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沈凌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喃喃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看门的小厮都被带过来了,你说我们是怎么进来的?”盛守言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肆无忌惮的拍打着小厮的脸,语气戏谑,“自然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常久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一拳打在王成眼窝上,扬声道,“我记得你,从前就是你得了令欺凌云之的。”
沈云之恍然回过神,抬眼望向身侧的谢庭玉,低声问道,“二郎,你们怎么……”
“你那嘴若是不用,捐出去算了。”谢庭玉睨着他,面露不满,“这种事不知道找兄弟,光自己逞英雄,还是肃和公主察觉不对,写信叫晚余告知我,否则,还真让你一个人装起来了。”
沈云之心里头一空,瞧着他的侧脸,低头轻笑,“事发突然,我不愿给你们添麻烦。”
“你这是叫什么话?”盛守言不悦地皱起眉,沉声道,“云飞他们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哥哥都白叫了?”
沈云飞无奈,摇头轻笑,“是我欠考虑,此事结束,定然请吃酒。”
盛守言这才满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凌,抬手指着他,神情张狂,“老头,小爷我早就想收拾你了,沈云之从前受的委屈,我全都要跟你讨回来!”
沈凌后退两步,面如菜色,扬声道,“我是你们长辈,更是大元的朝臣,你们一群毛小子,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打你,我嫌脏了手。”常久眉头紧锁,比往前稳重了不少,“国有律法,擅杀子,黥为城旦舂,刑无期。”
“像沈侍郎这般在乎自己官名的人,在脸上刻了字,再去修筑一辈子城墙,脱离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不比打你亦或者杀你来得痛快吗?”
沈凌猛地变了脸色,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谢庭玉三人则是一脸震惊的望着常久,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席话是从他嘴里头说出来的。
盛守言凑到谢庭玉身侧,小声喃喃道,“到底是读了书,还真是不一样了。”
谢庭玉勾唇,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
常久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沈凌,语气里满是压迫,“沈家孩子身上有不同程度的轻重伤,从前受伤最重的是云之,如今是云飞,肃和公主已经进宫向皇后言明此事,镇国公也已经去寻了丞相大人,沈侍郎,你完蛋了。”
沈凌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没缓过来,竟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常久一愣,不解的挠了挠头,小声道,“这么受不住打击?我还没说什么呢……”
沈云之脸色阴沉,望着倒地不起的男人,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只低声道,“捆住他,将云起和两个小姐救出来,送到东城安置。”
沈宅乱作一团,沈云之主持大局,才堪堪维持住场面。
沈云飞靠在榻上,瞧着站在院中指点旁人的兄长,抿了抿唇道,“大哥性子温和,也不知能不能压得住沈宅这些人……”
“你大哥性子温和?”谢庭玉听了这话,面露讶然,旋即失笑,“那是你没见过他失控发火的样子。”
沈云飞不解的抬起头,颈间红痕明显,“我大哥何时发过火?”
谢庭玉轻挑起眉,陷入了回忆。
“那年你还小,也是初冬,守言和常久才从书院出来,便被同我们打过架的齐家小子带人围住,那厮仗着人多,将他们胖揍一顿,那是他俩头一次脸上挂了彩。”
“你大哥那时还在禁足受罚,得了信儿,不管不顾钻了狗洞,冲到街上,拦住了齐家小子,与他厮打在一起,气极之时,你大哥拔下了发冠上的银笄,刺进了齐家小子的肩头。”
谢庭玉想到这,忍不住咋舌,“等齐家人赶过去时,血已经染红了他家公子的半个袖子。”
钻狗洞、打架、下死手……
好似每一个用在沈云之身上都不合适。
沈云飞面露急色,忙问道,“那我大哥呢?可有伤到?”
谢庭玉对上他的眼睛,想起那时的沈云之险些被赶来的齐家人打得没了人样,若非自己赶到,怕是连命都没了。
思绪回笼,谢庭玉嘴角一勾,昧着良心道,“你大哥那么厉害,将那齐家小子打得是落荒而逃,怎么可能受伤?”
谢庭玉揉揉他的脑袋,抿唇笑道,“小子,懂不懂什么是人狠话不多?”
闻言,沈云飞拍了拍胸口,顿时放下心来,咧嘴笑着,没心没肺道,“庭玉哥话这么多,怪不得怕媳妇!”
谢庭玉笑容一顿,猛地站起身,俊脸红了大半,“你……谁告诉你我怕媳妇的?”
“我大哥呀。”沈云飞指着外头,面上无辜,“大哥说你惧内,惧得厉害,谢二嫂嫂咳嗽一声,你都要吓得抖三抖。”
谢庭玉直接气笑了,一口银牙险些被咬碎,扭头往外走去,边走边嚷嚷,“沈云之,你给小爷滚过来!”
院子里头鸡飞狗跳,沈云飞坐在屋里头,笑弯了眼睛。
第194章 有内奸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是年底,比往年要冷得厉害。
盛京城中相安无事,丞相监国,公正廉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无人敢做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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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府
“殿下,线人来报,我们提前囤置的粮草被人劫走了大半,那山上有埋伏!”
镇北将军文斌眉头紧皱,脸色涨红,显然是气得狠了,“臣明明排查了四周,理应是安全的才对,哪成想……”
闻言,容笙脸色铁青,拍桌起身,扬声吼道,“你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不成?二十几车的粮草,就生生被人劫了大半去!”
