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裴毓是活不了的。
如今裴曜还留她一条性命只是为了彰显新君仁慈罢了。
过不了多久,或是裴毓自寻死路,又或是裴曜找到了别的由头,也会杀了她。
兄妹之情?
可笑,从小就为仇敌的堂兄妹,能有什么手足情。
“娘娘,这仗怕是真的要打起来呢,奴婢听前头侍奉的宫女们议论,说是皇上这几日召见了多次兵部和户部的大臣。”
雁微在旁边整理着方玧练字的稿纸,一边说道。
行军打仗,粮草兵马的,自然是先要备齐全。
方玧手里的笔没停。
“僵持了这么久,眼瞧着就开春了,情势没有好转,那十有八九就要开战了。”
熬过了冬天,春天是最合适开战的时候。
天气往热了走,粮食现有去年刚存下来的不说,就算战线拉的常,秋天的那一茬新粮也能接上。
青容坐在旁边绣花,这会子就叹气。
“要我说,好端端的干嘛要打仗呢,最后苦的还是将士百姓。”
“咱们这里皇上是新君刚继位,上阳国那边的皇帝,登基已经十几年了,如今四十岁刚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自然也想趁此机会在上阳国的史书上留下美名来。”
方玧平静的解释。
裴曜的年纪,和上阳国皇帝的儿子一般,又是刚继位,前头的承景帝也没大作为,若论想要开疆拓土,此时的确是好时机。
青容叹气,“这仗打起来,怕又要损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
“战火起不起,我也不能左右,眼下我担心的是,起了战事,皇上或许就不开恩科了,那刘勤这一年苦读,恐怕不知何时才能考取功名。”
方玧深呼一口气,放下了笔杆。
由雁微伺候着擦了手,才坐到窗边小榻上去,喝了口热茶。
她如今是有些急的,想在朝中有自己的人脉路子。
毕竟四皇子慢慢长大,总得有番助力才行。
损伤了身子,方玧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生,那四皇子就是她唯一的牵挂了。
二公主固然也好,可究竟这个时代,姑娘是要嫁出去的,能给她撑腰养老的,还得是四皇子。
甚至说,以后二公主在夫家能不能过得好,也得四皇子这个弟弟撑腰呢。
所以,她得为她的儿子筹划。
想到这里,方玧招手示意青容上前。
“这大半年,弟弟读书也辛苦,你从本宫的库房里挑些字画书籍,笔墨纸砚的,送出去给他,叫他读书之余也别太辛苦,还得与人多交际,寒门出贵子不易,若是遇上一两个和他一样的,也多帮帮人家。”
“是,奴婢知道了。”
青容点头,利落的退了出去。
她是方玧的心腹,自然明白方玧的意思了。
这是让刘公子在外头替娘娘留意结交些人才呢。
豪门的公子哥儿们,自有家族铺路,但那些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即便高中了,也少有能做成大官的。
究其根本还是没有人脉门路。
现在,方玧手下想要人才,而他们想要靠山,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在这压抑紧绷的氛围下,正月艰难的过完。
端柔公主还是没能等来二月初春,死在了正月的月底,死在了公主府里。
说是被丫鬟杀了。
因为被关进大牢的,她的亲爱的尹哥哥,将所有非法得财的罪名都推到了她的头上,所以裴毓暴怒。
又被裴曜囚禁在了公主府,她的怒气无处可泄,便拿身边的丫鬟们打骂出气。
终于,丫鬟们受不了了,联手用枕头闷死了她。
想来骄傲了一世的裴毓永远也猜不到,她会是这么个死法。
但这和裴曜自然是无关的。
不过人已经死了,也没人在乎这些。
裴曜手下的人也很快将整个公主府的财产都收归了国库。
也就是这时候,踏着二月初春的风,裴曜的御撵停在了玉璋宫门外。
算算,也是快一个月没来了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裴曜照旧牵了方玧的手,拉她起身。
