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宠多年，不怕本宫只是面上与你和睦，心里早就恨透了你么。”

　　面对方玧的恭敬，皇后低声发问，上位者的气势尽显无余。

　　算起来，这是两人这么多年一来，第一次交锋。

　　而方玧虽是恭敬姿态，气势却不弱一分，也是依旧从容。

　　“娘娘出自高门，心胸格局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及，臣妾看得出，娘娘不在乎皇上的宠爱，娘娘看重的是皇上的敬重，以及中宫的地位，母家的前程。”

　　“臣妾一没有母族可提携依靠，二对自己的位置也看得清楚，除了搏几分皇上的恩宠，保全自身和孩子，绝对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臣妾相信娘娘也是多年来都瞧得见臣妾的敬意和诚意，才会与臣妾和睦，而正是因为娘娘有此心胸，并非那等善妒狭隘之人，所以臣妾希望娘娘能一直稳坐中宫，说句大不敬的话，若陆家出事，中宫易主，臣妾怕是第一个要被针对的。”

　　这一番话落入皇后的耳朵里，也听得明白清楚。

　　意思是，就目前而言，她们两人之间保持的平衡是最好的，所以方玧不希望皇后出事，以至于打破平衡，也给自己招惹麻烦。

　　确实是一个能说服皇后的道理。

　　至少目前够用。

　　于此刻皇后的眼中，方玧的一切，还只是都依靠着裴曜的宠爱。

　　这样没有母族撑腰的方玧，不愿后宫势力变动，多添敌人，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后收回目光，勾了勾唇角。

　　“你有这份心思，本宫自然会庇护你，只是本宫的底线，除了这中宫之位外，还有一条，你可猜得到？”

　　“五皇子。”方玧毫不犹豫的低声答道，旋即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四皇子，“臣妾与娘娘同为人母，怎会不知晓娘娘的爱子之心，娘娘放心，四皇子体弱，不宜担当大任，臣妾只要他做个闲散贵人就好。”

　　皇后的目光也跟着落到四皇子身上。

　　“皇子们还小，本宫倒是没想那么长远，本宫现在只要孩子们能健康长大。”

　　这话的意思，方玧也是立即领会，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什么都比不过孩子平安成长。”

　　言语罢了，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已在心里默默做下了约定。

　　这是互相保证，绝对不会对孩子动手。

　　从御花园里回来的时候，四皇子牵着方玧的手，就抬头问话。

　　“娘，娘和母后说什么呢？”

　　“悄悄话。”

　　方玧笑着回答。

　　四皇子不懂，又追问。

　　“什么是悄悄话？”

　　“霁儿长大就知道了。”方玧揉了揉儿子的头，“晚上吃芙蓉蛋好不好？”

　　提到吃的，四皇子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即扬着小脸儿加要求。

　　“还要小肉丸！”

　　“好，让小厨房给你做。”

　　方玧柔声应下。

　　刚是收回目光呢，耳边又传来四皇子脆生生的提问。

　　“娘，我明天就长大了，娘告诉我什么是悄悄话。”

　　方玧一听，得，这小祖宗还记得呢。

　　不过又好笑，“你怎么知道明儿就长大？”

　　“姐姐说，一天比一天大！”四皇子骄傲的回答。

　　方玧立即点头称赞，“对，霁儿再过两个月，也要去学堂读书了。”

　　“和姐姐一起？”四皇子两眼冒光。

　　不知学海辛苦的小娃娃，如今只觉得那是好玩的地方。

　　方玧自然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了，顺势就与四皇子说起了上学的种种。

　　听到更新鲜的，四皇子也不追问何为悄悄话了，母子俩这么大手牵小手，晃晃悠悠回了玉璋宫。

　　而皇后这边，回了凤玄宫后，立即就派人出宫，往陆家递了话。

　　当晚，陆丞相和两个儿子在书房里议事许久。

　　次日，朝中便传出了消息，陆丞相出手，查到了几个和北方官场勾结，参与科举舞弊的京城官员。

　　陆丞相的出手，无疑是叫京中许多手上不干净的世家措手不及。

　　毕竟在他们看来，世家本为一体，垄断朝堂，把控君主，是为了世家得利，陆丞相此举，破坏了世族利益，的确算得上是清流了。

　　北方的裴曜得此消息，对陆家也是放心了几分，迅速的给京中的刘勤递了消息，让他也跟着出手。

　　刘勤在陆家犹豫的时间里，就已经在搜集各路证据了，只等这时候陆家开了头，他便顺势跟上，一连又查出多人。

　　而刘勤的出手也是让陆丞相一阵后怕。

　　混迹官场多年，他怎么会看不出刘勤拿出的这些东西，不是一两日的功夫，而这个案子没有特许，也不是刘勤这个级别的官员能随意插手的。

　　而这说明，倘若他当时选择包庇了京中世家，那么陆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恐怕就要有所坍塌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新人位份

