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怀孕了胃口会不好,林映雪也并没有反胃的感觉,甚至以前没那么爱吃鱼, 现在喜欢吃鱼了。
林映雪吃鱼还古怪得很,不爱肚子上的那一块儿, 就爱鱼面上的肉, 还有鱼尾巴的肉。
因为这个, 她还挺难为情的。
嘴巴太挑了一些。
对于妻子的难为情,傅嘉泽做的是把鱼肉一扫而光。
鱼还是吃下肚子里了, 又不曾浪费。
等到林映雪怀孕四个月的时候, 肚子有了一点点鼓起的弧度。
林映雪还是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 她会不会没有怀孕,是不是自己吃胖了, 肚子也是吃胖的产物。
傅嘉泽好笑地把妻子搂在怀中,手轻轻覆盖在她的腹部。
“你已经许久没有月事, 还觉得没怀孕,只是胖了?”
“月事也有推迟的时候。”林映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胃口好吃的多, 腹部有了赘肉,面上也胖了一些。还是很像是长胖了。”
其实还有一处肉多了些,不过傅嘉泽不敢说,说了就会被拧腰间的软肉, 他的腰部着实怕痒,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碰不得, 偏偏林映雪就喜欢捉弄他。
“也有天选之人,怀孕便是没什么苦楚的。”傅嘉泽笑着说道,“看来映雪便是这天选之人。”
“若是天选之人,那便保佑我生产得时候并无什么痛苦。”林映雪笑着说道。
“那须得多走动。”傅嘉泽说道:“马步必须练起来了,明日是休沐日,我和你一起练。”
林映雪吃得好,人胖得快,看似挺好的,但是大夫也提醒过,不可让腹中的胎儿过重,免得出生会有苦楚,最好平日里就多练一练。
林映雪有些不愿,嘟囔着嘴。
傅嘉泽的眼中含笑,以前她不是这般的,身为林家庶女,有那样一个嫡姐,处处受到打压,何曾这般快活。
“看着我做什么。”林映雪一想到练马步就觉得闷闷的。
而傅嘉捏了捏她的面颊,“为夫陪你一起。”
傅嘉泽已经够忙的了,林映雪得到了丈夫肯定回答以后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我果然还是怀孕了。”她惆怅地说道,这种奇奇怪怪的情绪都不像是自己了。
对于林映雪的回应,是傅嘉泽的窃笑,把头埋在她的肩窝,轻轻靠着,让身下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林映雪想着,要不是孕育了小生命,怎会忽然有了刁钻的舌头,有了古怪的脾气。
·
在怀孕五个月的某一天,肚子里有了动静。
那天是林映雪在知府钱夫人的家中做客。
林映雪和这位钱夫人两人的丈夫在官场上走得近,都是属于裴大人这一脉的,她们两人自然也是走得近。
钱夫人的陪嫁里有一个书肆,林映雪从京都一路到这里的见闻写过不少文章,在钱夫人的鼓励下,那些文章在钱夫人的书肆里刊印了出来。
林映雪本来以为自己的所感也就是自娱自乐,留下一些传家的书放在书房里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反响颇为不错。
不少闺阁之中的女子读书读得多,却少有如同林映雪一般有经历在外行走的。
林映雪的文章是一个闺阁女子的出行记,让他们好像是代入到了林映雪的视角,去见到了瑰丽的奇山、婉转的河水。
林映雪也因此收到了很多的读者信笺,这一次她也是过来拿信的。
刚从钱夫人的手中接过了信,肚子里忽然就动了,像是一尾小鱼在肚子里冒泡泡,林映雪连忙用手去摸肚子,手中的信笺都落了一地。
“怎么了?”
“刚刚好像动了。”林映雪说道,“就是太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钱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着说道:“那肯定就不是错觉了,应当是差不多要动啦。”
钱夫人看着林映雪的脸,怀孕了之后,她越发动人,让她心中有个猜测,应当是怀的是女儿。
只是口中却不会说这些话,免得让人不喜。
“看来是个沉得住气,颇有大将风范,这般沉得住气。”
林映雪倒是觉得男孩儿和女孩儿都挺好的,甚至觉得若是个女儿,与她亲近挺好的。
丫鬟们已经把信笺捡了起来递给了林映雪。
林映雪把信笺放在了匣子里,回去以后,她会慢慢看这些信笺。
平时她看信的时候会很认真,今天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那条小鱼吐泡泡,总是想要再感受一次,好证明不是错觉,她看的是漫不经心的。
只可惜白日胎动就像是昙花一现,忽然之间,腹中的孩儿又不动了。
一连半个月,肚子又是没有动静,甚至林映雪就在想着,那一天胎动是不是错觉的时候,小鱼又吐了泡泡。
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碰到了她的肚皮,林映雪连忙把手放在了刚刚有起伏的地方。又是轻轻一个碰触。
林映雪的眼睛睁大了,之前毫无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大了一点,胖了一点,除了大夫定期把脉说一切都好,都没有一点怀孕的真实感。
而现在胎动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小小一团就在她的腹中成长。
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外面有人,所以动了起来?