而这一抬眸,方玧便瞧见面前男子憔悴的不像样。
人瘦了一圈不说,眼下也是淡淡乌青,眸中更是可见红血丝。
“皇上这是怎么弄的,怎的清减了这么多,莫不是这些日子只顾着公务,又没好好用膳就寝了?身边伺候的,也没劝着些。”
方玧面露心疼,拉着人就往屋里走。
一边又吩咐元和让小厨房端些人参鸡汤来。
“不怪他们,是朕实在睡不着。”裴曜坐下。
看着方玧为他倒茶的身影,心里才有了几分缓和之感。
接过茶杯,才低声道,“北境传回了消息,估么就是这两日,要开战了。”
第三百零八章 需要更多支持罢了
虽说早就料到会打起来,但真的要开战了,还是叫人心里一沉。
方玧在他身旁坐下,面上也染了层忧愁。
“战火一起,又不知伤及多少无辜,难怪皇上这些日子寝食难安。”
“是啊,这些日子,大臣们吵了又吵,一时主和,一时主战,朕也头疼。”裴曜抬手揉了揉眉心,“现如今秦国公传回消息,说是上阳国边境集结了大批军队,面儿说是军演,实际上,虎视眈眈呐。”
两方人马对峙了,大战能不能起,就是个导火索的事儿。
看着眼前年轻帝王的沉闷,方玧默默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
“皇上既然说这两日估么要开战,想必皇上心里是主战的了。”
“你怎么看。”
裴曜抬眸,俊逸的脸上因为连日的疲累,显出憔悴清冷来。
他这么问起,方玧的面色也逐渐肃穆几分。
按理,事关朝政,她身为后宫女眷是不该张口的,虽说平时裴曜问起,她也会说上两句,但那都不算太要紧的事。
可这回不同,是关乎两国之间的战争。
默默片刻,方玧才低声道。
“臣妾虽不懂外头的军政国事,但臣妾相信皇上,皇上既然心有纠结战与不战,必定是大齐与上阳国还算有一战之力,既如此,臣妾以为,打赢这一仗,可换大齐十几年的安稳。”
“可若是输了呢?”裴曜看着她,目光锐利。
而方玧此刻面色依旧平静。
“上阳国对我大齐虎视眈眈,这一仗不打,咱们必得奉上珠宝金银,良驹五谷,甚至,割让城池,但臣妾知道有一句话,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本就意欲侵占我大齐国土,难道一时的小惠,就能打消他们的贪心吗?”
说到这里,方玧的语气顿了顿。
“那些钱财珠宝若是白白赠与上阳国,倒不如换了粮草,让将士们有力与之一战,皇上还年轻,此刻不挣这份热血之志,还等何时?”
“况且,上阳国在北境挑衅,西边的那些部落看在眼中,一旦皇上退让,他们未必不会联合起来,也想讨一份好处。”
方玧没说输了会如何如何,只是讲了这一仗不打,可能会如何。
相处这些年,她对裴曜的性格也谢了解。
裴曜是主战的,只是这样的大事面前,人总有压力,所以需要更多支持罢了。
此时此刻,方玧做的便是这样的事。
而听过她这一番话后,裴曜面上也是浅浅显出了几分坚定和释然。
反手握住方玧的手,深呼一口气道。
“你这一番话,倒是比朝中不少大臣还说的清楚明白。”
“皇上可别给臣妾戴高帽子。”
方玧又恢复了小女儿家的娇俏模样,看了看端着托盘进来的元和。
“鸡汤来了,皇上喝一盏补补,这瘦的都叫臣妾心疼。”
边亲自接了碗,递到裴曜手边。
她身体也是虚弱要补养,所以这人参鸡汤之类的东西,每天小厨房都备着。
裴曜接过,小口小口的喝汤,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这些天忙于政务,成天一个人在御书房一坐就是许久,人都坐僵麻了。
看着他喝汤,方玧便在旁边柔声道。
“皇上既然来了,不如今儿就用了午膳再走吧,也就还有一个时辰了,也耽搁不了皇上多久,臣妾叫小厨房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皇上只当是歇歇了。”
原本裴曜是想拒绝的,他来这儿是打算看看孩子和方玧,坐半个时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