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承拍了拍容烁的肩膀,沉声道,“好孩子,我们苏家没有儿郎,你既叫了我一声外祖,莫说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外祖也给你去争一争。”
这便是表了态。
容烁眸光闪了闪,抿唇笑着,与二人轻声聊着家常。
日头落下,容烁才从帐子里出来,苏毅承走在他身侧,笑得一脸慈祥。
这一幕,恰巧被对面帐子的纯妃瞧个真切。
“皇后还真的打算认养那个小五……”纯妃抬手将窗帘落下,神情淡淡。
“母妃,您得帮帮儿臣呀!”容笙面露焦急,根本静不下心来看书,“若是容烁被母后认了去,他可就入了中宫,那苏家……”
“不得胡说。”
容笙猛地闭上了嘴,悻悻盯着她瞧。
纯妃面上没有过多的神情,眸光深邃,低声道,“皇后……当真是偏心。”
容笙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摔几个瓷器泄愤,“早知道……儿臣就去长春宫巴结她了!”
“没脑子的东西!”纯妃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问道,“小五没有亲娘,才能被认养出去,你同他一样吗?”
容笙自觉说错了话,抿了抿唇,不再敢言语。
纯妃瞥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纵然她苏家是高门大户,可我又不是没有娘家撑腰的孤女。”
“真要论起来,周家比苏家也差不了多少。”纯妃斜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你也给我争气些,与朝中大臣都联络起来……”
纯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最近……镇国公府的势头好像挺猛,他那两个儿子都不是池中物,你想想办法,与他们家搭上桥。”
第182章 来者不善
深秋已过,天气骤然变冷,前日下了初雪,街上的摊贩少了一半,都窝在自家家中躲冬,路上常见被冻僵的猫儿狗儿。
镇国公府的小厮正站在门前扫雪,少了几个主子,他们也清闲了不少。
“大哥哥,快看栀儿放的风筝!”
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响在清园,单是听着就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谢永安坐在屋中,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探身过去,仰头望着天上的风筝,眸中带着笑,又垂下头盯着院中撒了欢的谢栀,一脸宠溺,“栀儿真是厉害,比大哥哥都厉害。”
谢栀被他说的有些难为情,扭头钻进边月怀中,连风筝都顾不上理了。
边月招呼芙蕖给她倒杯热茶,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唇边噙笑,轻声道,“你大哥哥说的没错,我们栀儿懂事乖巧,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小孩。”
“大公子,少夫人。”苹灵缓步走进园中,面上带了几分迟疑,似是有些为难,不知该从何开口。
边月瞧着她,柔声道,“有话直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苹灵瞥了眼窝在她怀中的谢栀,顿了顿,小声道,“二爷夫人派人来接小姐回寿园,说是想小姐了。”
边月唇边的笑意瞬间消散,身子也变得僵直。
谢栀愣住,怀着边月脖子的手下意识收紧,喃喃唤了声,“嫂嫂……”
边月搂着她小身子的手紧了紧,侧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谢永安,轻声道,“夫君,不可……”
“我知晓。”谢永安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抚片刻,又抬头看向苹灵,语气不虞,“去告诉寿园来的人,就说栀儿打小就没怎么与我们相处过,如今见了她,少夫人心生喜欢,想留她在身边。”
“估摸着父亲他们明日才会归京,若是二叔母还要生事,便让她直接派人来找我。”
苹灵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了下来,“是,婢子这就去。”
寿园
“他当真这么说?”
代荣原本倚在美人榻上,听了小厮的话,直接坐直了身子,皱眉质问,“除此之外,他还说什么了?”
小厮哪个都得罪不起,只好如实回答,“大公子还说……若是二爷夫人还有别的意见,直接派人去找他。”
代荣被气得不轻,攥着毯子的手用力到发抖,半晌才道了句,“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屋里头只剩下她一人,代荣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们才是一家人,都帮着那个小贱蹄子对付我……谢栀还真是翅膀硬了。”
“夫人,在琢磨什么?”谢锦言走进屋中,视线落在代荣脸上,登时变了神色,“夫人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谁惹恼了你?”
代荣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只是栀儿一直没回来,妾心里头不安,总觉得见不着她就想得厉害。”
“嗐,我当是什么大事。”谢锦言觉得好笑,低声道,“你若是想栀儿了,便派人去将她接回来就是。”
闻言,代荣面露难过,眼眶也跟着红了,“妾方才差人去清园问了,不知怎地,这孩子就是不肯回来,永安派人带了话,说是不准我生事……”
谢锦言愣了一瞬,旋即拍桌而起,扬声道,“胡闹!这家里还能是他一个小辈做主了不成?”
“夫君不必动怒。”代荣拦住他,面上通情达理,“永安还小,又跟先头的姐姐相处多年,与我不慎相熟,不喜欢夫君身边有我也正常。”
“简直荒谬!”谢锦言脸色张红,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过我的日子,还用得着侄儿拍板不成?”
代荣垂下头去,生怕谢锦言会看到自己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闷声道,“按道理说……永安不该如此厌恶妾才是,不清楚栀儿那孩子同他们小俩口说了什么,才不到七日,家里头就对我变了态度……”
谢锦言蹙起眉头,不确信道,“不能吧……栀儿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代荣抹着眼泪,小声道,“可永安那儿,夫君作何解释?”
谢锦言面色沉重,默了半晌,猛地起身,“夫人等着,为夫这就去给你问个明白,再将栀儿那丫头给带回来!”
