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泽把她的手完全拢住,用自己的手去暖着她的手,一边说着从薛少卿那里知道的消息。
“魏尚书的夫人身子丰腴,喜吃食,她性情脾气都很好,这宴席是她组织的,倘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去寻她身边一个圆脸丫鬟,那个丫鬟年龄不大,做事却很稳妥。”
“国子监的于祭酒夫人邹氏,擅长丹青,你先前不是说有一幅画不大会配色吗?可以请教她。”
林映雪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傅嘉泽对立面的夫人实在是如数家珍,转过头狐疑说道:“你是去过吗?”
傅嘉泽摇头,看着林映雪说:“猜到你许是会紧张,就与薛少卿多说了几句。”
当时傅嘉泽还因此被薛少卿嘲笑了两句,见没过这般疼惜妻子的。
林映雪本来是身体僵直地坐在傅嘉泽的腿上,此时脊背软了下来,轻轻靠了过去。
傅嘉泽反而推了推,“可遭不住如此。”
林映雪软下身体的时候,眼里也似有华光流转,让傅嘉泽起了反应,反而不好继续抱着她了。
林映雪感受到了下身的变化,羞红了脸,用手捶了一下丈夫的胸膛,站起了身子,“该去吃饭了。”
等到了正厅里,傅斌正在给傅菀安夹一块儿糕点,“你看看,吃了这么多,你哥哥嫂嫂过来了,马上就要吃饭了,可还吃得下去?”
傅菀安啊呜一口把糕点吃了,摸摸肚子,肯定地说道:“舅舅,安安还吃得下去的。”
傅蘅在旁边算账,放下了算盘,在册子上记下一笔,开口说道:“幸好你也就只休息十日,不然安安要被你养得胖一圈。”
傅斌一共得了十日的假,而傅蘅费足了心思在这个弟弟身上,硬生生让消瘦的九千岁,面颊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想着傅家人大抵都是如此,关怀对方的方式就是投喂食物。
傅斌笑着说道:“我也胖了,到时候皇爷只怕见着我就不认识我了。”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忧虑,以前他与姐姐没什么联系,也牵扯不到姐姐身上,现在他如日中天,可以拂照姐姐等人,倘若是有朝一日被清算了,家里人会如何?
傅嘉泽把舅舅的忧虑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人已经到齐了,就开始上菜,傅菀安吃了糕点,限制了她的发挥,所吃的东西有限,让傅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弟弟。
这位九千岁干笑着躲开了姐姐的眼,只对着傅嘉泽说道:“谨元,我们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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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斌先入书房,后进入书房的傅嘉泽合拢了房门。
等到了书房里,傅斌坐在窗边的榻上,示意让傅嘉泽坐到他的旁侧:“明天万岁爷就会下旨,封贺夫人为宸妃。”
自从永宁侯府一场火之后,傅嘉泽就知道贺兰汀定然是会被留在后宫里的,宸妃这个封号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万岁爷对那位死去的小公子可真是上心。”
傅斌并没有接外甥的话,虽然傅嘉泽也心知肚明当时的永宁侯夫人就是成德帝的外室,这话却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
傅斌:“陛下怜惜贺夫人,才会有这般安排。”
傅斌说道:“封为宸妃,这事只怕是会引起朝臣的非议,舅舅现在不在宫里,免了这一遭了。”
把已经嫁人带着孩子守寡的侯夫人留在后宫之中,并且以宸为封号,倘若是傅斌还在宫中,史书上定然会大大记上一笔,而傅斌因为被踹得休养,反而正好错过了这件事。
傅斌面上露出了淡笑来,当日里他为什么要亲自去把这个消息送给万岁爷,就有这个考量在内。
那一日的重伤到现在有了意外的收获。
傅斌对着傅嘉泽说道:“宫里头的内侍传来消息,夫人对陛下提起过你,可能待她封妃后,说不得会召你入宫问话。”
傅嘉泽一愣,继而想到了在白峰寺下的情形,“听闻我与那位小公子生得有几分相似,贺夫人应当是借此怀念那位小公子。”
傅斌的眼底有些忧虑,傅嘉泽被未来的宸妃娘娘看重,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傅嘉泽已经有了自己这样一个舅舅,又和宸妃扯上了关系。
傅嘉泽反过来安慰舅舅,“贺夫人独得圣心,定然是有颗七窍玲珑之心,只是想要借由我来提及那个逝去的小公子,并不会真的召见我。”
没有孩子傍身,又是宫外已婚的夫人身份进宫,傅斌转念一想也是,提及傅嘉泽应当是贺兰汀争宠的手段。
“这消息,你告诉裴掌事。让裴掌事那些人心中有数,圣上是定了主意,要封贺夫人为宸妃的。”
傅嘉泽看着傅斌,这样的消息,傅斌居然提前告诉了自己不说,还让他告诉恩师。
傅斌说道:“你是我外甥,他是你老师,能提前透露一些的,我都告诉你。”
傅斌自己读书不多,也是没根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血脉联系。
傅嘉泽说道:“谨元牢记舅舅的恩德,关于今后之事,舅舅也不要太过于担心,谨元自当努力。”
他会努力成长,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那样新皇动不得他傅嘉泽的家人。
傅斌笑了笑,他这辈子已经足了,只需要傅嘉泽护住傅蘅和傅菀安就行,至于说他这个阉人,到时候新皇登基被清算就清算了,他替皇帝做了不少见不得台面的事情,知道了太多的消息,新皇登基定然是拿他第一个立威。
傅斌也没有想到,在未来新皇登基之时,他非但没有被清算,得到了正大光明出宫的机会,新皇还会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会笑着喊他一声,“养舅。”
第063章 赏雪宴
傅嘉泽从书房里出来, 就坐上了马车准备去裴府。
青帷马车行到了裴府,正好有人出府,让傅嘉泽微微一怔, 因为赶马车的人赫然是裴晋。
傅嘉泽趋步上前,对着裴晋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话音刚落,此时马车里的帘幕被撩开, 露出了一张惊喜的面容来,“谨元。”
怎么会是岳母?
