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谢谢陈世子,我觉得好些了,你也快回府休息吧,当心累着。”
她声音虚弱,带着一丝拒绝。
她不想接受他太多好,因为担心自己还不起。
陈卿安轻轻擦了擦她额头的汗,道:“不必介怀,温惜,你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宋温惜闭了闭眼,她实在是无力同他争论什么,只能任由他留在这里。
“温惜,其实……你可以回头看看我的。”陈卿安忽然低声道。
她不敢回应,只能紧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床边的陈卿安似乎低笑了一声。
直到她呼吸均匀,似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陈卿安才缓缓起身,将帕子重新沾满凉水,再拧干。
他想守着她,即使没有结果,他也想守着她。
……
翌日,宋温惜再醒来时,陈卿安已经离开了。
这场风寒来得突然,她仍旧有些咳嗽和虚弱,但总算是退了热。下人端来了早膳,是简单的白粥和一点点咸菜,还有一个鸡蛋。
“陈世子呢?”宋温惜问。
“陈世子天未亮便离开了,说是有公事要忙,先走了。”下人回答道。
天未亮便走了?宋温惜一时间有些不忍和内疚。
为了照顾她,他彻夜未眠,今日还有公务在身,他的身体怎能吃得消?
宋温惜轻叹一声,道:“知道了,王爷呢?小鱼可是去了王爷的屋中?”
“是。王爷说,怕小鱼染了风寒,这几日,都让小鱼和他一起睡。”下人道。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倒是知道疼外孙。”
宋温惜用完早膳,下人正收拾桌子,淄阳王走了进来。
“我的乖儿,可好些了?”淄阳王一脸谄媚的笑容,端着一碟玉瓜。
下人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父亲昨日将我丢给陈世子,自己倒是睡得香甜。”宋温惜对他的不作为十分恼火。
她对他的小心思再清楚不过。
“陈世子自告奋勇要守夜照顾你,本王总不好坏了他的心意。”淄阳王插起一块玉瓜,送到她嘴边。
“啊,啊,张嘴,大夫说了,可以多吃些瓜果,多喝水。”他殷勤地道。
宋温惜一口吃下那大小刚好的玉瓜,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父亲在想什么。”
“本王能想什么?本王还不是想你好?”淄阳王一把将碟子塞进她手中,“拿着,自己吃。”
“你看陈世子,温柔体贴,聪明英俊,又有真本事,本王看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为何不能考虑考虑他?”淄阳王站起身,把玩着她屋中放着的花瓶,故作轻松地劝道。
“那父亲当年又为何要自请驻守临川城,还把自己关在绝情峰之上?”宋温惜往嘴里塞了一块瓜,愤愤不平地问道,“当年追求父亲的女子应该也不少?”
“本王那是……”淄阳王猛地转身,想要解释什么,想了想,轻叹一声:“你与本王不同。你母亲落难时,本王帮不上任何忙,才让她后来在宋家郁郁寡欢,吃尽苦头。本王是想惩罚自己……”
“可是,你还有大好青春,本王希望你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有个贴己的夫君。”淄阳王认真道,“陈卿安这孩子,人不错,待你又好,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最关键的是,他不介意小鱼。”
“就算你不想找夫君,可小鱼终究需要一个父亲。他日渐长大,已经不好糊弄了。昨夜还问我,为什么别人的父母是两个人,而他只有一个。”淄阳王摊手,“你让本王怎么回答?”
宋温惜咽下口中的玉瓜,原本甜蜜的汁水此刻也染上一丝苦涩。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带着个孩子,还不容易被人耻笑。可若是恢复了女子身份,未婚产子这件事,恐怕能让她被众人的唾沫淹死。
这世界如此不公,同一件事只不过是不同的性别,便有如此大的差距。
宋温惜沉默半晌,又吃了一口玉瓜,淡淡道:“我过两日便要随公主去珈岚,这些事,等回来再说吧。”
这事淄阳王也知道,他皱了皱眉,问:“你这身体,能受得了长途跋涉吗?”
“没办法,文臣之中,只有我熟悉临川城。”宋温惜放下果碟,又缩回被窝,想要再补个觉。
“王爷,世子,陛……陛……”下人突然跑来,结结巴巴地禀报。
“必必必必什么必,话都说不清楚?”淄阳王皱着眉问。
“陛下来了。”下人连忙道。
宋温惜猛地起身,因为动作太快,头又一阵晕眩。她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惊觉自己现在是原本的样貌,连忙起身到梳妆台前化妆。
第308章 昏君
“让他去前厅等着吧。”淄阳王淡声道。
宋温惜的手有些抖,勉强化好了妆,疑惑地道:“他怎么突然来了?”
淄阳王也有些懵,挠了挠头:“是啊,这臭小子不好好在宫里待着,突然跑来做什么?”
