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吓白了脸,慌忙去拦,“嫚姐儿,莫要打了,是我们不对……”
陆嫚嫚发了疯似的打人,手劲大得出奇,似是发泄一般,根本拦不住。
“嫚姐儿…嫚姐儿……”李氏眼中含着热泪,直直朝她跪下,拽着她的衣角恳求,“大小姐,求求你别再打了!”
陆嫚嫚甩开她的手,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青霜,冷笑一声,“贱人就是贱人,无论到了何处,都是一脸奴相!”
李氏忙不迭点头,含糊应着,生怕陆嫚嫚再动手,“嫚姐儿,你饿不饿?我们正在用晚膳呢。”
陆嫚嫚轻哼一声,高仰着头,一如在陆家时那样高高在上,抬脚进了屋子。
李青霜挣扎着爬起来,瞧着阿娘又像先前那般卑躬屈膝,李青霜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一声不吭,望着陆嫚嫚的背影失身。
陆嫚嫚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桌上的素菜,一脸嫌恶,“怎么就吃这猪食?一点荤腥都不见?”
李氏面露尴尬,又怕陆嫚嫚发火,急忙翻出了刚藏进去的猪肉,独独给她炒了一盘。
夜里,陆嫚嫚又占了李青霜的屋子,将她赶了出去。
瞧着正在为她搓洗着衣裳的阿娘,李青霜怒从心起,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皱眉问道,“娘,你这又是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李氏长叹一声,望着盆中的几件衣裳,神情落寞,“霜儿,嫡就是主,庶就是奴,她是小姐,娘做这些本就是应该的。”
李青霜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头次听闻这个说法,“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旁人家庶出的儿子可以学文学武,庶出的女儿亦可以高嫁,再者娘已经逃了出来,何故有这等子想法?”
李氏摇摇头,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她是老爷的骨肉,娘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落入今日的地步啊……”
李青霜震惊地瞧着她,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娘满心满眼都是父亲,纵然不受宠爱,纵然分到的月银最少,纵然冬日无炭夏日无冰,阿娘也仍旧惦记着他。
“你往后跟娘在一处睡,天不早了,先歇息去吧。”李氏全然不知自己的问题,笑眯眯道,“不过几件衣裳,娘又不是没洗过,不必操劳了。”
李青霜听话的进了屋子,站在窗前,望着她卖力洗衣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从小她便清楚,这群姐妹里,陆嫚嫚最是厌烦自己,只因为她容貌出色,嫡姐就想尽办法打压自己。
她困惑不解,都是家中的女儿,有什么好争的呢?
即便父亲再宠陆嫚嫚,也没想过将家产留在她身上,反而是从旁系选了个侄子,着重培养。
可那陆嫚嫚就跟着魔一般,不准自己在抛头露面,不戴面纱不许出府,不准靠近父亲,也不准府上的下人替她洗衣。
从小到大,她的衣裳都是阿娘洗的。
听着外头响起的水声,李青霜眸色微深,一粒种子在心中发芽。
阿娘做了十几年的妾,常被欺压,早已习惯。
李青霜不求掰正李氏的思想,她心中深知,若是想除掉陆嫚嫚,必然要瞒着阿娘。
夜深,院子里没了声响,只剩虫鸣。
李青霜摸黑起身,蹬上鞋子,刚披上外衣,就听到后头响起李氏的声音。
“霜儿,你作何去?”
李氏觉轻,身侧之人一动她便醒了。
李青霜僵了一瞬,强装自然道,“许是晚上吃坏了东西,我去趟茅房,娘先睡吧。”
李氏应了声,“茅房太黑,用不用娘陪你去?”
“不必,住在这好几天了,我早就摸熟了。”李青霜摇摇头,举着灯烛出了门。
怕李氏起疑心,李青霜先是捏着烛台去茅房绕了圈,旋即吹灭了蜡烛,放轻脚步朝着大门抹去。
陆嫚嫚睡的屋子在最里头,纵然隔得远,李青霜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门板吱呀一声,李青霜侧身出去,走到巷子口,小声唤了句,“子柏。”
不多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旁,身着夜行衣,脚跟不沾地,显然是有些功夫的。
子柏盯着她,低声道了句,“青霜姑娘。”
李青霜瞧着身后,确保后头没人跟着,才压低声音道,“去告诉梁小姐,就说陆嫚嫚在我这,是偷跑出来的,让她快些领人来抓。”
子柏一愣,眼底闪过惊诧,却很快镇定下来,“是。”
和子柏分开,李青霜又快步跑回了院中。
重新躺回床上,听着李氏平缓的呼吸声,李青霜咬住下唇,身子隐隐发着颤,心中不断祈祷,祈祷着明日一早梁小姐就能带人将陆嫚嫚抓走,也让阿娘少些搓磨。
国公府
众人围坐在大堂,气氛僵硬得很。
谢昀近乎夜里才归家,得知陆嫚嫚偷跑出去的消息,在兰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脸色还铁青着。
崔氏坐在他身侧,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谢庭玉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面露烦闷,“爹,他们兰园出的幺蛾子,没必要将我和晚余也叫来吧?”
