思各异。
梧桐苑里,太子妃是松了口气的。
她并不想方玧就这么没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心善吧,但另一重原因是暂时在后院里,她还找不到更合适的,平衡杨侧妃的人选。
要是方玧没了,这后宅又要失衡,麻烦的很。
胡良娣倒也聪慧,但家世好了些,也怕养虎为患。
而胡良娣自己这儿,听闻方玧醒了,倒是表情不多。
于她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太子派了这么多人来抢救了呢。
当然,少不得对方玧的羡慕和嫉妒又添了几分。
最后便是未央阁了。
杨侧妃正坐在软塌上剪窗花。
小丫鬟从外头进来禀报,说碧落斋那边醒了,杨氏听罢,没抬头,只叫人出去了。
不多时,厢房里住着的云倩就过来了。
“侧妃。”
“坐吧。”杨氏手里依旧没停下,“她这命倒是金贵,殿下硬保住了她肚里那块肉呢。”
云倩怕她不悦,忙道,“左右就算是如今保住了,能不能生下来,养不养的活还是两说呢。”
“那倒是,现如今她可只能卧床静养着,倒也不算我全白费了功夫。”杨氏唇边勾起些许弧度,“卧病在床,能有什么好颜色呢,这往后,你和谢淑人的机会就来了。”
听着杨侧妃的话,云倩只顺从的点头。
但她心里清楚,最想得宠的还是杨侧妃自己,毕竟三公子是个病秧子,她还一直想再生一个呢。
这时候,杨氏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将红纸打开来,剪的图案正是喜鹊报春。
将窗花拿高,对准阳光,图案的轮廓愈发清晰明显几分。
阳光与杨氏眸底阴鸷碰撞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陆月华,你嘲讽我是登枝喜鹊,攀上高枝也成不了凤凰,我倒是一定要叫你瞧瞧,我这只喜鹊怎么一根根剥下你的羽毛,织就我的凤袍,你、方氏、胡氏,所有不肯顺从我的人,都该死!”
云倩默默看着杨氏,紧张的攥紧了手里帕子。
这一刻,她有些羡慕已经死去的云柔了,至少云柔不会像她现在这样日日提心。
但转念一想,她自小跟着杨氏,必定是忠心不二,也备受信任的,倒也安心了些。
方玧刚刚苏醒过来,身体还虚弱,纵然有心想做什么,可现在不宜劳心费心,容易滑胎,便也只能先以保胎要紧。
查案的事情,是裴曜命人去做的。
那个叫绣蝶的丫鬟倒是嘴硬,流水的刑具用上去,她也至死没招出什么。
开始攀扯太子妃,后来又说是胡良娣,连何良娣也被提及,总之是前言不搭后语,显然都是胡说。
最后受不住刑罚,竟疯了,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徐馨儿这里,难得清醒了一回,怕连累家人,她自己认罪了。
本来在她看来,也的确是她命绣蝶下的毒。
书房内,听着洪正的汇报,裴曜的面色阴沉晦暗。
“没有查到和未央阁有关联的证据么?”
“奴才无能,确实没有,线索到膳房那儿,全都断了,被买通的张太医,奴才也审了,他儿子欠了巨额赌债,而徐淑人给了他重金,所以他便配合做了此事,问及杨侧妃,他一概不知。”
洪正眉头紧皱,也是一脸难色。
虽然怀疑杨侧妃主导了这一切,但确实没有证据啊。
若是杨氏是个寻常妾室也就罢了,大可直接杀了,偏南宁候府杨家手握兵权,并不寻常,所以也不可能任凭裴曜处置。
明日就是除夕,宫中承景帝还病着呢,又是一桩桩大事需得他主持操办,裴曜也是又累又烦躁。
目光挪到手边的折子上,放在最上面的,是还没发出去的,给杨氏兄长,杨承喻的调令。
这会子裴曜直接将折子拿起,扔到了火盆里。
杨氏野心如此,恐怕杨家也是这般,那杨家还是继续待在徽州,不必向外发展了。
洪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直叹气。
心说,好好的前程,这不就毁了么。
原本裴曜看杨承喻资质不错,想派去边疆军营呢,在那儿要是立足了,又是兵权啊。
正想着,就又听得裴曜沉声道。
“方侧妃此番出事,孤觉得后宅还是不安宁了些,为保皇嗣安全,三公子体弱,就抱到前院来,孤亲自看着吧。”
“是。”洪正立即应声。
即刻派人往未央阁去传话了。
而碧落斋里,方玧得知此事后,心里大概也清楚这是裴曜对杨氏的惩罚。
虽然方玧知道杨氏的家世摆在那儿,在裴曜登基前,想扳倒是不可能的,但这点惩罚,怎么够呢。
