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杨妃生命里十分顽强,毕竟按理,现在她的肚子应当是不舒服的。
这从她脸上敷了一层粉,遮盖了原本的脸色,也能看出来一二。
方玧抿了口茶,静静等待。
但没想到皇后都出来了,却没见蔺婵的身影。
众人行礼坐下后,皇后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也是开口询问。
“怎么不见嫣嫔?”
“回娘娘,奴才早上已经提前派人去芙蓉殿告知嫣嫔,要来凤玄宫向娘娘请安的事儿了,嫣嫔的贴身侍女琉璃,也已应答,这会子,怕是迟到。”
站在旁边的大太监严礼,恭敬答话。
皇后面上稍显不悦,但还是吩咐道。
“你去瞧瞧吧,看是不是嫣嫔不熟悉宫中道路,走错了地方。”
“是,奴才遵命。”
严礼拱手。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就见蔺婵带着侍女从外头进来了。
今日她穿了件玫红色的长裙,发髻高高束起,梳的是大齐皇宫里不流行的样式,大约是上阳国的发髻。
不过也好看。
尤其这身红裙十分衬她,与她明艳浓烈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相呼应,愈发显得艳丽妩媚。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蔺婵行礼,面色从容。
皇后摆了摆手,“起来吧,怎么来迟了?可是对宫里的路还不熟悉?”
这话是客套着呢,但蔺婵却一点儿都不客套。
直接道,“不是的,是臣妾想着今儿是臣妾头回给娘娘请安的日子,要穿的喜气些好,所以走出来后,又回去换了身衣裳,一来一去的,就耽搁了时辰,还请娘娘恕罪。”
语罢,又笑着了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
“不过臣妾也听闻大齐和上阳国一样,有女子刚成婚时,次日要穿红衣的习俗,皇后娘娘,臣妾没有犯什么忌讳吧?”
她这样的言语,句句像是直爽真诚的话,可却暗暗里让人有种被挑衅,被冒昧的感觉。
尤其是皇后。
嫔妃请安迟到,是不敬皇后,当罚。
可今日皇后谅她是初入大齐后宫,又是一国公主,所以主动给了她台阶下,但没想到她竟不下。
就直接说是因为自己要回去换衣裳,耽误了。
按理这会子是大不敬,更当罚了。
偏蔺婵又说自己是为了喜气,还是按大齐习俗来的,又问皇后她有没有做错。
这便是给人强加一种,不知者无罪的束缚。
人家从上阳国来,不熟悉大齐的规矩礼节,还在努力的入乡随俗,你怎么罚?
早就觉得这蔺婵不简单,但方玧没想到她是走这么个路子的。
张扬但不说自己跋扈,而做出一种率真之感。
啧,还算是有些手腕儿呢。
想到这里,方玧手里虽端着茶盏,但余光已经落到了皇后身上。
她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应对,但这两句话,应该还是能应付的。
果然,蔺婵说完后,皇后面上便露出了温和笑意。
“嫣嫔放心,你这身衣裳是玫红,并非正红,是妾室可穿的,没有违了规矩,倒也可见大齐与上阳国习俗差异不算大呢。”
这话说完,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嫣嫔既然已经入了大齐后宫,更身为嫔位,一宫之主位,这规矩礼仪也该学的更精细些,以免失了天子嫔妃的身份,本宫身边的添墨是个细心妥帖的,这些天就让她教导你的礼仪吧,想必嫣嫔聪明,很快就能全部掌握。”
一番话虽是温温柔柔的,却是接连的出招。
先点出了嫣嫔如今只是妾室的身份,看似夸她懂事,却是敲打她,妻妾有别。
再就是一下把自己的贴身宫女放进了芙蓉殿,明着是教规矩,暗里却也有监视的作用。
嫣嫔也听出了皇后的意思,眸光微闪。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她竟没有做反驳,而是顺从的点了头。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一定好好学。”
她忽然的收敛锋芒,也叫皇后多看了她一眼,但面上不显什么,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只是在坐下来后,忽然看向方玧道。
“昭妃娘娘,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臣妾听闻,这后宫诸事大多都是昭妃娘娘在打理的吧?”
“怎么,嫣嫔有事儿?”
方玧斜眸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而后便听得蔺婵开口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在上阳国后宫之中,刚入宫的嫔妃,将由皇后安排侍寝的日子,臣妾如今已经是大齐后宫的嫔妃,这事儿本该由皇后娘娘安排,但如今宫里却是昭妃娘娘掌事,所以臣妾不知这安排侍寝的事情,是否要询问昭妃娘娘?”
