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涨红的面色便能看出是真的着急。
李皇后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最后才道。
“瑞嫔妹妹此时已经在产房里头了,有太医和接生嬷嬷们在呢,皇上不必太过担忧。”
闻言,承景帝才面色稍有缓和,转而就将目光看向了罚跪在旁边的杨侧妃与何良娣。
“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弹琴舞剑,竟还伤着人,惊了瑞嫔的胎!”
裴曜此刻也已经听过了李皇后方才的讲述,面色有些阴沉。
见承景帝恼怒发难,便就站了出来,拱手道。
“皇叔恕罪,想来今日是她们二人在皇婶面前献艺,太过紧张,不慎出错的,绝非故意为之。”
“既然献不了这艺,就不要不懂装懂,如今伤了人,出了事再来说这些,为时已晚,朕往日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承景帝十分不悦,这会儿对着裴曜就发起了脾气。
见状,方玧眸色微动,壮着胆子上前道。
“皇上,方才瑞嫔娘娘惊了胎,一直是妾身陪伴在侧,瑞嫔娘娘与妾身说,当时杨侧妃持剑扑向她时,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脚滑所致,并非技艺不精,自己失误摔倒,况且妾身以为,何良娣所弹的流徽琴,是皇后娘娘爱物,自然保存良好,又怎么会轻易就忽然琴弦断裂,惊着舞剑之人呢。”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站着的三公主眼神就闪了闪,立即上前道。
“方良娣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方才何良娣弄断琴弦,大惊小怪又惊了舞剑的杨侧妃脚步出错,摔倒伤人,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了?”
反问过这一句后,三公主又看向承景帝道。
“父皇,这里是母后的寝宫,今日的品茶宴,母后也并未邀请瑞嫔,而是瑞嫔自己过来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未卜先知,从中设计呢,儿臣以为方良娣就算是想为东宫女眷脱罪,未免借口太拙劣了些。”
听罢这话,承景帝看向方玧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太子,这就是你约束后宅的规矩吗?什么人都敢在朕面前胡言乱语。”
裴曜蹙了蹙眉,上前一步,将方玧护在身后。
“皇叔见谅,想来定是方氏受了瑞嫔娘娘的嘱托,才会到皇叔面前来叙说这些疑虑的,方氏一贯温柔懂事,从不逾矩,儿臣以为此事既然有疑点,不如查一查,若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不查岂非让她躲过。”
说到这里,裴曜顿了顿,看一眼李皇后,才又继续。
“且儿臣以为,瑞嫔娘娘是在皇婶宫中出的事,倘若日后有人议论起来,岂非对皇婶的名誉不利。”
这算是强行替方玧撑腰了,方玧心里稳了稳,知道裴曜这是信他。
而此时,产房的门被推开来,瑞嫔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匆匆跑了出来,哭红着眼扑通跪在了承景帝面前。
“皇上,娘娘受了惊吓,情况不妙,娘娘命奴婢来求皇上,今日之事太过蹊跷,请皇上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彻查此事呐!”
就在这时,产房内忽的传出瑞嫔带着哭腔的痛呼。
“皇上,臣妾,臣妾无能,恐怕日后不能再,再陪伴皇上左右了,臣妾只愿皇上能好好的,好好对待臣妾的孩子,臣妾能服侍皇上一场,已经死而无憾了!”
究竟是爱情的力量比较伟大。
承景帝一听瑞嫔的哭声,顿时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许说,朕要你好好的!太医,太医呢,今日必须得保住瑞嫔母子平安,否则朕拿你们是问!”
转身又深深看了方玧一眼,旋即又扫向李皇后和三公主母女俩,蹙眉沉声道。
“来人,给朕查一查今日究竟怎么回事,那琴弦还有杨氏为何摔倒,都给朕好好查一查!”
一听这话,三公主就有些着急了,立刻上前道。
“父皇,您这一查可就是对母后不信任了,您...”
“公主殿下。”方玧适时出声,“这件事若是不查,才会使皇后娘娘的清誉蒙尘。”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插嘴!”三公主急了。
她这一急,裴曜也就跟着看出了端倪,再瞧李皇后此刻看向三公主的神情也有些复杂,便就猜到了背后可能。
大约是这李皇后母女俩原本只是想刁难东宫女眷,让她们丢人出丑,但没想到今日瑞嫔也过来了,所以三公主临时起意,想替母亲除掉对手,又正好能借刀杀人,所以私自多了些动作。
思及此处,裴曜便冷声道。
“她是孤的良娣,虽身份不比三妹尊贵,但三妹也不至于如此羞辱,况且方氏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清者自清,妹妹这般急躁,倒是难免叫人觉得有欲盖弥彰之嫌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赃并获
眼见着女儿失了分寸,有些毛躁了,李皇后这时便沉声道。
“太子这话就有些过了,本宫没有做亏心事,自然不怕一查,只怕是瑞嫔有孕后心思格外敏感些,所以才会觉得方才杨氏意外摔倒,惊了她的胎,是有人故意促成吧。”
见状,一旁出来传话的瑞嫔的贴身宫女,立即就对着承景帝磕头道。
“皇上皇后娘娘明鉴,瑞嫔娘娘从未觉得此事是皇后娘娘所为,只是担心有人在皇后娘娘的品茶宴上动手脚罢了,如此,若不查清,龙胎和皇后娘娘都会受害啊!”
言极此处,宫女泪眼婆娑,哽咽着继续。
“皇上,我们娘娘总说,她出身低微,一直不得皇后娘娘喜爱,为着位份这件事,恐怕愈发惹得皇后娘娘不悦,但总归孩子是无辜的,即便她该万死谢罪,腹中皇嗣也容不得人阴险算计呐!”