他才打好的地铺……
第57章 突然好转
“小祖宗,你就闭上嘴罢!”
卫氏等了他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
镇国公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一言不发。
见公爹面色不善,梁晚余扯了扯谢庭玉的衣袖,也示意他规矩一些。
谢庭玉瘪瘪嘴,勉强坐直了身子,那双桃花眼早就困成了一条缝,压根听不进去什么。
卫氏瞧着他,无奈摇头,望向身侧的男人,轻声道,“老爷,庭玉跟着他岳父练了一天武,早就累了,若是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何处用不上他?”镇国公大手重重拍在桌上,怒声呵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难道不是家中一子吗?”
动静不小,生生吓退了谢庭玉的困意,俊脸也跟着落了下来,“不就是跑了个陆嫚嫚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爹丢了命根子呢。”
“逆子!”
“庭玉!”
镇国公和卫氏的声音同时响起,声音在空旷的堂厅里回荡。
梁晚余抿紧粉唇,指尖搭上他的手腕,轻声道,“陆嫚嫚跑了事小,后头牵扯的事大,夫君先莫恼,父亲叫来我们,定是有原因的。”
谢庭玉面上不服,却顾及着梁晚余,没再开口。
瞧他被制住,镇国公面色稍缓,冷哼一声,“看看你,都不如你媳妇识大体!”
谢庭玉端起一旁的杯盏,抿了口温茶,颇为得意,“晚余自然是最懂事的,我比不得。”
镇国公瞪了他一眼,旋即扭头看向谢昀,眉头紧皱,“你仔细想想,陆嫚嫚会跑去何处。”
谢昀脸色唰一下惨白,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父亲,我……”
“夜里人这么齐,是在商量什么?”
外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镇国公盯着堂外的男子,吓得站起了身子,“永安……你怎么出来了?”
谢永安穿得比旁人厚实些,墨发束起,唇边勾起一丝弧度,笑意温隽,身侧跟着边月。
谢永安缓步走进,视线环视一遭,才在谢庭玉身侧落座,“下人说堂里掌着灯,大家都呆在里头,我心里好奇,就跟过来瞧瞧。”
瞧他进来,身侧又没跟着小厮伺候,谢庭玉顿时眉头紧皱,低声问道,“大哥,已经入秋了,风凉,你就这么出来……”
“不打紧。”谢永安心头微暖,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在你嫂子日日夜夜照看下,我已经好许多了。”
话音落地,堂中静谧一瞬,旋即热闹起来。
卫氏猛地起身,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语气哽咽几分,“永安,你……”
谢永安笑望着她,微微颔首,“母亲,放心吧。”
镇国公定定望着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唤了句,“儿子……”
谢永安见他这般,心中感慨,眸中多了几分笑意,“往后,我也能与父亲站在一处,多说说话了。”
闻言,镇国公彻底忍不住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泪水无声落下。
卫氏捂着心口,也止不住的哭着,视线落在边月身上,踌躇片刻,才小声说了句,“月儿,多谢你。”
边月受宠若惊,慌忙摆了摆手,小声道,“母亲,这都是我该做的,只要夫君能平安,我别无所求。”
“好孩子,从前……”卫氏抿了抿唇,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从前的事不提了,日后你跟着永安,好好过日子,国公府不会亏了你。”
边月点点头,红了脸颊。
谢庭玉坐在一侧,怔怔看着大哥,见他确实不似以往那般说两句就咳,也跟着红了眼。
从小到大,爹娘就时常警告自己,说自己是个皮猴子,不允许靠近大哥。
那时还小,他心中惦记,却不敢上前,还是大哥发现了偷偷扒墙角观望的自己,温声唤自己过去,陪了自己半日。
之后,他清楚大哥出不了清园,便时常带着玩具去园子里找他,故而关系亲切得很。
若是可以,谢庭玉巴不得用自己的寿命换兄长康健,平安过了二十二岁,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通通打脸。
得知兄长的身子慢慢变好,谢庭玉只觉得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落了地,喘息都顺当了不少。
谢永安知他心意,笑着瞧他,低声道了句,“无事了,莫怕。”
谢庭玉抿紧薄唇,强忍下眼泪,也跟着扯出一抹笑来。
其乐融融之时,有两个人的脸色谈不上有多好看。
崔氏怔怔盯着对面的谢永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不明白。
为何一心求死的谢永安会突然好转?
知晓嫡长子活不过二十二时,没人比她更开心,整日烧香拜佛,只求老天爷快把这个病秧子收了去,好让自己儿子有出头之日。
可为何会成了如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