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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鸢_分节阅读_第8节
小说作者:寿半雪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308 KB   上传时间:2024-09-01 16:05:14

  易鸣鸢其实还没睡着,她在程枭洗漱的时候拆了身上所有膈人的物件,床铺很软,缩在里面的时候就像置身于云层之中,能让她短暂的忘却所有烦恼。

  没多久床铺塌陷,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过来,压着她的腰背翻转,迫使她落入男人的掌控之中。

  下巴挨上程枭的肩窝,脖颈交错的瞬间周围的温度理所当然的上升了一个台阶。

  易鸣鸢耳际被发烫的气息喷洒着,二人嵌合的那一刻男人开口:“找到避孕的方法前,我不动你,你先试着对我生长出一点情愫,好吗?”

  程枭从来不信什么得到身子再得到心的鬼话,他只想让心爱的人心甘情愿与自己结合,他阿妈所在的须蒙氏有一句老话,叫做急躁的苍鹰叼不走灵活的兔子,急性的莽汉追不到心爱的姑娘。

  八年他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这样骄矜的兰花被自己带到了草原贫瘠的土壤上,是该好好呵护一段时间的。

  易鸣鸢鼻头发酸,她听到对方震如鼓擂的心跳声,眼前的人明明有对自己生杀掠夺的能力,却矮下姿态祈求她的情意,甚至为此紧张到心跳加速。

  她悄悄把微凉的小腿靠近程枭,抛弃了那个还散发着热气的水囊,“嗯。”

  程枭心情因为她的这个小动作顿时变得很好,而他表达欢快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低下头寻着她柔软的双唇企图讨一个亲吻。

  易鸣鸢闪躲开,找了个借口:“别这样,我没揩齿,嘴里不干净。”

  “我买了,中原的商人时常路过转日阙,我前……前两日买了十四五只刷子,都给你用,还有盆子和架子,”程枭在她背后拍了拍,“要起来吗?我去点油灯。”

  易鸣鸢怔忪,她以为这婚帐中的一切都是服休单于派人布置的,但是如果毛刷和洁面的东西都是程枭准备的,那茶桌和软榻屏风恐怕也全部出自他的手笔。

  “不起来,睡了。”

  洗漱的时候她就已经用清水漱过口,本意只是为了躲避一个缠上来的亲吻,无意于专程离开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

  她现在脑子很乱,程枭对自己浓厚到近乎不可理喻的情感令她难以理解,分开三天内能否办成那么多事也无从得知,她总觉得自己恍惚中遗漏了什么细节。

  纵容和依赖,是一双需要时间才能养成的习惯,眼前这个轻拍自己背哄睡的男人似乎做到得太快了。

  ***

  易鸣鸢苏醒的时候分不清当下是白天还是黑夜,直到推开身旁的人,阳光才洒进她的眼眶。

  受到强光刺激的眼睛闭了起来,她估算现在应该是一个比日上三竿还晚的时间。

  和暖的日光中,易鸣鸢缓缓睁开双眼,发着金光的微尘在空气中飘浮不定,她的目光跟随一颗小粒慢悠悠移动,直至小粒晃入暗处,她才舍得从轻软舒适的被褥中出来。

  刚坐起小半,昨日猛然间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就听到了动静,伸出修长的手臂在她方才躺着的位置来回摸索。

  她整晚都睡得不太好,现在颇有些幽怨,就是这只手,非要穿过她的脖颈,执拗地垫在她头枕的位置,硬邦邦的怎么也逃不掉。

  程枭揉着眼睛醒了过来,易鸣鸢目移,那只手也是,搂着她的腰死活不放,刚挪开一丁点就会被霸道地拽回去,一觉起来浑身发酸。

  “你晚上睡觉别勒人,我身上都要青了!”易鸣鸢泄愤般推了程枭一下,很意料之中的没有推动,这让她更加羞恼。

  男人蓦地坐起来,温热的手掌抵住她的后背轻揉,“我以为你哼唧是嫌冷,这里难受,还是这儿?”

  “你跟个火炉似的,再冷的冰块儿都能烧开,我哪里还会冷。”易鸣鸢撇撇嘴,背后恰到好处的力道是抚平她娇气的一剂良药,瞬间什么小脾气都消散了。

  腰背的僵硬被软化过后,易鸣鸢想到了什么,问:“我现在是要穿你们的服饰还是自己带的长裙?”