如此一番话算是变相的提醒承景帝了。
李皇后和瑞嫔的关系的确一直不好,尤其是上回承景帝要给瑞嫔晋位一事,闹得好长一段时间,前朝后宫都不愉快。
此刻瑞嫔又是在李皇后这里出了事情,且还有方玧提出的疑点,以及裴曜对三公主发出的质疑。
种种因素掺杂到了一起,承景帝心里也生疑了。
夫妻多年,承景帝没少请李皇后为他出谋划策过,所以他知道李皇后是个很有计谋的女人。
深深看了一眼李皇后和三公主母女俩,承景帝便开了口。
“来人,给朕好好查一查方才这品茶宴上所有出现过的人和东西,一个都不许漏!”
站在他后头的总管太监应声,立即就带着人去了。
这时候,方玧就观察到三公主的面色愈发的不自然了许多。
且她身边跟着的宫女似乎是得了什么吩咐,这会子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后,转身便快速朝宫殿的隐蔽处去了。
见状,方玧立即轻轻扯了扯裴曜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
裴曜顺着方玧所意指的方向望去,眸色微暗,便侧身对后头吩咐。
“洪正,跟上那个宫女,看看她去做什么了。”
洪正默默应声,也悄悄离开。
此刻众人的心思都在产房和查案这两处,倒是没有顾及旁的。
不过如今正值酷暑,在产房外等着太热了,也不是个事儿,所以皇后便提议众人一起去西偏殿坐等。
中间大殿在查案么不是,不便进去。
承景帝年岁也不小了,金尊玉贵的养了这么多年,也确实扛不住这酷暑,便答应了。
此刻大皇子还有二皇子,以及陈贵妃为首的其他承景帝的几个同来山庄的嫔妃,也都到了,一屋子人也是坐的满满当当。
方玧和裴曜进偏殿之前,瞧见杨侧妃与何良娣还在外头太阳下跪着,也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可这会子事情还没查出结果,瑞嫔也还没平安生产,她们两个的确惊了瑞嫔的胎,也不好替她们求情。
主要也是几人的关系还没好到,方玧愿意为她们去触承景帝的霉头。
不过这贤良淑德的形象还是可以借机在裴曜面前树立一下的,所以方玧暗暗征求了裴曜的意见后,便让青容悄悄去给外头跪着的两人送茶水。
隔一会儿送一杯去,倒也能解点暑气。
然而坐了没多久,忽听得殿门口传来一阵挣扎声,众人就见洪正带着两个小太监,押着一个宫女和一个瘦瘦高高的白脸老太监进来了。
三公主一见这俩人,顿时就脸色大变,登时就噌的一下站起了身,怒喝。
“大胆奴才,你竟敢这般对待我的贴身宫女,还不快放开她!”
“毓儿!”
李皇后立即低喝一声,拉住三公主的手,迫使她坐回原位。
这时候她已经猜到了女儿的所作所为,更是怕三公主急躁之后,处处露破绽,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而底下的洪正并未理会三公主这一闹,只是沉着的对着上头行礼,而后向裴曜禀报。
“太子殿下,奴才依照您的吩咐,暗中跟随这个行踪诡异的宫女,果然发现异常。”
“快说。”裴曜点头。
洪正得到了允准后,再度对着承景帝行了一礼,将方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奴才跟随这宫女到了正殿后方,见这宫女与这个太监鬼鬼祟祟的见面,宫女从身上摸出什么东西交于那太监,并说让那太监赶紧离开,小心处理掉这些东西之类的话,奴才伺机而动,一举将二人当场抓获。”
说到这里,洪正顿了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一个小弹弓,以及一颗比花生米大一圈儿的弹珠。
“皇上请看此物,这弹珠便是这宫女交给那太监的东西,奴才在这个此人身上又找到了弹弓与一荷包一模一样的弹珠。”
这时候,坐在旁边从未开过口的陈贵妃突然出声了。
“本宫听闻三公主身边有个很会使弹弓的太监,弹无虚发,给公主打鸟逗乐,很得公主喜爱,想必就是此人了,不过瑞嫔出事,与这两人又有何关联呢?”
“有何关联?哼!”承景帝冷嗤一声,将手里的檀木珠串狠狠摔在桌上,“刚才瑞嫔说看见舞剑的杨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滑倒的,定然就是这个狗奴才在一旁所为,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得不说,陈贵妃不张嘴则已,这一张嘴倒是极好的引导了事情的发展。
此刻李皇后都跟着变了脸色,脑海里快速的思索着对策,三公主究竟年纪小,已经吓得白了脸,紧紧咬唇,大气儿也不敢出。
但裴曜前头吃了亏,此刻怎么会放过这作恶的母女俩呢,立时便沉声道。
“两个奴才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嗣,三妹妹,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解释一二吗?”
“毓儿一向温柔纯善,怎么可能做出此等恶毒之事,皇兄你切莫血口喷人!”大皇子坐不住了,也站了起来,维护自己的亲妹妹。
一听这话,三公主立刻就簌簌落泪,扑通一声跪到了承景帝面前,白着小脸,一副惶恐之色。
“父皇明鉴,女儿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女儿怎么可能吩咐人做这些呢,瑞母嫔一向与女儿无冤无仇的,女儿没有理由要害她呀!”
她哭诉完这两句,李皇后紧跟着就站了起来,指着下头的宫女和太监就怒喝道。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公主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若是连累公主背上罪名,你们有几个头够杀的,本宫见你懂事,把你指派去照顾公主,公主更是待你们如亲人,连你们宫外的家人都一并善待,你们就是这样报答公主之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