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婚被提前了三日,一切准备都略显仓促,礼官强装镇定,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
行过雁礼,该有的早已备妥。
容樊瑛头戴凤冠,身着繁重嫁衣,缓缓上了喜轿,随着沈云之出了宫。
嫁妆足有六百抬,奢华至极,琳琅满目,从皇宫出发绕城三圈,才在肃和公主府前落了脚。
苏锦绣乘着九龙轿撵,跟在喜轿后头,仪仗队前是冷着脸骑马送嫁的容暨。
直到亲眼瞧见这番阵仗,百姓们才知中宫嫡出的肃和公主今日出嫁。
喜宴摆在公主府里本就不合规矩,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沈家竟无一人出席,如此怪事,百姓们自然是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
念禾面露尴尬,贴近了喜轿,小声道,“公主,驸马家中……”
“不必理会旁人。”容樊瑛腰板挺得笔直,半分不敢松懈,轻声道,“只管找人看住了沈家夫妇,不准那两个老家伙踏出府邸半步。”
第169章 凯旋
公主府里热闹得很,有皇帝与皇后坐镇,还有苏家捧场,盛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来了不少,都盼着能在贵人面前混个眼熟。
礼成,容樊瑛被送去了后院,前头开了喜宴,沈云之一人忙的团团转。
天家嫁女,又是嫡出,普天同庆,声势浩大,就连看门的小厮都讨了不少喜钱。
门外,有几个身影一直在附近徘徊,时不时踮脚朝里头瞧上一眼,可奈何有影壁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沈云飞。”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吓了几人一跳,领头的沈云飞瞬间转过了身子,不出意外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庭玉哥!”沈云飞眼睛瞬间亮起,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问道,“你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吗?见着我大哥了吗?他今天俊不俊?”
一连串问题下来,他身后的几个小豆丁也仰头盯着他,满脸希冀。
谢庭玉饶有兴致的瞧着几人,沉声说道,“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进去亲眼瞧瞧?”
“不……不了吧……”沈云飞面上尴尬,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公主下令不准沈家人到场,还派了好多人在府外盯着,父亲和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今儿是偷跑出来的……”
谢庭玉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声问道,“你小子,带头钻了狗洞吧?”
沈云飞愣住,喃喃道,“庭玉哥……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我眼瞧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谢庭玉挑眉,揉了揉他的脑袋,“敢跑出来,回去之后不怕你爹打你们吗?”
“不怕。”沈云飞摇摇头,神情坚定,“我既然敢出来,就是早料想过结局的。”
“成亲是人生中的大事,我们都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大哥身边。”沈云飞说着,悄然红了眼眶,闷声道,“沈家一个人都不来,传出去,必会有人笑话我大哥的。”
“好小子。”谢庭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语气里带上几分笑意,“没白吃你大哥带回去的点心。”
沈云飞抹了把眼角,瞧着公主府敞开的大门,心里头愈发委屈。
谢庭玉低头轻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慢吞吞道了句,“公主派出去的都是什么人物?若不是有意放你们出去,就凭你们几个小不点,怕是连狗洞都钻不了。”
“进去吧,你嫂子一早就备好你们的席位了。”谢庭玉眼中含笑,低声道,“你大哥也一定想你们了。”
“真的吗?”沈云飞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大哥他……真的想我们了吗?”
“不信我的话?”谢庭玉扯了下唇角,不紧不慢道,“你大哥撅一下腚,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沈云飞怔住,旋即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虽说话糙理不糙,可庭玉哥这话也太糙了些。”
谢庭玉觉得好笑,高高扬起手,“你这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沈云飞朝他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跑进了公主府里。
果然不出谢庭玉所料,看门的小厮一听说眼前这几个孩子是沈家的,立马恭恭敬敬的给迎了进去。
“你倒是会哄孩子。”梁晚余走到他身边,瞧着几个小豆丁的背影,轻声笑道,“我原以为……你回了盛京,得知沈公子未参科举的消息会冲到他面前与其理论劝解,没成想你就只是与他寒暄了几句。”
谢庭玉双手环臂,闻言,懒洋洋道了句,“我当然觉得可以,沈云之是我们四个里头最刻苦最努力的,甚至让我们觉得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考取功名的,除了看书,一日里再也瞧不见他做旁的事。”
“守言总说他是书呆子,看不出人身上该有的鲜活。”
“可一别这么久,再次相见,我突然发觉他身上的死气不见了大半。”谢庭玉想到自己兄弟,面上的笑多了几分,“他与我寒暄,除了关心我以外,还一直在说他与肃和公主之间的趣事。”
“对于我那三个兄弟,我所求不多,平安是第一,开心是第二。”谢庭玉耸耸肩,满不在意道,“什么科举,什么功名,全都不重要。”
“左右我现在回了盛京,沈云之那个死爹要是再敢犯浑,我就去砸了他的府邸。”
梁晚余嗔怪的瞟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爹教你功夫,哪里是让你去报复别人用的?”
