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嫚嫚身子一抖,心中万分憎恶,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能扯着嘴角强颜欢笑,低声道,“是。”
慕容晖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匆匆离开。
陆嫚嫚靠在门边,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身子无力的滑下去,外头的冷风灌进屋中,她也浑然不觉,只抱着身子小声抽噎。
“父亲……女儿一定会让这些害了你的人血债血偿!”
第75章 是新生
屋里点着红烛,火光在桌台上跳动,窗面贴着双喜式样的窗花,床上挂着红绸,收拾的像个喜房。
陆嫚嫚坐在床边,呆呆望着窗子,外头有雨砸进来,打湿了窗沿。
想来可笑,她一个世家小姐,竟成了别人藏在这里见不得光的外室。
头一次进的喜房,竟是一个比她爹年轻不了几岁的老男人布置的。
想到这,陆嫚嫚心中只觉得恶心。
顾不得再自怜自哀,陆嫚嫚抬起手,手心沾了不少胭脂,模模糊糊刻出了一幅牌印。
瞧着手心上的图案,陆嫚嫚勾起了嘴角,先是咯咯笑了两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大,笑得停不下来,神色逐渐疯魔。
慕容晖让人过来传话,说是今夜来看她,那时,她便开始着手准备。
当家主母性子善妒,不准慕容晖纳妾进门,偏偏她出身名门,慕容晖招惹不起,只能偷着从外头寻些乐子。
既然说了来看自己,那他必然不会先回府上,身上的常服也来不及换下,腰间的令牌自然也在。
慕容晖刚踏进屋子,就被她用一条红布蒙上了双眼,美其名曰多点乐子。
在慕容晖脱净了衣裳,蒙着眼满屋找她时,她轻手轻脚翻出了令牌,将图案印在手上,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擦去了牌面的痕迹。
陆嫚嫚坐到桌前,铺开宣纸,仔仔细细将上头的图案画下来,为着不出差错,叫呼吸都轻了几分。
废了四张纸,陆嫚嫚才画出一模一样的来。
瞧着纸上清晰的图案,陆嫚嫚一瞬间心跳的飞快。
这图案她见过,就在父亲的……
陆嫚嫚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扑到床边,从褥子底下翻出一个布袋,将袋子打开,小心翼翼的掏出里头的东西。
是父亲临走时留给自己的半块玉佩。
陆嫚嫚咽了下口水,举着手里的半块玉佩,缓步走到桌前,将玉佩与画上的图案摆在一处。
竟一丝不差!
她手里的玉佩正是图案的左半部分。
“慕容晖……”陆嫚嫚攥紧了双手,死死盯着眼前的画,心中思虑万千。
父亲贪下的银两多到让人咋舌,饶是如此,他也只有半块玉佩做信物,而慕容晖手里头却是整块的玉佩。
慕容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他到底是父亲的同党,还是父亲顶头上的人……
陆嫚嫚一脑袋雾水,头痛欲裂,痛苦的闭上双眼,“父亲……女儿究竟该去寻谁才能替您报仇?”
翌日清晨,大雨过后,小径潮湿,一夜之间就冷了下来。
梁晚余坐在屋中,埋头点茶,注汤调膏,一旁燃着香,岁月静好。
玉竹先进了屋中,唤屋里头的七八个下人退去,才小声道,“小姐,婢子把王喜娣带来了。”
梁晚余头也没抬,轻声道了句,“可过门了?”
玉竹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过了,就在园子里等着呢,对外只说她是侯府的婢子,侯爷惦念小姐,故而派她来给小姐送些补品,小姐放心,没人拦着。”
梁晚余颔首,淡淡道,“去把她领进来吧。”
“是。”
玉竹退下,不出几息,带进来一个丫头。
“王喜娣……见过小姐”
小丫头实在瘦的过分,小胳膊小腿像是枯木,只怕轻轻一掰就要碎了,许是常年干农活的缘故,晒得小脸蜡黄,指甲缝里还有一层黑泥。
模样倒不错,不知是不是瘦得脱了相,眼睛格外大。
梁晚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盈盈望着她,语气温和,“一路赶过来累了吧?玉竹,去拿些茶点来,给她垫一垫肚子。”
王喜娣像是被吓到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瞧上去拘谨的很,“不……不必了小姐……”
哪怕她是个乡野丫头,也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东西。
玉竹自然是听主子的话,转身出了屋子,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
梁晚余勾起唇角,态度不容让人拒绝,“我花银子买来了你,可不是想眼睁睁看着你饿死在我面前。”
王喜娣心里头挣扎着,半晌才问了句,“小姐……为什么大老远把我买过来?”
梁晚余挑眉,好整以暇的瞧着她,轻声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到底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你带来身边,你当真不知吗?”
