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却又顾及着她身侧的丫鬟,小声道,“晚余……你能不能原谅我?”
梁晚余不解,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谢昀抹了把眼角,喃喃道,“我落到如今这个局面,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到头来,我竟发觉对我最好的人是你。”
“晚余,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新开始?”
“什么?”梁晚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上诧然,“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知道你已经结亲了,可我不嫌弃,只要你愿意同谢庭玉和离,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谢昀上前两步,眼中蓄满了泪,“我当初从匪寇手里救下你,这情谊你都忘记了吗!”
梁晚余嗤笑一声,素手朝他面门一指,淡淡道,“玉竹,打死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
玉竹也不含糊,上去就左右开弓,照着他的脸狠狠抽了几巴掌。
谢昀被扇的晕头转向,却仍旧嘴硬,大声叫嚷,仿佛要世人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晚余,你为何不肯直视自己的心?你心中有我,你该是我的妻子!”
“叫你胡咧咧!”
玉竹用了狠劲,十成的力道下去,饿了好几日的谢昀彻底眼冒金星,栽倒在一旁。
“晚余……”
谢昀朝着她的方向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她可怜可怜自己,哀声祈求道,“晚余……我们重新开始……”
瞧着他摇尾乞怜犹如一只哈巴狗的样子,梁晚余勾起唇,轻轻抬起脚,下一刻,用力踩在他的手背上,狠狠一碾。
“如今的日子就嫌苦了吗?”梁晚余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满腔的恨意险些将自己的吞噬,“谢昀,你的苦难,不如我从前的万分之一。”
上一世她险些饿死,求着他给自己一口吃的,哪知谢昀端过来一盆泔水,命自己趴在地上学着畜生模样将那东西吃下。
自己不肯,他便又断了吃食。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饿到生生啃光了十个指甲,饿到眼前阵阵发黑,甚至见到了自己早逝的娘亲。
她撑着一口气,就等着自己被救出去,可谁知没等来救兵,却等来了父亲疯掉的消息。
梁晚余狞笑着,望着眼前人,恨不得啃他的骨头喝他的血,“谢昀,你得好好活着,可不能如此轻易的就死了。”
“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后面几句话,谢昀并未听清,他饿了许久,又被人打了一顿,早就体力不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96章 宫中来人
时过三日,晁泽地动,人心惶惶,传信至盛京,朝中震动,派人救援。
消息递到肃和公主府时,容樊瑛还在摆弄着刚染完凤仙汁的指甲,闻言身子一震,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你说……父皇派了谁去?”
“户部侍郎李闯。”念禾更是脸色惨白,先听见时,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户部…李闯……”容樊瑛斜靠在桌案上,双目失神,小声喃喃道,“她说对了……当真让她说对了!”
念禾心中泛起了嘀咕,低声道,“公主,这镇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是有通天的本事不成,为何能料想的如此细致?”
能将细枝末节都说的这般清楚,饶是神算子照她也差些意思罢?
容樊瑛脸上去了血色,轻声道,“不管她本事多少,她以诚待我,我便不能弃她不顾。”
“她能预料出晁泽地动,也能料出别的,作用大得很。”
说罢,容樊瑛掀起眼帘,抬眸望向念禾,低声道,“你差人去趟外祖府上,知会此事,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镇国公府摘个干净!”
“是,婢子这就去。”念禾应下,旋即匆匆出了门。
“梁晚余……”容樊瑛粉唇轻启,眸中有兴趣闪过,“你可别叫我失望。”
一连四天,国公府大门紧闭,不见外人,府中上下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对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临到大选,谢宅递来消息,说是林昭音已经坐着轿子入了宫,余下的一概不知。
辽东突然传来消息,百官被紧急召回,一入宫便是三个时辰。
谢庭玉在堂中踱步,时不时瞧一眼外头的天色,低声道,“老谢怎么还不回来……”
“急不得。”谢永安正襟危坐,神色平淡,语气是一贯的温和,“父亲接到信儿,说是辽东有人煽动群众情绪,引发大规模骚动,百姓们乱了套,打上县衙了。”
“打上县衙?”谢庭玉面露震惊,沉声道,“这是被逼急了,与其等死,不如先一步治人。”
谢永安微微颔首,不疾不徐道了句,“辽东恶势猖獗,地方官不为百姓谋事,出了乱子,只想着蛮横镇压。”
“不知是哪个衙役失手杀了领头的百姓,将矛盾引得如此之大,到最后,还是鬆城去了人手,才堪堪劝停。”
“百姓们千言万语尽是诉苦,鬆城的城守察觉不对,上报朝廷,揭露了辽东百姓的艰难。”
谢永安无奈摇头,语气里有些惋惜,“死了那么多人,才为活人谋得一线生机,当真是可悲。”
“他们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爆发,想来是背后有人操控。”谢庭玉冷下俊脸,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只有将事情闹大,上头的人才能听见看见,可谁又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在安平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谢永安摇摇头,垂眸思索,“不知那人是敌是友,更不知我们能不能保全国公府,如今情景,我们很是被动。”
谢庭玉抿紧薄唇,低声道,“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三叔父了,只盼能拿回有用的东西。”
兄弟俩相视一眼,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一刻钟,镇国公才踏着夜色归来。
一入府,大堂的灯便亮着,妻儿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
镇国公心头稍暖,面上的阴霾烟消云散,抬步朝着他们走去。
“老爷!”卫氏急匆匆迎上去,抬手握住他的大掌,轻声道,“发生何事了?今儿怎么去这么久?”