林映雪干脆把手放在了肚子上,感受到里面传来的胎动。
等到傅嘉泽回到府邸,就被林映雪拉住了手,还没问怎么了,感受到了里面的撞击。
林映雪弯着眼睛,等待丈夫的反应。
“疼不疼?”从内到外这样的动静,傅嘉泽有点担心妻子会疼。
“不疼。”林映雪摇头,目光带着谴责,“你都没有用心感受!”
妻子都已经这样表示了,还警告似的眯起了眼睛,傅嘉泽自然又把手放在了妻子的腹部。
差不多等了小半刻钟,她腹中的胎儿又动了。
妻子腹中的孩子在和他招呼,傅嘉泽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容,那种从大夫那里知道了妻子怀孕,终于有了实感。
傅嘉泽以前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养母,所谓的血缘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他所知道的是,养母抚育了他,他便和养母、妹妹还有现在的舅舅是一家人。
摸着妻子的肚子,傅嘉泽忽然有了一点的好奇心,当时生母孕育他是什么情况?
“你在想什么?”林映雪用手指轻轻拂过傅嘉泽的手指。
傅嘉泽在思索的时候,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那就是抚摸的食指处的薄茧。
就算是赴任以后,他也不曾停下习武的步伐,手指勾弦处有一层老茧。
“没什么……”傅嘉泽摇头,见着林映雪不满地嘟起了嘴,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
他捏了一下林映雪脸,“你现在脾气可大了。”
这种小脾气也让她更为生动起来。
林映雪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在丈夫的肩窝里,“我就是想知道嘛。”
撒娇的语气让人想到了甜蜜蜜的糕点,傅嘉泽眼底的笑意更胜。
“本来是觉得没必要提,你想知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刚刚一瞬间,想到了我的亲娘,她在肚子里有了孩子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那个念头像是一片树叶投入心湖,荡开了一层很浅的涟漪,倘若是林映雪不问,也就随着涟漪去了,不用半刻钟,那片树叶就会被微风卷走,在心湖里不留痕迹。
偏偏林映雪开口问了,那片树叶就留存了下来,总是在心湖上波动。
林映雪坐直了身体,以前她也是想着,傅嘉泽被生母抛弃,十分可怜,幸而被母亲傅蘅所救下。
而现在有了孩子,林映雪对腹中的孩子感觉就不一样了,她根本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当年傅嘉泽的亲生家庭又是如何?
傅嘉泽是男孩,世人重男轻女的是多数,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一个家庭抛弃一个健康的男孩?
林映雪努力回忆曾经傅嘉泽所说的事情,“你说你当时……胸口上还带着箭。”
有部分内容,林映雪已经不记得了,而傅嘉泽见着林映雪感兴趣,干脆说得更多了一些。
“我当时和你说过一些,我是在封城这里被母亲光溜溜带着箭伤捡到的。当年说是光溜溜的,其实也不准确,我的身上还有一层尿布。”
林映雪一直把玩丈夫的手,紧紧靠着他,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也看到了那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被光溜溜地留在封城里。
“什么材质的尿布?多长的箭?”
尿布是女子的旧中衣所制,并不算多名贵的布料。
胸口所有的是被掰断的箭,贯穿了他的胸口。
傅嘉泽说道:“这两样东西,母亲都保留着,我这次赴任也一起带来了,你想看看吗?”
林映雪从不知晓这些还留着,点了点头。
傅嘉泽出去了一趟,等到回来了以后,拿回来了一个用湿布擦去了灰尘的盒子。
看着擦拭的痕迹,林映雪知道这个匣子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等到打开了之后,林映雪就是微微怔住,因为她见到了一只断箭。
箭是从中间被折断的,带着绒绒的毛刺,而金属的箭矢已经十几年的时间,还是簇新的,没有一丁点的锈痕。
林映雪拿起了箭矢,转过了一圈,果然也没有见到丁点的锈迹。
她的眼睛很好,甚至还看到了箭矢倒勾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印记,但是太小了,实在是看不清楚。
“你有对箭矢打开过保养吗?”
“保养这个做什么?”傅嘉泽问过了以后,就眉心一簇,明白了林映雪问这句话的含义。
十几年的时间,如果是普通的箭矢多半是会留下锈痕的。
他把这一匣子东西随意地放在匣子里,根本不曾保养过,箭矢曾经穿透他的胸膛,很容易会留下锈痕的,但是这枚箭却为什么时隔多年的时间,毫无痕迹?
傅嘉泽拿着这枚箭皱着眉头打量。
傅嘉泽知道自己是光着、受了重伤的状态被傅蘅捡到的,他觉得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所抛弃。
他从未想过去认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从没有仔细看过这只箭。
林映雪凑过去,“这里有印记。会不会是狄人的工艺?”
傅嘉泽的眼睛也不差,不过也看不清里面的印记,“晚些时候,我想办法去问问看打铁的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