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她脸色淡淡,
“诞育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本是后宫嫔妃的职责,本宫自然不觉得辛苦,怎么,到了婉令仪口中竟是件劳苦功高的事儿了,现如今婉令仪还没生呢,这日后真诞下皇子,岂不要居功自傲了。”
“臣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给本宫扣高帽子?”
方玧扬眉一笑,直接打断了她。
话被堵回去,婉令仪一时秀眉紧蹙,面色也是难看。
这时候,落座于方玧旁边的杨妃就笑着开了口。
“昭妃妹妹怎么还上纲上线起来了,左不过是两位妹妹言辞不当罢了,昭妃这般计较,没得吓着她们,还叫旁人以为妹妹你心胸狭隘呢。”
究竟还是杨氏嘴皮子更利索些,上来便给方玧定罪。
但方玧岂会容她这么扣帽子,这会子也是捏了帕子忽的抿唇一笑。
“哎呦,杨姐姐竟看不出我是与她们开玩笑呢,一家子姐妹的,我能与她们计较什么?我虽算不得大方,倒也知道一句是非对错,冤有头债有主,哪能揪着她们不放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此刻她虽含着笑,可眼底那凌厉寒光却丝毫没有掩藏,直直就朝着杨氏去了。
杨氏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子多少有些心虚。
扯着嘴角讪笑了两声,也就没搭话了。
这些情形落在赴宴众宾客的眼中,自然就是一群人敌不过昭妃娘娘一个了。
先是还没开席就将端柔公主和驸马收拾了一顿,赶出了宫去,现如今又是舌战群妃,不落下风。
原来不少人以为方玧能得宠,全靠皮囊和膝下的子嗣,现如今众朝臣心里也改观不少。
这位昭妃娘娘啊,自己就是个厉害的。
胆气,手腕儿,城府,都不少。
再联想起之前那些参奏方玧的御史们碰壁,以及后来星象异变,杨妃被迫迁居慈安殿住了一个半月的佛堂,这些事。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轻视方玧半分了。
甚至,有些个与后宫其他嫔妃没有牵扯的朝臣,心里也琢磨着,能不能走昭妃这条门路,好谋前程。
而这些心绪一个都没逃过方玧的眼睛。
她在后宫立威,是为了省麻烦,趁此机会在朝臣面前立威,便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羽翼啊。
恩宠是不牢靠的东西,她可从未想过一身荣辱全系在裴曜的宠爱上。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宴会正经开始后,她还是挂着娇俏的笑意,朝着主位上的裴曜敬了一杯。
宴会进行到一半,方玧因为出了风头,倒是引得不少官眷向她敬酒,喝着喝着,也有薄醉了。
便同皇后说了一声,扶着青容的手,往殿外来透气。
看见她出去,婉令仪想了想,没过多久,也跟着出去了。
就见那不远处,方玧拢着白狐裘,正坐在廊下同贴身丫鬟说话。
红砖黄瓦,悬一盏明灯,廊外是泛着银光的白雪,廊内是眉目如画的佳人,就连那说话间喝出的热气,也变的袅袅娜娜,像是仙尘。
婉令仪捏紧了手里抱着的小铜炉,嫉妒由心底疯张开来。
明明论容貌,她是胜于方氏的,可为什么,方氏总比她得宠,总是这样的慵懒淡然。
明明刚才在殿内,方氏那般咄咄逼人,揶揄嘲讽她,但现在出了那大殿,她就能像没事人一般,纯净的好像与世无争。
再瞧自己,满腔的嫉妒怨恨,心里早失去了平静。
所以,真的是自己比不上吗?
不,不可能。
婉令仪咬了咬下唇。
她是千娇万宠,锦衣玉食,悉心教养出来的官宦嫡女,可方玧她不仅是卑贱妾身,且年幼丧母,嫡母不慈,根本无人教养啊。
一定是因为方氏出身低贱些,所以放得下身段,在床笫之间妩媚邀宠,以色侍人,所以才会勾的皇上对她十分宠爱的。
定是如此!
“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婉令仪冷冷低声道。
月桃没听清,“令仪说什么?”
