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泽的文章有围绕重农抑商吗?当然也是有的,全篇都是举措,并不是歌功颂德,而是切切实实提出了做法。
但是傅嘉泽的核心举措,都是在成德帝看来天真异常的做法。
重农的第一步是提高粮食产量,哪儿有那么容易?
想要给农民减税?大祁实在是太大了,每年不是有旱灾,就是水灾,只有农民的税是最好收的,他们不纳税,哪儿来的救灾银子?
后面还有抑制商人的做法,在成德帝看来,也不算是抑制,只是画了一个圈,有些东西不许商人去做,实际上还是放宽了商人可以售卖的东西。
他瞪着这篇文章,很想批一个不知所谓!甚至想要破例,直接让傅嘉泽无功名。
最后想到了贺兰汀,成德帝就忍不住心软叹气。
他的汀儿实在是思念幼小的严玑,连傅嘉泽与严玑没什么相似,都可以感觉得到相似之处,他有什么理由太过于苛责傅嘉泽?
他给傅嘉泽一个名次,给的不是傅嘉泽,而是给他可怜的孩子。
这样一想,成德帝就觉得给傅嘉泽状元也无妨。
等到其他的名次也排完,成德帝把名单给了一直候着的傅斌,示意他可以唱名。
他躬身一礼,打开了纸条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眼眶都难以自已地发红,他那个屡屡不中的外甥终于到了京城逆天改命,大放异彩。
他往前一步,用了毕生最大的声音高唱:
“一甲头名,傅嘉泽!”
第084章 状元游街
傅斌唱了傅嘉泽的名, 傅嘉泽上前一步,叩拜隆恩。
傅斌喊傅嘉泽的声音几乎劈了音,而后面念着其他人的名字则是带了一丝沙哑。
后面的人也一一上前叩拜。
因为傅斌的表现, 不少人都想起来这位公公和傅嘉泽特殊的关系来。
若不是御前,这些学生只怕当场要鸣冤,觉得这殿试有猫腻, 不少人都盘算着,等到答卷收入到了翰林院, 一定要看看状元郎的答卷。
唱名结束之后, 成德帝不再停留, 毕竟看过了状元的文章,他觉得糟心得很, 没兴趣鼓励这些生瓜蛋子们上进。
生瓜蛋子们上进, 就会如同状元傅嘉泽一样, 提出一些让他不喜又无用的政见。
而等到帝王离开之后,本应该是诸位进士的游街时刻, 傅斌却拿出了许多份的答卷来。
傅斌的语气恭敬:“各位进士爷,这是状元丰城傅嘉泽的答卷, 因为时间尚短,只能够誊抄了这些份,诸公可以一览。”
诸位进士们面面相觑, 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我要一份和榜眼一起看。”探花郎毫不犹豫地说道。
榜眼周邦微微颔首,也上前一步,“劳烦傅公公。”
这开了一个头,就有两人三人一份去看傅嘉泽的答卷。
开口的探花郎是一位吴姓御史的嫡子, 他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来看傅嘉泽的答卷,原本他是紧皱眉头, 而在看到了傅嘉泽文章的前一小段,他的眉就已经舒展开。
帝王不喜后面傅嘉泽的政见,都觉得文藻华丽,文采飞扬。
这内行人看门道,吴瑜笙就更觉得傅嘉泽的文章好了。
文章并无拼凑之言,是一气呵成,文章浑然天成,字字珠玑。
琢磨帝王的喜好,也是这种世家子参加科举的必由之路,能够得谈话的位置,吴瑜笙是有些见识在身上的,傅嘉泽的文章一气呵成不说,最关键的是,并不奉承上意,是言之有物的。
吴瑜笙身为御史之子,都尚且做不到如此地步,万岁爷因不喜这些举措,就觉得傅嘉泽文章里的政见举措稚气,而在吴瑜笙看来,这是有独到之处。
吴瑜笙再想想自己的文章,他为了殿试得到了一个好名头,用了不少无用的华丽辞藻,看似花团簇簇,若是和状元的文章比起来,可以说是狗屁不通。
佩服傅嘉泽的文采,佩服他的敢言,吴瑜笙彻底对傅嘉泽服气,觉得这个状元是实至名归。
吴瑜笙对着傅嘉泽长揖:“傅状元的文章文采飞扬,第一是实至名归。”
榜眼周邦并不喜傅嘉泽的政见,觉得有些偏题,不过也承认,此文章华彩,他也开口说道:“吴探花说的是,傅状元的文章是极好的。”
一甲的两名都承认了状元的文章,另外也有人纷纷开口,赞叹傅嘉泽的文章。
傅嘉泽拱手说道:“小子字谨元,唤我傅谨元就好,诸位兄台客气了。”
傅斌含笑说道:“诸位进士且往这边走。”
属于读书人特有的人生的高光时刻即将到来——打马游街。
所有人都翻身上了骏马,马前带着红色的绸缎花,从宫门出发,绕遍主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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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细密的春雨才润了整个京城,干枯的草地钻出了一抹两抹新生的绿意,不需要再等几日,这绿意就会咻忽扩大,覆盖所有的土壤。
街上热闹非凡,都挤着等游街,而傅家人、裴晋还有温蕙自然是出动了。
因为裴晋带着裴清荷的次数多了,裴清荷除了和温蕙交好之外,另外还有了傅菀安这个好友。
傅菀安稚嫩天真,裴清荷害羞内敛,两人成了玩伴。
傅蘅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友谊能够持续多久,不过现下女儿能多个玩伴总是好的。
林映雪侧过头看着走过来自己身边的欧嬷嬷。
显然这位老人也察觉到了什么,站在了林映雪的身侧。
林映雪看着欧嬷嬷,而欧嬷嬷先是有些紧张,再看看林映雪,忽然低声说道:“小姐也瞧出来了?”