镇国公拍了拍她的手,稍作安抚,而后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沉声道,“辽东有变,先前的县令下马,一切事宜交由鬆城暂时看顾,新的县官不日启程。”
“黑印子的事被闹了出来,辽东在边境,百姓日子本就艰苦,如今又被印子钱摆了一道,可谓是成了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谢永安正了神色,低声问道,“圣上……可有查印子钱一事?”
“自然是要查的,当务之急是要安稳住百姓的情绪。”镇国公拧眉,长叹一声,“我们应该早做准备,若是查到你三叔父身上,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谢永安点点头,神色如常。
卫氏听得云里雾里,视线在几人身上打转儿。
什么黑印子?什么三叔父?
眼见夫君和儿子有事瞒着自己,卫氏不敢多嘴,只好在心中憋着疑虑。
“父亲,我有法子保家中平安。”
梁晚余的声音从堂后传来,谢庭玉面色一僵,立马朝她望去。
梁晚余款款而来,神情坚毅,手中还捧着个拳头大小的锦盒。
“你怎么来了?”谢庭玉蹙眉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不是让你好生在屋中呆着,外头一切有我吗?”
“出了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梁晚余搭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悠悠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罢,她便绕开谢庭玉,只身走到镇国公身前,将手里的锦盒递到他面前,“父亲,事情皆因我而起,是我见着三叔父家的谢绵绵出手阔绰,起了疑心,私下调查,才扯出三叔父偷放印子钱谋财害命一事。”
“其中有我的责任,我也该出个主意。”梁晚余打开锦盒,里头躺着的赫然是肃和公主的贴身玉牌。
“这是肃和公主交予我的令牌,见此物如她亲临,她也应了会保全我们一家性命。”
镇国公愣了一瞬,神情凝重,“你是如何搭上肃和公主的?”
“这重要吗?”梁晚余扬起小脸,唇边带了些笑,“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余下的,都不算要事。”
镇国公张了张嘴,眸色变得深邃。
他此刻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姑娘似乎并不是看上去那般人畜无害。
镇国公扫了眼谢庭玉,而后低声道,“此事错不在你,肃和公主那边……你若是有十足把握,便是给家中立了大功。”
话音才刚落地,外头就有小厮匆匆跑了进来,扬声道,“老爷,宫里的福顺公公来了!”
第97章 有舍才有得
外头弯月高悬,早已入了夜。
镇国公听到小厮的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为何……这个时辰来了?”
谢永安急着起了身,与身侧的弟弟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见了惊疑。
梁晚余握着锦盒的手抖了抖,轻咬住粉唇,指尖用力到泛白。
“快请福顺公公进来。”
话虽是这样说着,可镇国公依旧往外迎了几步。
在宫里做活的人,可怠慢不得。
刚出了前院,就见福顺挽着拂尘,脚步匆匆进了门。
“福顺公公。”镇国公迎上去,面上挂上了笑,沉声道,“这个时辰过来,可是圣上有何要事?”
“国公猜对了,的确是要事。”福顺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而后道了句,“户部查明,谢三爷曾在辽东一脉私放印子钱,暗处培养自己势力,手下还有不少商人效仿,为其做事。”
“慕容尚书递了折子,圣上见后大怒,特来让奴才问一问国公,对此事知情多少。”
镇国公怔然,面上有一瞬的呆滞。
谢永安眼底闪过诧异,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侧的弟弟。
谢三爷不过是个小喽啰,连个中间人都算不上,背后分明另有其主,东窗事发,竟是他被推出来挡刀。
福顺抬眸,打量着眼前的一家人,低声道,“国公,您可不能知情不报哇。”
镇国公身子僵直,眼底闪过不安,面上却瞧不出半分异样,“还请公公带句话,求圣上明察,我府上与谢锦程所行之事绝无半点关系,若需要我出面,我定然亲手料理了他。”
福顺轻叹一声,上前两步,低声道,“国公,奴才实话告诉您,趁着夜里无人,御军出动,谢三爷已经被捕,妻儿也被禁足,等待审判,您的母亲也在其中。”
“国公,您就听奴才一句劝,陆宝忠一案在前,谢三爷硬要往墙上撞,这回定然是凶多吉少了,你若是知情,就赶紧说出实话来,或许还能落个轻罚。”
镇国公身子僵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圣上速度竟如此之快,前脚收到折子,后脚就抓了谢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