王喜娣身子一震,旋即重重摇了摇头,“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
梁晚余无奈轻笑,低声道,“我知你心中所想,若我被欠了赌债的父母卖出去做童养媳,我也会如你一般,恨得咬牙切齿。”
王喜娣愣住,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直勾勾望着她。
抬起头来才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姐一貌倾城,俏到她不知该作何形容。
梁晚余轻抚发间钗,唇边笑意柔和,“可你知这世上有多少人为这印子钱而死吗?这里头不光是滥赌的恶人,还有真真切切养不起家,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
“你不必为了别人承担后果,我也不会用道德二字去捆绑你,我能带给你的,是新生。”
“只要你助我这一次,往后余生,我都会保你。”
“这世上,再也没有给别人做童养媳,受尽毒打的王喜娣。”
王喜娣瞧着她的笑颜,不知怎的,眼眶突然酸涩起来,“真……真的吗?”
梁晚余唇边的笑意漫开,轻声道,“若你愿意信我,我自然说到做到。”
王喜娣重新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才小声道,“我爹娘死了,死在收印子钱的那帮人手里。”
“在被卖的路上,我曾听见过他们唠闲嗑,他们不是一伙的,而是道上被雇来的飞贼山匪,专门给盛京里的贵人干脏事。”
“他们嫌我哭的烦,给我喂了药,迷迷糊糊间,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安……什么傅……”
王喜娣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我是真的没听清,只知道上头有个顶顶厉害的人物撑着,他手底下的也都是些贵人,跟着他做黑买卖赚黑银子。”
梁晚余垂下眸子,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盛京城中顶厉害的人物。
若是姓傅,她还真知道一人……
第76章 传言非虚
梁晚余压下心中的猜想,抬眸望向面前的小姑娘,放轻了声音,“喜娣,你这些话于我而言很是重要,若能让我从这场肮脏里干干净净摘出去,便是对我有恩。”
“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留在我园子里,侍奉在侧,二是将你送去我名下的铺子里,在那做活。”
王喜娣怔愣良久,半晌才问了句,“我真的……可以自己选吗?”
“当然。”梁晚余眼中含笑,轻轻点了下头,“这是你的人生,你当然可以做主。”
王喜娣咬着下唇,瘦成皮包骨的小手死死攥着衣摆,神色紧张。
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有活着的感觉。
王喜娣心中清楚,这是她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小姐……我想去铺子里!”王喜娣加重了语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梁晚余笑望着她,对她的选择并不感到意外。
小丫头过了十几年苦日子,而今走出来,是万万不会愿意入了奴籍的。
“好。”梁晚余颔首,正巧玉竹端着点心进屋,招手唤来她,轻声道,“等喜娣垫垫肚子,梳洗过后,你领她去买两身新衣裳,再将她送到东市一街的品鲜楼去,知会里头的人,让他们多照顾着。”
“品鲜楼里是个女掌柜,性子泼辣爽快,最是护短,有她在,喜娣吃不了苦头。”
玉竹看了眼王喜娣,随即点头应下,“是。”
“小姐……”
王喜娣的声音在屋中响起,透露着浓浓的不安。
梁晚余抬眸,神色依然柔和,“怎么了?”
王喜娣绞着衣角,不敢抬头,“我…不想叫喜娣了……想求小姐赐个名。”
梁晚余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思索片刻,才低声问道,“那便叫明珠,可好?”
玉竹领着明珠下去梳洗,恰逢玉露进来,与二人擦肩而过。
“小姐,脂粉铺子新送来的玩意儿。”玉露声音不小,将东西一一摆在主子跟前,而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子柏让人传话,说是陆嫚嫚搭上了慕容尚书,给人做了小……”
梁晚余瞧着桌上的锦盒,眉头轻挑,“做了妾?”
玉露摇摇头,小声道,“是外头的。”
梁晚余蓦然抬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那慕容尚书可比她爹年轻不了几岁……看来真是被逼急了,她这般想要活着,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信错了人,误把昀公子当归宿,落得这个地步……”玉露无奈叹息,低声道,“听说昀公子也在到处找她呢,瞧着没安好心。”
梁晚余回过神,身子微微向前俯去,声音轻微,“你传个话,让子柏寻个兄弟,去盯着丞相府,只远远瞧着就是,不必跟的太近。”
玉露一时没明白过来,心中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得应下,“是,婢子这就去。”
常春湖水波不兴,静谧安宁,微风拂过,掀起涟漪,偶尔传来鸟兽的扑翅声。
女子坐在石凳上,托腮瞧着湖面上成群的莲花,若有所思,“松枝,你说梁晚余那夫婿老实了没有?”
松枝攥着柳条,替她挥走树下的蚊虫,听罢长叹一声,无奈道,“小姐,你何苦掺和进去?那日的谢公子手上拎着东西,摆明了就是给梁小姐买的,人家小夫妻恩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