她说出这话,方玧的目光便冷几分。
心里好笑,果然是张嘴就没好话,难怪刚刚老实,合着是等着从她这里下手,挑拨关系呢。
蔺婵侍寝不侍寝的,不要紧,可要紧的是,方玧明明只是协理六宫,但却被她在皇后面前说的像是这后宫之主。
要是皇后心眼小点儿,这不是一准儿的点炮么。
而且皇后为了打压方玧,怕是立马就要安排蔺婵侍寝了。
一石二鸟。
可是,还有一句话,叫枪打出头鸟呀。
第三百九十章 先学好规矩再说吧
方玧抿了口茶,从容的放下了手中杯盏,捏了帕子轻擦了擦嘴角。
抬眸看向蔺婵。
“本宫不过是协理六宫罢了,一应事务都还是由皇后娘娘做主的,新人入宫,侍寝自然要紧,不过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嫣嫔如今,还需要学规矩呢。”
说到这里时,方玧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
“这规矩都没学好,御前失仪了,不仅令皇上不悦,还会使嫣嫔你受罚,如此就不好了,所以,嫣嫔还是等学全了规矩,再议侍寝的事儿吧。”
语罢看向上座的皇后,恭敬询问。
“皇后娘娘,臣妾拙见,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主位之上,皇后扶着隆起的肚子,依旧温和。
颔首道,“昭妃言之有理,嫣嫔,你就从今日起,先学规矩吧,皇上那里,本宫自会去说。”
话到这里,将裴曜都搬出来了,蔺婵初来乍到,又还未承宠,没有根基,自然是及时收手。
做出个乖巧模样来,欠身行礼。
“是,臣妾遵命。”
与她说完了话,皇后的目光便落到了杨妃身上。
这屋里除了皇后自己,也就杨妃是有孕在身了,既然来了,多少得问问。
“杨妃,你前几日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吗?腹中胎儿可还康健,太医是怎么说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太医说臣妾当年生三皇子的时候早产伤身,亏损了元气,如今有孕,要比旁人更吃力些,近期有点疲惫嗜睡,没什么精神,不过吴太医说这是本元受损的缘故,已经开了药给臣妾服用了,腹中孩子,倒也没什么大碍。”
提到自己的孕肚,杨妃虽身体有些不舒服,但心里是得意的,所以话也多。
无非是说她如今身子娇贵,要多休息保养着,不过腹中孩子无恙。
皇后并不愿多与她交谈,问话只是面子功夫罢了,所以这会子便也就只保持着礼节的笑意,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既然身子不适,往后早请安就不必来了,好好歇上一个月也无妨,皇嗣要紧。”
反正皇后也不想见杨妃,顺势就给了个‘恩典’。
杨妃呢,身体不适自己心里清楚,也就答应了。
这个时候,方玧便开了口,与旁边的谨妃说起话来。
“大皇子搬去延庆所住,也有段时日了呢,在那边可还住得惯吗?如今瞧着是天气往热乎里去,可俗话说春捂秋冻,春天要注意保暖呢。”
“延庆所不远,我常去看他,送些个吃食衣物的,也接回来用膳,他倒是习惯,毕竟也有七岁了呢。”
谨妃笑了笑,提起儿子,面上满是慈爱。
方玧颔首,“那就好,前几日四皇子闹着要和二公主睡,就一晚,那孩子还认床,夜里哭醒了,又叫乳母抱回他院里去,大皇子倒好些,不认床的孩子,换了环境睡得安稳些呢。”
可她这么一说,谨妃的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看一眼杨妃,旋即道。
“大皇子是不认床不哭夜的,可三皇子不知怎么的,夜里总哭,大皇子被吵醒了好几回了,白天上课都没精神呢,我也派人问了,三皇子那边伺候的,说是三皇子搬了住处,不习惯,又不见杨妃,加上本就有梦魇的毛病,所以闹呢。”
谨妃话音落了,方玧便也用余光打量了杨妃一眼,而后道。
“三皇子年纪小,乍然离开生母,有不适应也是正常呢,不过本宫听皇上说,已经单独安排了一位太医照顾三皇子,调养身体,想来这梦魇的毛病,应该很快能治愈。”
说到此处顿了顿,旋即笑着转头看杨妃,柔声道。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医能医身,却不能医心,孩子思念母亲,想必能见一见,也是极好的,杨妃姐姐如今养胎,不便出门,不如接了三皇子回钟粹宫用个午膳什么的,倒也能缓一缓三皇子的思母之苦啊。”
看着方玧那含笑的脸,杨妃只想一把撕烂了去。
可现如今身在凤玄宫内,这么多人瞧着,大家都想看着她出错儿呢,她当然也不会叫旁人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