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先暖暖手。”
“多谢。”
姬月恒双手接了过去。
看一眼对面安静低眸做事的少年,又看向火上滋滋冒油的烤鱼。
他颇惋惜道:“可惜了这些鱼,我本想带回别院好生养着。”
程令雪捕捉到公子话里的珍视,但她不认为他想养着这些鱼是因这是下属费了一番气力为他弄来的。
“公子喜欢养鱼?”
姬月恒敏锐地察觉了少年下意识的回避,带着些试探道:“并不是喜欢养鱼。别院里名贵的锦鲤数不胜数,我亦不缺这几尾鱼,只是——
“献鱼之人的心意很难得。”
程令雪讶异地抬眸。
他这贵公子,应当不缺讨好的人,想要别人的心意也会很容易,轻易就得到的东西,他真的会珍惜么?
也许是怕她嫌他体弱负累,才要拉近距离。公子主动示好,对她博取他信任有利,可程令雪不知道这时该接上一句怎样的话能锦上添花。
她选择把烤好的鱼递给他。
青年看着烤得酥脆的鱼,眸中好奇越盛,低喃道:“以为来了呆头呆脑的雪狼,没想到是刺猬。”
程令雪听清了,也听歪了:“公子放心,这里不会有狼过来。”
姬月恒只是笑笑。
回想那句“回光返照”,他又无声地添了一句:“不通文墨的刺猬。”
.
吃饱喝足,这方天地已暗下,程令雪添了柴,抱剑挪到洞口。
“属下守夜,公子安心休息。”
姬月恒神色淡淡,话却是格格不入的失落:“竹雪嫌我醒着烦。”
他还真说中了,程令雪手摩挲了下剑柄心思,回过见青年如玉的侧颜在火光映照下温润俊秀,在这洞中,更有种宝珠沦落野外的脆弱。
许是她冷淡的性情让他随时担心要被丢下,她尽量让自己亲切些。
“公子误会了,属下是见您今日受了惊吓,想让您多休息。”
公子颔首:“我知道了。”
平淡的一句话经由这病弱的公子说出,竟是有些乖巧。
程令雪没有哄过人,她翻出记忆中那主家小姐喜爱的一出戏文,寻到一句自认还算合适的话。
“公子放心,属下一直在。”
这话对她而言有些烫舌头,说完最后一个字,程令雪飞速地背过身。
姬月恒眉梢微微挑起。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洞口的人,目光从削瘦的肩头,落至发红的耳垂,定在那一截修长的脖颈上。
纤细的颈被一缕乌发缠绕。
秀气得不像个少年。
青年的目光停顿须臾。
昳丽眼眸的微怔,又不能自抑地漫上危险的恶意。
这无法自控的感觉让姬月恒愣了愣,他轻扯唇角,无奈地笑了。笑意散去后,他眸光越发温静,对着洞口的人抬手,隔空轻触那截细颈。
长指轻合——
是一个折花的动作。
.
佛前的火堆燃得正旺,柴禾化成火红的炭块,又慢慢黯淡。
夜已经深了。
程令雪还守在洞口,身后公子的气息逐渐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她返回洞中,打算减些火。
就着火光,她竟发觉公子眉头痛苦紧蹙,脸色白得吓人,紧抿着的薄唇及眉心的朱砂痣却红得诡异。
不是染上风寒吧?
程令雪忙去探他的额头。
她满心担忧,对公子更毫无防备,手背将触上他额头那刻,壁上黑影急动,她的手被大力攥住。
随后她竟被压至地上。
桃花目出奇诡艳,紧凝着她。
第10章 010
后背磕上地面,程令雪当即要还手,却被公子更用力地压住。
“别动……”
青年死死扣着她肩头,力度入骨。他半垂眼眸,目光深不见底,长睫在眼底落下的阴影更添诡谲。
程令雪想起他推倒她那一刻时眸中闪过的一抹暗色。
初见那夜的森冷感觉又来了。
莫不是发现她是女子了?
不可能,哪怕他是发现她的女儿身,眼下他们流落荒野,公子只要不傻就不会在此时翻脸。
想起上次那个雨夜,她有了数。
公子这是发病了。
本能和习武之人的戒备让她不愿意被人压制,程令雪要直起身。没想到公子格外敏锐,察觉她想挣脱,迅速抓住她的双手,将她两边腕子紧扣住,再往上一抬,按在她头顶。
这个姿势莫名屈辱。
像极被钉在刑架上的猎物。
程令雪恼了,也不管什么文弱不文弱、下属不下属的,她抬起双腿,紧紧夹住青年腰身,随后猛一借力,病弱的公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二人瞬间调转位置。
未免他再作乱,程令雪跨坐在青年身上,双腿用力扣紧他的腰身。
公子文弱,被她毫不怜惜地压制,喉间发出含糊的轻哼。
听来隐忍又异常痛苦。
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映在了洞壁上,夜风从洞外吹来,影子随摇曳的火光来回摇摆,乍看像人在来回动。
“辟啪——”
火堆里发出柴禾崩裂声,细微的声响让地上的公子回过些神。
他试图挣脱她的压制,可这时候程令雪哪敢放开他?她更大力地扣住他肩头,青年腰身猛地一下用力往上抬,试图先把她从他身上弄下去,却被她双腿一个猛然扣紧,又给按了回去。
昳丽的眸中顿刹那间杀意毕现。
青年右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修长十指深深地嵌着。男子的手很大,轻易就能控住那一截纤细软腰。
另一只手则捏住她下巴,拇指不容置疑地探入她口中。
“唔……”
程令雪愕然睁大了眼,舌头被公子冰凉的拇指顶着,她没法闭上嘴,试图用舌尖把他的拇指顶出去。
但是公子的手却探得更深。
不知为何,这样的姿态竟让她有些手脚发软,使不出全力。
被掌控的恐慌如潮水漫上。
程令雪也不管公子是不是发了病,她索性张开嘴,双齿就像闸刀,一张一合,狠狠地咬住他虎口。
鲜血蔓延在她的唇齿间。
血腥味驱散了程令雪的恐慌,浑身无力的错觉竟消失了,齿关也有了力,她更狠地咬住公子的手。
“呃……”
这回公子实打实痛出声。
在痛哼出声那刹,青年狠命地掐住她腰肢,随后像被抽去骨架的风筝,散去了浑身的力气和杀意。
程令雪凑了过去。
他痛苦地紧闭着眼,脖颈后仰,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旋即他的长睫开始轻颤。
不止睫毛,眼帘,双手,嘴唇……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好像要、要死了。
程令雪被公子这样剧烈的反应给惊到了,脑子也冷静了许多。
她这是在干什么?!
公子是方才生病失控,爆发时力气有些大,可他毕竟病弱又走不了路,难道还能要她一个武人的命?
她松了口,不知所措地从公子身上下来,像做错事的孩子,手都不知该放哪,颤着声道:“公子您没事吧。对、对不起!属下以为您被鬼附身了……”
公子停止了轻颤。
他偏过头,闭眼安静地躺在地上,眼尾一抹飞红,睫梢悬着极小极小的水珠,如同被晨露打湿的鸦羽。
挣扎已悉数褪去,他整个人就如狂风肆虐过后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