　　也是到了这一刻，陆丞相才感受到了，裴曜要清理高门世家的决心。

　　到了这种时候，还不顺着皇帝的意思走，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即便一时半刻凭借着根基资历得了好处，但就此让皇帝膈应上了，那迟早有一日，皇帝必然会出手彻底覆灭陆家。

　　所以接下来，陆丞相办事也是愈发的干脆利落了。

　　刘勤也不含糊。

　　这机会抓住，又是立功。

　　一时间，朝野上下又是热闹。

　　当然，裴曜也不至于都抓都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世家是在承景帝晚年的时候，动过歪心思，到如今裴曜登基，就收手不再干了。

　　这样的官员就罚的轻些，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过去了。

　　不过那些对本次春闱都下手的，一个也逃不掉。

　　如此宽严并济，行事倒也迅速。

　　敦王和陆丞相带头在京中查，裴曜那边也是放开了手脚，把此前交给叶云骁的名单上的人，都揪了出来，一样的论处。

　　除此之外，因为北方当地的考试已经过了，为了不让那些被暗箱操作的考生们再等几年，裴曜下令，此次春闱的时间延迟到八月中旬考，而北方这边在四月初，重开一回考试。

　　这个旨意传出后，北方寒门学子一片赞颂，都言当朝天子乃是明君。

　　更有几个才华及其出众的，大着胆子写了文章或诗歌，往裴曜跟前递，倒也有两个，真的被裴曜看上了，直接走马上任，在北方顶上了官员空缺。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高位，毕竟是新人嘛。

　　但天子科考场外的钦点，对这些读书人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不过裴曜去北方，也不仅仅是做了清理世家蛀虫，肃清科考氛围这件事，他还暗中抽空去了一趟北疆边境。

　　自不必说，接待他的人就是如今北疆霍家军的掌权人，霍明煊。

　　而此次过来，裴曜是为了了解上阳国的近况。

　　此前在后宫时，方玧提到过嫣嫔的居心叵测，裴曜也派人查了。

　　但嫣嫔谨慎，饶是裴曜出手，也只查到嫣嫔一直和上阳国这边有联络，虽不多，但没断过。

　　若是上阳国真为了求和而献上一位美人公主伺候他，那这个公主就是贡品，是玩物，况且蔺婵和上阳国如今的国君蔺宸的关系，并不好，如此情况下，两者之间还有联系，那必定是另有图谋了。

　　借着此次北上的机会，裴曜想和霍明煊见上一面，一则是想让霍明煊设法派人潜入上阳国去打听。

　　如今两国战事结束后，现下正处于表面交好的和平期，派人过去，不算难事。

　　当然了，还得看看北疆军的近况。

　　兵权这种东西，没掌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就一定要交给可靠的人。

　　就这么溜了一圈，等裴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秀女们学完了规矩，要入宫的时间了。

　　皇后已经拟定了新人的位份，就等着裴曜回来了，最后商量商量，便定下来。

　　裴曜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回来之前特意给皇后传了话，让不必安排接风宴，所以裴曜回来后，第一站就先悄悄去了玉璋宫。

　　为什么是悄悄的呢，这毕竟规矩上，回来了该先去看皇后嘛。

　　所以方玧这边见到还没换衣裳，风尘仆仆的裴曜时，也是意外的很。

　　裴曜却跟着孩子似的，说想在方玧这儿吃碗面。

　　他还记得方玧此前说的起脚饺子，落脚面呢。

　　瞧着他孩子气的一面，方玧也是无奈又好笑。

　　这都打破她的计划了，原本是打算明儿正正经经的给好好做一碗呢。

　　现下赶时间，吃了还要去皇后处，所以方玧的手速是跟不上了，只能命小厨房的厨子做。

　　但能在方玧这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不管是不是方玧亲手做的，裴曜心里都觉得温暖。

　　本还想看看孩子，但又怕二公主和四皇子年纪小，赶明儿说漏了嘴了，所以最后只吃了面，和方玧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又是一趟折腾，回景乾宫换了衣裳，再摆御驾去凤玄宫。

　　皇后这边，已经规规矩矩的安排了晚膳，在门口迎接了。

　　“规矩都免了吧，朕不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