谢庭玉低头握住她的手,眸中闪过旁人看不懂的情愫,拉着她朝公主府中走去,“跟我走,带你去沾沾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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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盛京城里喜气洋洋,路上的行人全都带着笑,就连各个商铺里的玩意儿都便宜了不少,无论是东市还是西街都挂上了红布条,只等英雄凯旋。
军队缓缓踏入城门,行人熙熙攘攘,都簇拥在街道两侧,让出了中间位置。
黑压压一片轧过来,为首的正是定远侯梁砚,身骑玄马,副将廖承刚紧随其后,队伍后头竖着两面大旗,一面写了元,一面写了个梁字。
瞧见梁砚,百姓们的呼声愈发热烈,若非御军看顾着,这些人恨不得跳到定远侯怀中去。
梁砚面上带笑,朝着两侧的行人点头示意,未作停留,直直朝着皇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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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庆殿
“定远侯,你可是吓了朕一大跳哇!”
皇帝眉开眼笑,虽说脸色依旧苍白,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时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朕听说了,你领头将那帮子蛮夷打得是落花流水,伤亡竟还不如上次大战的一般,你着实功不可没!”
皇帝大手一挥,扬声道,“说罢,想要什么赏赐,朕通通都答应你!”
“圣上谬赞,臣愧不敢当。”梁砚站在大殿中央,低声道,“此番战役那帮蛮夷确实有备而来,使了不少阴招子,若非廖副将和臣的女婿提前察觉,这仗……也不好打。”
“你的女婿?”皇帝面上笑容收敛了些,身子向后靠去,沉声问道,“可是镇国公那幼子?叫什么……谢……”
“回圣上的话,臣那女婿名叫谢庭玉。”梁砚眼底一丝笑意,不卑不亢道,“虽说他尚是新兵,却有勇有谋,出了不少好点子,将那蛮夷打得是一蹶不振!”
皇帝沉下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瞧,一言不发。
第170章 有去无回
“依你之见,朕该如何赏赐这个谢庭玉?”
梁砚眸色晦暗不明,思索半晌,沉声道,“圣上,臣斗胆请旨,还望您赏小婿一枚免死金牌。”
皇帝皱眉,喃喃道,“他要那东西有何用?”
“并非庭玉亲口讨要,而是臣心里头放心不下。”梁砚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圣上应该有所耳闻,臣这女婿成亲前是何等性子的一个人。”
“任性妄为、胆大包天,京中纨绔里他是榜首,说实话,一开始臣并未相中他。”梁砚面上真诚,缓缓道,“非臣自傲,臣那个女儿清高如明月,貌赛天上仙,比起臣的发妻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定远侯夫人叶氏年轻时乃京中第一女子,模样、家世、才情皆是最佳。
直至叶氏病重离世,盛京都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京中贵女多,叶韫真绝色。
皇帝颔首,面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接着说。”
梁砚薄唇微抿,低声道,“臣一门心思都在教养女儿身上,常年驻守边疆,没能亲自给女儿寻个好儿郎,已是憾事,如今木已成舟,女儿和女婿感情深厚,臣心里也踏实不少。”
“今日大着胆子向圣上讨要金牌,是因着臣那女婿行万事都看心情,保不准哪日一犯浑,惹到了哪位贵人,臣实在难安……”
皇帝神情平静,轻轻应了声,“你所言有理,朕允了。”
“不过你且记住,这块免死金牌是朕看着定远侯身上功勋给的,你开口,朕不愿拒绝,与谢家不沾半点干系。”
皇帝坐在御座上,勾唇浅笑,眼底的情绪高深莫测。
梁砚神色淡淡,闻言跪下谢道,“臣多谢圣上开恩。”
送走了梁砚,大殿之内重归寂静。
皇帝把玩着手里的珠串,唇边扯出一抹冷笑,“长子参科举,幼子入军营,镇国公啊镇国公……动作可真是不小。”
“张德,派人去查查,传言不是称谢家长子活不过二十二么?为何现在安然无恙了?”
张德面上犹豫,小声道,“圣上,外头都说是谢家长子娶进门的夫……”
“蠢材。”
张德身子一震,忙不迭跪下,低声道,“奴才该死……”
皇帝半眯着眼,眼底满是狠辣,“谢家长子先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瞧着两脚都要迈进鬼门关了,单凭着冲喜,就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给救回来?”
张德吓得瑟瑟发抖,试探着问道,“圣上的意思是……”
“去查,查谢家是不是有意隐瞒了什么事情,在这跟朕玩扮猪吃虎。”
“是,奴才即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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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满堂富丽,地上铺着绒毯,麒麟模样的紫金香炉燃着檀香,两个身材姣好的宫女站在软塌旁,为上头的贵人摇着扇。
容暨一手撑着头,一手懒懒搭在胯骨上,正闭目养神。
他面前跪了个宫女,低头专注的剥着紫葡萄,而后递到容暨嘴边。
一侧的圆凳上坐着个乐姬,指尖拨弄着怀里的琵琶,余音悠扬。
听到乐姬错了个音,容暨才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站着的男子,低声道,“你就是五弟找来治水的?叫什么来着?”
面前的男子玉冠白衫,生得有几分女相,却并不阴柔,眼若桃花,眸光清澈,安安静静站在那处,瞧着温良。
闻言,男子眉头轻轻皱起,耐着性子道,“草民古子卿,见过太子殿下。”
“古子卿……”容暨沉吟片刻,愈发不耐,“你瞧着细皮嫩肉的,当真能治水患?”
古子卿面上不卑不亢,温声道,“治水要靠脑子,而非蛮力,若草民是个空架子,也不会得五皇子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