“谁是臭小子?”晏望宸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来。
“陛下,世子真的病了,还请陛下去前厅等。”下人拦不住他,只能为难地看着淄阳王,“王爷……”
只见晏望宸眸色阴沉,冷着脸。
淄阳王示意让下人退下,然后连忙行了个礼,哈哈笑道:“陛下,臣是说,许皓那臭小子怎么不见了。不知陛下今日亲临寒舍,有何贵干?”
宋温惜面色苍白地站在淄阳王身后,一言不发。
她还没有告诉淄阳王和陈卿安,晏望宸已经发现了她是女子的事。她有些警惕地看着晏望宸,唯恐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例如,要将她纳入后宫之类的。
“朕有些话想同沈世子说。”晏望宸的视线落在宋温惜身上。
淄阳王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回头看了看宋温惜,替她回绝道:“抱歉,陛下,犬子今日身子抱恙,恐怕……陛下只能将差事交给别人。”
“朕只是有事要问她。”晏望宸执着地盯着宋温惜。
宋温惜开口:“父亲。我没事。”
他这么急切地出宫寻她,或许是有什么正事要谈。
听她这么说,淄阳王只能抿着唇退了出去,轻掩上房门。
“陛下有什么事?”她轻咳了两声,问。
晏望宸见她似乎很不舒服,原本锐利的眸色缓和了些,走到她床边,问:“你病了?”
“嗯。”她不想同他说这些没用的,便又问,“陛下大费周章出宫来沈府,总不能是探病的吧。究竟有何事?”
晏望宸面色紧绷,似乎带着一股怒意,问:“昨夜,陈卿安在沈府留宿了?”
她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一时间怔住。
她蹙眉:“陛下怎么知道?”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陛下派人跟踪我?”
晏望宸冷哼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还没有回答朕。”
宋温惜掀开被子,穿着单薄的里衣下了床,怒声道:“陛下一早闯入臣府中,就是为了这事?臣与陛下究竟有什么关系,谁留宿府中难道都要向陛下禀报才……咳咳……”
她说得太急,忍不住咳嗽起来。
因为激动,她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晏望宸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他连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又拿过一旁的外袍给她披上,问:“你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
宋温惜抬眸瞪了他一眼,只感觉胸腔发痛。还不是那日醉酒之后又被他折腾了半宿,一大早又被拎起来上朝。她没睡好,又着了凉,才会变成这样。
他居然还有脸来问,怎么会突然病重?
她拂开他的手,道:“陛下猜得没错,陈世子确实在沈府留宿。”
晏望宸的手僵了僵,忍不住在身侧紧紧握成拳:“他留宿沈府做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宋温惜道,“陛下还不知道吧,臣已经答应了陈世子,等臣从珈岚回来,就要同他在一起,长相厮守。”
她在这一瞬间想通了,长痛不如短痛。
淄阳王说得对,能接受小鱼的男子并不多。陈卿安待她不薄,对小鱼也极有耐性。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她迟早……
还不等她想完,晏望宸的凤眸中顿时掀起暴风骤雨。
他上前一步,垂眸看着她发白的小脸,咬牙道:“沈温淮,你最好是在跟朕说笑。”
“你对外可是男儿身,你要如何同陈卿安在一起?!”他的愤怒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她挑眉:“怎么不能?暂且像陛下一样偷情即可。何况,臣总有一日会恢复女儿身,到时我唔……”
晏望宸气得青筋暴起,用嘴堵上了她后面的话。
宋温惜用力捶着晏望宸的肩,他却死死扣着她的头,让她无法避开。
再抬起头时,他的双眼漆黑如夜,带着浓烈的情绪,似乎要将她吞噬。
“沈温淮,你敢。”他的手滑到她的脖颈处,一字一句地威胁道,“你若是这样打算的,等你从临川城回来,朕便将你女子的身份昭告天下,再将你纳入后宫。”
“你……”宋温惜喘着粗气,气恼地瞪着他。
若女子的身份被拆穿,她朝堂之中定会遭受非议和排挤,恐怕再无法立足。她还没有解决沈悦,在此之前,她不能被拆穿。
见她气结,晏望宸像抚摸小猫一样,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只能是朕的。朕知道你生病,陈卿安做不了什么。否则朕今日便贬了你的职,将你禁锢在宫中。”
宋温惜胸膛剧烈地起伏,她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闷闷地憋出两个字:“昏君。”
他竟然想滥用权力来威胁她。可越是这样,她越不甘心被他束缚。等她推动完沈悦的事,让沈悦
他听她这样骂他,嘲讽地勾起嘴角:“朕是昏君?你又是什么?”
她抿着唇不说话。
晏望宸见她终于不再顶嘴,才缓和了脸色,问:“小鱼呢?让他来见见朕。”
“见陛下做什么。”宋温惜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