林映雪的头点了一下,而见着欧嬷嬷抿了抿唇,捏着林映雪的衣角。
这显然是要长谈的架势,林映雪看了一眼,进士游街还需要一点时间,就与欧嬷嬷走到了角落里。
“小姐,若是夫人再嫁,你……会不会拦着?还有姑爷那边……”欧嬷嬷生怕林映雪拦着,连忙说道:“当时林老爷骗小姐的时候,其实小姐以为做的是正妻,是很快活的,只是偶尔遗憾没有凤冠霞帔。蕙娘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就算是现在也是,嬷嬷我看了她半辈子,总希望她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对欧嬷嬷而言,从林怿身边离开,让温蕙独立女户一辈子,她打心底总觉得有些缺憾。
等到见到了裴掌事,她就知道了那点缺憾是什么,她自己想要蕙娘被人珍视,想要让温蕙风风光光再嫁出去。
林映雪看着母亲和裴晋方向,眉头搅在一起,“这事夫君也知道,我和他的意思是都不拦着,顺其自然。”之前觉得裴掌事没想到,现在觉得裴掌事想好了,母亲那边却不一定会同意。
欧嬷嬷笑着说道:“那应该会很快的。我啊,看得出来偶。”
林映雪把目光从温蕙和裴晋身上离开,谈论母亲的婚嫁,总是她有些别扭的。
此时温蕙在和裴晋说话。
因为那本山河志是裴晋少年的时候所写,温蕙反复看了许多遍,不知不觉也觉得对裴晋从内心里亲近了一些,也就有什么话就直接和身边的裴晋说。
裴晋听着温蕙说话的神色很是认真,他的表情因为身侧的温蕙而牵动。
而此时林怿正好见到了两人交谈甚欢的一面。
给了温蕙放妾书之后,林怿还总是忍不住留意温蕙的消息,甚至酒后还做过梦,梦到与再婚后的温蕙擦肩而过,温蕙与看不清面目的新婚夫君谈笑风生,而他只能够送上恭喜两字。
梦里的那种遗憾与嫉妒,让他得了此生最好的一首词。
那首词只是当天宴席的上的一些官员知道,林怿想着,倘若是温蕙如同他那样再嫁,他就把文章放出来,若是没有再嫁,就永远压箱底。
此时看到了裴晋和温蕙站在一起,此情此景一下就和梦中重合了。
正巧人多,冲了温蕙一下,把温蕙撞入到裴晋的怀中。
虽然裴晋很快就扶住了温蕙,为避嫌还倒退了一步,还是让林怿咬了牙。
亏得裴晋也是读书人,不知道瓜田李下的道理?
林映雪呢?
林映雪在哪儿,就这般看着她的母亲与裴晋站在一起?还谈笑风生?
林怿很快就找到了林映雪在和欧嬷嬷说话。
难怪温蕙单独在和裴晋说话。
林怿打算教训一番林映雪,他直接大跨步走了过去,只是还没有生事,就被人割了钱袋。
“小偷!”
有人惊呼出声,林怿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结果他的钱袋被人割走了不说,就连腰带都割开了。
“这可真倒霉。”旁边有人低低说道,“这位相公,还是回去换一条腰带吧。”
年轻的小妇人们看着林怿提着衣摆,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怿涨红了脸,现在若是出现在林映雪的面前很是失礼。
林怿只好去附近的铺子再买一条腰带。
而看着林怿的背影,傅蘅的嘴角淡淡翘了起来,林映雪压根不知道,林怿还险些出来兴师问罪,坏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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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状元郎来了。”
巷子口欢呼声响起,林映雪的心跳也加急了。
远远见着高头大马过来,巷子里有人燃烧起了爆竹,噼里啪啦地作响。
小孩子穿来穿去,尖叫着拍手,被大人们打了巴掌,“好生看看,这状元郎有多威风,今后可要好好读书,就也可以有这样的分光。”
小孩子们就去看,这状元是什么模样。
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是一马当先的,他本就生得好颜色,一马当先,加上他是傅斌的外甥,宫中给他准备的马匹是通体雪白并无一丝杂毛的,如此容貌把其他人都衬得是黯然无光。
傅嘉泽的目光与林映雪的目光相碰,林映雪冲着他弯眼而笑。
傅嘉泽曾经同她说过,想过连中六元,而虽然中间耽搁了好几年,到底也算是如愿以偿。
傅嘉泽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几句,探花和榜眼点了头,继而他是翻身下马。
林映雪看着他大跨步地冲着自己走来,而人群不自觉给状元郎分开了一条道。
通体血液流速加快,让林映雪有一种想晕眩的感觉,甚至地上如果有个缝,她都还想逃跑。
她也当真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一只手坚定地抵在后背上。
林映雪扭头一看,是婆婆傅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