傅嘉泽又对着温蕙行礼。
裴晋放下了缰绳, 停好了马车, 而温蕙下了马车, 温蕙对着裴晋说道:“我就坐谨元的马车先回去好了。”
裴府的车夫家中有喜,离开了裴家, 就只能够是裴晋亲自送她回去。
让裴晋送自己, 温蕙总觉得奇怪了一些。
现在傅嘉泽的出现, 解开了她的困境。
裴晋微微颔首:“如此也好。”
温蕙所乘的马车离开了府邸,裴晋这才收回了目光, 慢条斯理脱下了手笼,对着傅嘉泽说道:“去书房。”
两人行走在路上, 等到了书房,裴晋知道了傅嘉泽的来意,说的是明日里早朝陛下会说给贺兰汀封号的事情。
“贺夫人的封号和份位也定了, 她将是宸妃娘娘。”
宸妃两个字一出,裴晋的眉心一皱。
很快眉心舒展开,他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乍一听宸妃两字, 裴晋就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再细想一番, 宸妃的出现是符合他的利益的,那位小公子死了,成德帝与贺兰汀再生出一个小皇子之前,他有更多的时间在朝中站稳脚步。
成德帝这个帝王自己做得舒坦,底下的官员也可以一展手脚,不算圣明的君主和能干的群臣共同维系了整个大祁的运转。
傅嘉泽补充说道:“陛下要立贺夫人为宸妃的心意已决。”
裴晋从成德帝对严玑尸体的态度上可以窥见一些蹊跷,此时点头说道:“自是如此。我现在需要外出,谨元,你与我一起。”
既然帝王的心意已决,他的人脉可以阻拦帝王一二,却不可折损在此事之中。
两人穿过长廊,冬日的夜晚来的早,浓稠如墨汁的黑夜裹挟了整个裴府。
走往马房,傅嘉泽注意到裴晋带上了手笼。
这是裴晋要准备亲自赶马车?
傅嘉泽不由得说道:“府中的车夫呢?”
裴晋说道:“家中有喜,告假了,所以我先前才准备送温娘子回去。”
裴晋笑着说道:“谨元是不信我的赶车能力?我曾在雪天出行过。”
傅嘉泽顿了顿,开口意有所指说道:“我只是以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傅嘉泽的意思很简单,以为马车坏了无非是托词罢了,裴晋是为了单独送温蕙。
“怎么可能?”裴晋失笑着,没说完就自己噤了声,似乎陷入了深思。
傅嘉泽刻意把目光放得悠远了一些,不去看恩师的表情,只是余光留意裴晋的动作。
裴晋站在原处没说话,身后长廊的灯被北风吹得晃晃荡荡,内里的火焰摇曳,带来的光线明灭不定。
傅嘉泽的话好像点醒了些什么,让裴晋的心好似被人生生拽起来高高抛起没有个着落。
这种失衡感是裴晋素来想要避免开的。
良久之后,裴晋再次行走,“我们先去魏尚书那里一趟。”
傅嘉泽说道:“是。”
“我来赶马车。”
傅嘉泽依然是:“是。”
这一夜,官位高的如同户部尚书魏柊,到官位低得六品官员工部主事,裴晋带着傅嘉泽一一拜访走过。
一直到宵禁前,裴晋先把傅嘉泽送了回去,自己赶了马车回裴府。
明明不顺路,他的马车还是经过温蕙所住的宅院胡同。
褚色大门紧闭,透不出内里的一丁点光亮,现在已经很晚了,想来内里的主人已经安歇了。
裴晋就在寒风之中这般坐在马车车边一刻钟,寒风把屋檐上的积雪散落了一些,纷纷扬扬洒在裴晋身上。
那些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宛若是白了头一样,因为人体的温度,这些雪花渐渐融成了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
滴答。
从鬓角滑落到肩膀,宛若是被惊醒一样,裴晋手中的缰绳抖动,马车再次往前行去。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一小会儿,裴晋依然是回头去看。
黑夜已经吞噬了他的来路,漆黑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分不清楚哪一户是温蕙所暂住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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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成德帝精神抖擞地做好准备上朝,他会为了贺兰汀的份位扫清一切障碍。
傅嘉泽早已经出门去了翰林院,虽说裴晋带着他拜访了朝中的诸位大臣,但是春闱尚未开始,一介白身的他尚未真正踏入仕途。他现在的任务还是在翰林院里看书。
见过了或大或小的官员,甚至不少官员也对傅嘉泽另眼相待,傅嘉泽依然是到了库房之中。他坐在了惯常的位置继续看书,整理所看的书。
莫行一是托家里人分入翰林院的,见着傅嘉泽如此,也不由得在思索自己的路子,他的手对傅嘉泽的桌子上扣了扣。
傅嘉泽抬头,而莫行一说道:“你觉得,我选择外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