  程枭下床拿来了一套衣裳,不给她动手的机会,“我说过,给你穿转日阙最好的羊皮裙。”

  和中原华丽累赘的裙装不太一样,草原上的服饰为了方便骑马和活动,做成了较短的样式,上衣由一层窄袖棉衣和半袖羊皮袍子组成,下裙则分成前后两片,长度堪堪盖住鞋面。

  程枭拿的是一件缝线处皆滚了白绒的偏襟正红色袍子,穿上就像正值花期的萨日朗,颜色艳丽而又张扬,更衬得易鸣鸢明丽娇艳。

  “来,手抬起。”他给乖乖曲起双臂的人束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腰带。

  草原不兴将头发全部盘起,淌在风间是每一根发丝的最终归属,所以他用洁白丝绒搓出的长绳半拢起易鸣鸢的长发绑好,又拿出一条坠着珊瑚珠子的额带系在她的脑后。

  “很美,美到想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程枭情不自禁的说。

  他绞尽脑汁学的大邺话实在匮乏,如果他看过更高深的书本,就会知道世上还有诸如“形貌昳昳”“仙姿玉容”这样赞美女子的词语。

  但是不打紧,直白质朴的话一样打动人心。

  易鸣鸢别开眼,耳朵发红,不知他这种羞人的危机感究竟从何而来。

  程枭蹬进长靿皮靴,快速穿好自己的衣物,牵着人走出婚帐。

  “逛逛吧,跟我走一走。”



第11章 愤然

  一推开毡帘,一个个软乎乎的团子就撞到了易鸣鸢的腿上。

  她低头一看,两颊红扑扑的小东西扒着她的衣服不放,抬头露出纯真中带着初生傻意的笑容,张大了嘴说:“贡珠,贡珠嚎!”

  正要逗逗这个孩子玩,就被一道叽里咕噜的声音打断了,不远处有个步履生风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上挂着两个孩子,手上还抱着一个,配上他冷硬的面容,显得有些滑稽。

  脚边的小娃娃闻言把抱着手抓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不舍的呜呜声。

  “耶达鲁,拜见公主殿下。”男人拎走自家调皮捣蛋的崽子,单膝下跪,右手贴在胸前对易鸣鸢行了一个郑重端正的礼。

  易鸣鸢入目是阔远的天地,天际的蓝和莽原的青恰如其分的在极远处贴合,这里没有压抑的琼楼金阙,只有天籁般的鸟叫虫鸣。

  随着耶达鲁的下拜,周围的族人全都跟他做出一样的动作,表达对新阏氏的认可和臣服。

  易鸣鸢欲屈膝回礼,却被身旁的人拉起,“点头就好。”

  她微微诧异,那日程枭说他是奉命去护送和亲队伍的,她只当他是一个护卫队长,却没想到他的地位似乎远高于自己的想象。

  与众人见过礼后,二人踩着柔软的草地四处闲逛,程枭语调平稳,逐一为她介绍转日阙中的事物。

  整个部落很大,二人时走时停,来到圈养着上百只羊的栅栏前,易鸣鸢揪着一根长叶拿在手里把玩,在此起彼伏的咩叫声中说道:“昨晚我问你,年龄几何,你还没有回答我。”

  程枭侧过身,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用草叶编织而成的蜻蜓放到她手中,反问:“你呢,你今年多大?”

  得了一个小玩意,易鸣鸢眉开眼笑,“刚过了十七的生辰,我猜你应当比我大十岁?”

  程枭骤然被猜老了几岁,心情有些郁结,闷闷从嗓子眼里丢出几个字眼,“我十三岁跟着涂轱打仗,已经八年了。”

  战场的风沙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很多沧桑的痕迹,这无从避免,相反,程枭还要感谢这些经历,如果没有它们,他就会永远错过那个藏在心底的人。

  征战给了他强大的体魄,赫赫的战功,崇高的地位,所以他从没有后悔过。

  易鸣鸢歉然一愣,却见程枭翻身入圈抓住一只羔羊,捆了手脚放进她的怀里,顺势俯身将她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送到萨满那里,玛麦塔不让男人进她的帐子。”

  易鸣鸢耳尖一痒,却没有避开,“为何要找萨满?”

  她从没抱过如此脆弱的生物,小心翼翼挪动手臂,企图找一个让羊羔感到舒适一些的姿势。

  “玛麦塔有全族的书,你去问问她羊肠,还有鱼鳔怎……”

  程枭还没说完,易鸣鸢就已经愤然离去,将他扔在了身后。

  青天白日的,真是不知羞耻!