“没什么。”婉令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去吧,吹会儿凉风,酒也醒了。”
不疑有他,月桃应声后,便扶着她回了大殿。
而待她们走后,方玧和青容的目光便看向了她们方才站的位置。
“娘娘,人走了。”青容道。
方玧轻笑,“走便走了,左右,本宫也不是在等她。”
话音刚落了,不远处便听得丫鬟的担忧声。
“夫人本就胃里不适,喝多了酒,这会子又吐了,不如向皇上皇后娘娘告了假,回去歇着吧。”
“不必。”中年妇女不适的咳了两声,“如今老爷在边疆守着,他们爷们儿四个正被满朝文武盯着呢,风光是不假,可越风光越要小心,我今日一走是自己舒服了,来日叫有心者说一句目中无人,那就不好了。”
边说着,又是一阵呕吐声,那丫鬟也是着急,赶忙侍奉着。
这会子方玧才起了声,快步往那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这位夫人可要本宫帮忙请个太医来瞧瞧?”
站定看清后,方玧面上显出惊讶,赶紧道。
“这不是秦国公夫人么,夫人这是饮酒不适?青容,快帮忙扶夫人去偏殿小坐,让人请曾太医来给瞧瞧。”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就怕无所求
呕吐的厉害,秦国公夫人韩氏这会子也确实难受,便由着方玧安排了。
等到偏殿坐下后,漱了口,又喝了点温水,才缓过来。
“臣妇多谢娘娘关照。”
“哪里的话,也是碰巧,本宫薄醉,出来小坐醒酒,就遇上夫人了。”
方玧面色温和,对青容招手。
“本宫让你带的醒酒蜜丸,你可带了?拿与夫人吃一粒。”
“是。”青容欠身。
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瓷瓶,递给了韩氏的丫鬟。
韩氏略感意外,“娘娘还随身带着这个?”
“不怕夫人听了笑话。”
方玧勾唇,面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前不久陪皇上喝了点菊花酒,不知那酒后劲大,喝醉了,险些御前失仪,想着今儿也少不得要喝酒,所以提前备了,倒是比煮醒酒汤要方便些。”
这话一听,韩氏便也浅笑,“娘娘与皇上感情好,才能在一起对饮呢,倒是叫人羡慕。”
“夫人何须羡慕本宫,本宫才是真的羡慕夫人呢。”方玧垂眸。
面上似有若无的露出了点忧愁之色。
韩氏不解,“娘娘羡慕臣妇什么?”
“自然是羡慕夫人膝下三位公子,个个都是文武双全,身体强健,能保家卫国的年轻将军了,本宫的四皇子...罢了,不提这些个伤心事。”
方玧轻叹了口气,眼眶微红,不过很快又露出个笑来。
同为人母,自然是心思相通的。
此刻方玧不是什么昭妃娘娘,在韩氏眼里也只是个为孩子操心忧愁的母亲罢了。
更是觉得,方玧面儿上看着风光,背地里大约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这可不与她一样么。
外人瞧着,秦国公府满门忠良,手握兵权,深得重用,风光无限,可只有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如何日日思念丈夫和儿子们,又是怎么样的忧心他们的安危。
虽是结发夫妻,但韩氏与夫君早已多年未见了,自打把老三也到了边疆,她便回了京城住下。
一来是照顾长子和次子的孩子们,二来,其实也是为了让当权者安心。
毕竟手握重兵的秦国公府,可不能没有人质捏在皇上手里。
酒能催人泪,喝酒的时候最是容易被情绪所调动的。
此刻韩氏也是想起了丈夫和儿子,心中微有伤感。
忽的想到方玧是裴曜面前的红人宠妃,眼眸动了动,便又道。
“四皇子虽是体弱,但有皇上和娘娘疼爱,又有宫中御医调养照顾,想来定会愈发康健的,倒是娘娘,瞧着身量纤细,想必日常侍奉皇上也是辛苦的,近来上阳国异动,娘娘侍奉在皇上身边,可不知道皇上如何为国事烦心呢。”
她这话出口,方玧的眸光就微不可查的闪了闪。
听着像是关心奉承,实则是想通过她这个宠妃探听圣意呢。
不过也好,她就怕韩氏对她无所求。
毕竟,她可是想搭上韩氏这条人脉呢。
于是便如实道,“皇上虽是为北境的事情烦心,但也常与本宫说,秦国公和诸位公子都是智勇之人,守卫边境多年,一定对北境的情况是极了解的,皇上相信国公爷对上阳国的判断,信任有加呢。”
秦国公府霍家,世代功勋,忠勇无双,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的确可靠。
而听得这话,韩氏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她可不就是担心这大战之前,君臣互疑么。
这会子忙就道谢,“有娘娘这番话,臣妇也可安心了,皇上信赖,我们霍家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便是拼尽浑身血肉,也要为大齐守好这国土边疆的!”
“夫人这番话,待本宫说与皇上知道,皇上一定也是极感动的。”方玧温柔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