“殿下息怒,此事或有隐情。”卢朗面上凝重,眉宇间尽是愁色,“人不会一直有好运,也不会一直不幸,自殿下领着我们谋事以来,事事出错,就没干成过一件事,这里头定有人在搅乱子!”
容笙面露不耐,没心思听他说一堆有的没的,“你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
文斌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坐在他对面的谢永安,沉声道,“卢尚书的意思,是殿下手里头出了奸细。”
谢永安低垂着眉眼,神情自然,找不出半分心虚来。
容笙一怔,缓缓落座,低声道,“细说。”
“两月前,咱们设计坑害蛮夷使者,想嫁祸给上头,巧遇五皇子领兵救下。”
“一月前,殿下的人发现了一大片盐湖,您想据为己有,却被那新入朝的古子卿抢先一步,上报给丞相……”
“半月前,我们私设仓库,囤放兵器,却意外走水,兵器也被偷了一半之多!”
“如今加上这次,桩桩件件,怎会是偶然?”文斌紧咬着牙关,面上闪过憎恨,“这些事只有我们几个知情,若非是有内鬼,难不成是暗处埋伏着的敌人开了天眼,才清楚我们的下一步举措?”
容笙沉下脸,视线一一扫过三人的脸,沉声问道,“依将军所见,内鬼是何人?”
“那就要问谢公子了。”文斌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谢永安,扬声道,“臣与卢尚书早就跟了殿下,若想反水,早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
“自打谢公子入了殿下的书房,倒霉二字便找上了我们。”文斌睨着他,似笑非笑,“谢公子,不想说道说道么?”
谢永安唇角抿起一丝弧度,抬头望向他,眼底没有半分情绪,“文将军三言两语就已经给谢某定了罪,还需我解释什么?”
文斌半眯起眼,沉声道,“你这意思……是应了我的话?”
谢永安端坐在椅子上头,闻言摇头轻笑,眼神讥讽,“文将军上下两瓣嘴唇一挨,就想给我定罪,逼我自证,可我本就清清白白,何须解释什么?”
“殿下雄心壮志,我佩服敬重,忠心相随,不惜押上了整个镇国公府,难道看不出诚意在?”
文斌冷笑两声,面露嘲弄,“巧舌如簧,你以为只凭这几句话,就能保住自己吗?”
谢永安勾起唇,凝思几瞬,缓缓道,“文将军口中的桩桩件件,哪个交到了我手里?二位大人与我接触甚少,若我是内奸,该如何越过二位大人清楚每件事的过程,精准下得手?”
“譬如这回,难道不是文将军自己选得走山路么?该走哪座山,该走哪条路,莫说是我了,就连殿下都是不知的。”
谢永安打眼瞧着他,笑容温良,“自己无能,便想着将锅甩到别人头上,二位,心也太急了些。”
“还未辅佐殿下成就霸业,就关起门来与自己人打架,还真是让谢某长了见识。”
“你!”
“够了。”
文斌眼睛瞪成了铜铃,恨不能活剥了谢永安的皮,刚想开口骂上两句,却被容笙拦住了话头。
容笙冷着脸扫视几人,扬声道,“事没做成一件,倒想着内讧了,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文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气呼呼坐在椅子上,独自生着闷气。
容笙打量了谢永安几眼,旋即开了口,“你说得对,的确是我冷了你,让你边缘了太久……”
“眼下,我便交给你一件大事,你可仔仔细细听好了。”容笙面色严肃,沉声道,“西郊有座常青山,我的手下在那儿发现了一处铁矿洞,早早派去了人,只要这批铁矿炼出来,兵器便不用愁了。”
“我要你们谢家兄弟亲自过去盯着,利用你弟弟身份之便,将这些打好的兵器运到军营中,混在其中,带入盛京城,到时自有人接应你们。”
容笙笑眯眯的瞧着他,可眉眼之间的算计无比清晰,“永安,我信你,你可别叫我失望。”
“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谢永安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低声应下,“是,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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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
谢永安坐在案前,垂眸瞧着香炉内飘出的烟丝,沉默不语。
边月扶着腰走进屋中,一眼就瞧见了他,轻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边月如今的肚子高高耸起,圆滚滚的,瞧着是个女儿样。
听到她的声音,谢永安蓦然回神,才发现她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忙扬起笑脸,“没什么,只一点琐事罢了,方才回屋不见夫人,是去了何处?”
“黄大夫说我这胎月份不小了,胎像稳固,可以四下多走一走,我便想着去月园瞧一瞧栀儿,才刚回来。”边月笑靥如花,脸上有了些肉,比从前初见时娇媚不少。
谢永安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扫过她的脸,低声道,“今儿冷得厉害,明日保不准又要飘雪,夫人这两日莫要出府,免得伤了身子。”
边月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轻声应下,“肚里有个孩子,我比夫君还宝贝自己的身子呢。”
谢永安抿唇笑笑,只说了句等我,旋即只身出了园子,步伐匆匆,直奔主院。
进了父亲的书房,谢永安心里头虚得厉害,忙不迭将此事说与谢锦华听。
谢锦华听得直皱眉头,沉声道,“你是说……四皇子将制造兵器这么大的事交给了你?”
第195章 不要让我失望
“没错。”谢永安颔首,面上凝重,抬手捏了捏眉心,“文斌才怀疑了儿子,他转头又将此事交给我……”
谢锦华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你的意思是四皇子在考验你?”
“八成是。”谢永安轻叹一声,无奈道,“从前儿子便说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总不能将四皇子的每一个计划都毁掉,如今,他们起了疑心,必会盯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