  不过他提到萨满那里放着全族的书,她或许可以从中找到匈奴的图册,还有大邺话与匈奴语的比对书籍,这样在其他人交谈时,她就不会双眼一抹黑了。

  看着易鸣鸢的背影渐缩,程枭敛目,抬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跨去。

  ***

  萨满住的毡帐和婚帐都坐落在转日阙的中间位置,虽然相隔有一些距离,但不算太难找。

  最大的特点就是最上方扎了黑色的马鬃,十分醒目。

  一路上,易鸣鸢专心的记着路线,方才程枭给她介绍过,帐外挂着铜铁器的是打造马嚼子和马镫的地方,中间隆起四周垂毛毡的穹庐是活动的区域,小型的帐幕则是牧羊人的居所。

  这里苍鹰任飞,时不时传来翱翔的啸鸣,还有在帐外赤膊摔跤的匈奴男人们发出的搏斗较量声。

  易鸣鸢抱着怀中雪白的小羊绕过两个打铁房,四个穹庐,一个帐幕,精准的找到了萨满所在的位置。

  途中不断有人亲切的跟她招手,还有个热情的匈奴女人递来奶酪块,放到她的手里就立即跑开,不给她还回去的机会。

  无奈之下,易鸣鸢只好带着一只羊,一小把奶酪,还有一只小蜻蜓走到了萨满的毡帐前,和大多数居所不同的是,萨满用的是一个结实的木门,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门外把守的兵士用肢体语言示意她直接进去,易鸣鸢正打算敲门的手微顿,想了想还是轻声叩门说明来意,直到久未应答,才在兵士更为强烈的动作下改为了推门而入。

  一进去寂静无声,漆黑一片,易鸣鸢怀中的羔羊冷不丁开始扭动,叫了一声,“咩——”

  这时,身后传来火星的噼啪声,她捂住羔羊的嘴,死死抱着它不敢转身,背上流下冷汗,心里直发毛。

  “呼!”

  突然,一个古怪又惊悚的黑脸面具从易鸣鸢的左肩处冒出,伴随着呼的一声,把她吓得连连后退了三步。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惊叫出声,更没有把手中的羊羔扔出去。

  “阿兄说的没错,你是个好人。”一阵铃铛声响起,帐内各处油灯依次亮了起来,就像被施了什么法术。

  易鸣鸢惊魂未定,这才看清面具后的人。

  没想到摘去了面具,堂堂萨满竟是个面容娇俏的年轻小姑娘,更没想到她拥有一口比程枭更加流利的大邺话。

  “你,那个时候,怎么,那……”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易鸣鸢哽住。

  昨日在木台之上,萨满明明是一副听不懂的模样,为何今日却能如此顺畅地说出一段话?

  玛麦塔大笑两声,把手中的黑脸面具挂回原位,不穿萨满服的时候,她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小女孩,喜欢看别人被自己吓到的样子,这是她乏味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我是玛麦塔,按照中原人的称呼,我应该叫你嫂嫂。”小姑娘从易鸣鸢手里接过羊羔,解开绳子放到地上,顺手揉了一把软软的羊屁股。

  嫂嫂,那就是程枭的妹妹了?

  易鸣鸢看着她麦色的卷曲发顶,又看向她笑起来月牙般的双眼和偏小的身型,就是再不同的父母,也不该生出长相如此南辕北辙的一双兄妹吧?

  “瞧你想哪儿去了,不是亲生阿兄,我是他捡来的,那时候我只有两岁,就……这么点大。”

  玛麦塔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很小对不对?阿兄每天把我放在他的裘衣里带着,我才成功活下来,这是从几百年前传下来的方法,把病恹恹崽子贴身带着,听亲人的心跳,能让崽子的身体变得更强壮,比巫医熬的药还有效果。后来列比迭耳去天上了,神就选我当了萨满。”

  似乎是因为平日里很少有人能交流,玛麦塔今天话格外多。

  她从不知哪里的角落翻出一些羊皮纸,借助上面凌乱的图画讲解儿时的过往。

  “你阿兄他,匈奴名字叫什么?”

  很多时候,易鸣鸢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当玛麦塔讲到程枭首次出兵打仗,她才第一次发问。

  玛麦塔眉飞色舞讲解的动作停下,有点沮丧的说:“叫折惕失,阿兄说这不是一个好名字,因为是他阿爸起的,而他的阿爸抛弃了他和他的阿妈。”

  不过很快她就开朗起来,“放心嫂嫂,后来有人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

  这是第二次提到给程枭起名的那个人了,易鸣鸢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奶酪块,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为何听起来早已离开了草原?现在又在哪里?

  奶酪块甫一放进嘴里,她就差点全吐出来,整张脸就皱得如同没有蒸成功的包子,“酸的,这是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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