说罢,他不等代荣再开口,转身出了屋子,直奔清园。
代荣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勾起一侧唇角,轻声道,“就凭你们几个小鬼,也想和我斗一斗?”
谢锦言只身来到清园门外,还不等看门的小厮开口,就扬声喊起来,“永安,出来回话!”
在屋内绣花的边月听到动静,认出那是二叔父的声音,急忙起了身,看向一旁的夫君。
谢永安沉了脸,拉住她的手,温声道,“你在屋里别动,看好了栀儿,我听二叔父那语气似是来者不善,我一人出去看看。”
边月面露担忧,轻声道,“你切记不可动气,免得伤了身子。”
谢永安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旋即起身,将毯子扔到椅子上,披件大氅出了门。
院外,谢锦言脸色铁青,静静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低声道,“永安呐,我竟不知你父亲将这么大的宅子交给你了。”
谢永安抿唇,面上挂着淡笑,仍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二叔父这是哪里的话,侄儿倒是听不懂了。”
“不懂?”谢锦言冷哼一声,面露不耐,“我且问你,寿园来人要接栀儿回去,你为何死咬着不放人?这天底下,当爹娘的想子女天经地义,为何说你二婶母恶意生事?”
谢永安面上的笑淡了几分,低声道,“二叔父消消气,当心身子,也莫要只听二婶母一人所言,能否容侄儿辩解两句?”
见他态度尚且诚恳,谢锦言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道,“你有话便说。”
谢永安半垂着眸子,神色温和,“为何不让二婶母带走栀儿,二叔父可知里头缘由?”
谢锦言面露狐疑,皱眉问道,“我若是知道理由,哪里还会找上门来?”
谢永安抿紧薄唇,勾了勾嘴角,“栀儿在二婶母膝下养了几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二叔父是真的不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183章 还有良知在
谢锦言觉得莫名其妙,扬声道,“你有话明说就是!拐弯抹角有什么意义?”
“那我便直说了。”谢永安收敛面上的笑意,沉声道,“我打心眼里觉得您不适合做这孩子的父亲,您连最基本的关爱都不曾过给栀儿,将她交到后娘手里,随后便不闻不问,她都快被养死了,您可晓得?”
“什……”谢锦言愣了瞬,而后脑海里响起代荣的话,面露了然,“果然是那孩子跟你们胡诌了什么,稚子的话如何信得?”
谢永安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二叔父如今记起来栀儿年幼了?从前让她一人搬行李拿东西时,一口一个栀儿比旁人家孩子早熟懂事,那时为何记不起她是稚子?”
谢锦言一噎,旋即勃然大怒,“这是你与长辈说话的态度么?大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谢永安笑了笑,低声道,“二叔父自己都做的不称职,哪里来的资格挑我父亲的错处呢?”
“你…你……”谢锦言指着他,好半晌也说不出个利索话来,“简直是闻所未闻!”
“吵什么呢?”
不远处响起一道呵斥声,二人循声望去,瞧见了开口之人。
竟是明日才能归京的谢锦华。
“父亲?”谢永安皱起眉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不是明日才能回来吗?为何……”
“莫要提了。”谢锦华摆了摆手,一脸疲态,缓步走近,“你们二人站在此处,叽里呱啦的吵嚷什么?”
“大哥!你回来的正好!”谢锦言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指着对面的男子,沉声道,“你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养永安的?将他养得竟敢与长辈顶嘴,对我没有丝毫尊敬!”
“二弟这话倒是让我不明白了。”
不等谢锦华开口,卫氏最先忍不住了,当即回怼道,“不是我自夸,二弟大可出去打听打听,只要提到我家永安,向来都是夸赞,还从未有人说过他不知礼数。”
谢庭玉一言不发,大步上前,直接挡在了兄长身前,视线落在谢锦言的指尖,眸色微沉,袒护之意不言而喻。
“你……”谢锦言被突然窜出来的谢庭玉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指尖,沉着声音质问,“你瞪着我做什么?”
谢庭玉眉头微微皱着,双手叉在腰间,将谢永安护了个严实,低声道,“二叔父心里头应当清楚,我自小就不服爹娘管教,唯能听上几句长兄的话,谁跟他呲牙,我就弄谁。”
谢锦言下意识倒退两步,喃喃道,“大哥……可瞧见了你这两个儿子?”
谢锦华轻咳两声,瞥了眼幼子,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些,旋即开口问道,“都别吵了,二弟,你来此找麻烦,是为了栀儿的事罢?”
谢锦言怔住,诧异看向他,低声问道,“大哥怎么知道?”
谢锦华长叹一声,无奈摇头,“锦言,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心中,于栀儿而言,那是你亲生的女儿,你做事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谢锦言听的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我何时昧着良心做事了?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我都听不懂?”
谢锦华盯着他瞧,面色肃穆,沉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将栀儿扔到代氏身边,就从来没想过她会过得不好吗?”
听到这话,谢锦言半眯起眼,面露愠色,“我明白了,你们如此态度,无非就是气我又找了个继室过日子。”
“可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我正值壮年,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这么消失吗?”
谢锦言气极,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咬着牙道,“宋氏因病身亡,她在世时,我也没有半分对不起过她,她如今走了,我再找一个也不成了吗?”
“既然你们如此态度,倒不如叫栀儿出来,我们一家搬出去另寻住所,不在这碍你们的眼!”谢锦言瞬间暴怒,有些口不择言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叫自己夫人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