看着手中的药碗,方玧眸光冷冽。
“三公子不过病弱了些,杨氏这做生母的就不喜,多可怜,这样的孩子,有了兄弟姐妹可要怎么活呢,还是让杨氏,别再生了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玉璋
这个除夕注定是过不安稳了。
洪正去未央阁把三公子抱走的时候,杨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虽然面上镇定的说着谢恩的话,实则已然是有些不安了。
待得洪正离开后,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快步回屋,便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侧妃,您没事吧?”云倩紧跟着进屋,语气关切。
司琪赶忙到了杯茶端过来,不过杨氏没接,摆摆手让她退开了。
“我没事,我只怕是殿下对我起疑心了。”
“但一定没有证据,否则岂会只是抱走三公子这么简单。”云倩低声安慰。
表面上看,裴曜抱走三公子去前院抚养,是处于对孩子的安全考虑,但实际却是让杨氏和孩子分开,这是惩罚。
当娘的自己亲自照看都被怀疑不安全,这也是不信任。
杨氏眼眸转动,“抱走孩子倒不是什么大事,我儿就算再体弱,也是殿下的骨血,虎毒不食子,我只担心殿下对我生疑后,心里存了嫌隙,日后疏远我。”
这样,还怎么能有机会再生个健康的孩子呢。
“侧妃也不必太过担忧,这宫里是是非非多了,殿下哪儿能都记着呢,现如今不过是碧落斋那边得宠,殿下放在心上罢了,等殿下把她抛在脑后了,哪儿还计较这些。”
云倩在旁开解道。
杨氏抿唇,“倒也是这个理儿,没有母家撑腰的女子,几个能走得长远,恩宠是要紧,可恩宠也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说到这里,杨氏转头对司琪吩咐。
“你去谢淑人那里传句话,就说近两个月少往未央阁来,殿下那边,多用心伺候。”
司琪点了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后,杨氏才看一眼云倩道。
“我提携谢氏,也一样拉拔你,好歹你也争气些,谢氏究竟是外人,比起她,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多替我分担分担。”
“是婢妾无能,让侧妃失望了。”云倩忙起身,“婢妾一定尽力,替侧妃分忧。”
杨氏这会子心里不大安宁,也懒得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她也退下了。
正月过的极快。
因为方玧这件事的余波,裴曜整个正月都没什么好心情,旁人瞧着都不敢来触霉头,倒是安宁了许久。
一直到二月初,在床上足足静养了一个月的方玧,身体情况基本稳定了,裴曜的面色才见松缓了几分。
下朝后,照例是直接就往碧落斋来了。
刚进院子,就瞧见太子妃身旁的大太监严礼正站在廊下,与元和一起。
心下正奇怪,严礼就忙上前行礼。
“奴才给殿下请安,太子妃在屋里同方侧妃说话呢。”
闻言,裴曜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去。
屋里这会子也听到动静了,太子妃起身行礼。
“免了。”裴曜摆手,熟练的走到方玧床边,坐在了青容搬来的椅子上,“今日怎么过来了。”
这话是问太子妃的。
太子妃扶着添墨的手起身,“原本不想来打搅方侧妃静养,不过二姑娘这些时候一直吵着要见她,臣妾听太医说方侧妃的身体稳定许多了,便带了二姑娘过来瞧瞧。”
听完原因,裴曜便点了点头。
他以为太子妃是为徐馨儿的事情来的。
因为正月里见血光不吉利,所以徐馨儿如今还被关在秋爽斋里,没处置呢。
现下入了二月里,也该料理了。
“孩子呢?”裴曜压下心思,问了一句。
方玧便柔声答道,“在她屋里玩儿呢,这丫头喜欢极了那只小狐狸,妾身方才还与娘娘说,要不把小狐狸也送去梧桐苑陪她呢。”
“那倒也不错。”裴曜颔首,半是认真道,“孤瞧着那小狐狸崽子成天屋里屋外的蹿,也怕伤了你。”
“怎么会呢,它也乖巧。”方玧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