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鸢力气很大,很快便将沈悦拉远,再也听不见声音。
屋中一时间只剩下宋温惜和晏望宸,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殿下还有事?”宋温惜缓缓开口问道。
晏望宸微微一愣,轻咳了一声,道:“没……没什么事了,就是怕你也认床。”
宋温惜忍不住冷笑一声:“殿下放心,我不是沈姑娘,没有那么娇气。”
晏望宸抿着唇,低声道:“其实是我比较认床。”
“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宋温惜忽然想起在林中的那个吻,心中警铃大响,连忙下了逐客令。
晏望宸却一声不吭地朝着床走来:“我不回去,这淄阳王府地处偏僻,夜里恐怕也会有狼,我离你近些才能保护你。”他说着就开始解外袍,似乎准备留在宋温惜房中。
宋温惜还未来得及拒绝,房门又被人敲响:“温惜,你睡了吗?”
是陈卿安!宋温惜心中一慌,不知为何,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你还不快走!”宋温惜扯了扯晏望宸的袖袍,“从窗户出去!”
晏望宸脸一沉,外袍还未系上,便大步往门口走去:“你竟敢让我翻窗户,我倒要看看陈卿安这么晚来干什么。”
说着,他猛地打开了房门。
陈卿安见到晏望宸,微微一愣,但还是打了声招呼:“太子殿下。”
“你来干什么?”晏望宸脸色不怎么好地问。
陈卿安瞥了一眼屋中落下的床幔,同样脸色一沉,问:“太子殿下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我认床,睡不着,宋姑娘的房间不错,我来感受一下。”晏望宸微扬着下巴,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
陈卿安冷笑一声:“这么巧?我也认床。”他说着想要进入房中。
宋温惜翻了个白眼,他们都这么喜欢她的床,不如她把床让给他们算了。
“她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晏望宸抓住了他的胳膊,拦住了他。
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太子殿下,虽然我还未向宋府提亲,但我与宋姑娘已经私定终身,还请太子殿下自重。”
晏望宸嗤笑一声,不屑道:“既然还未婚嫁,便不是夫妻。陈世子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这婚嫁之事,不到最后一刻,都有变数。何况,宋府也未必会答应将宋温惜嫁与你。”
陈卿安用力挣开晏望宸的手,冷笑着回道:“我虽然不知道宋府愿不愿意将温惜嫁与我,但我知道,温惜她一定是不愿意嫁给你。”
晏望宸冷哼一声:“还是那句话,陈世子,别太自以为是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宋温惜今日实在是累了,不想再听这两人在她院中吵架,于是她下床将两人一齐猛地推了出去。
“抱歉,我实在有些累了,二位请回吧。若是认床睡不着,就喝点酒,或是绕山跑几圈。”宋温惜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陈卿安冷笑一声:“太子殿下被赶出来了。”
晏望宸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开心什么?你连门都没进去。”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院子。
陈卿安看着宋温惜的屋子,烛灯已经被吹熄,屋中的人似乎已经安睡。
他看着晏望宸离开的方向,捏紧了手中的香囊。
第119章 叙旧
第二天一早,宋温惜很早便起了床,被下人带到了淄阳王的书房。
淄阳王的书房光线昏暗,点着许多烛灯。屋中全是紫檀木的书案书架,和金丝楠木的椅子,还有一张宽敞舒适的罗汉床,墙壁上挂着许多名画。
但是最吸引宋温惜注意的,是他身后,摆着的那一幅工笔画。
上面画着一个温婉的女子,巧笑嫣然地坐在马背上,长发如瀑布般洒下,唇红齿白,眉目含情。
淄阳王见宋温惜盯着这幅画,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问:“你可认得这人?”
“是我姨娘。”宋温惜非常肯定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带亦如去骑马,两人踏雪飞驰,她姿容绝美。这就是为什么我的爱驹叫踏雪,我想永远留住那一刻。”淄阳王眼中满是柔情,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说罢,淄阳王神色一冷,又道:“我派人查过了,宋家确实有一庶女,但是妾室不姓韩,姓曾,而且名为如意。”
宋温惜不慌不忙,淡淡地从画上收回眼神,道:“是,姨娘为了逃避被卖为奴的命运,才更名换姓,做了父亲的妾室。如意,倒过来便是亦如。”
淄阳王闻言,眸色一沉,微微皱眉:“可是当年亦如的家人告诉我,亦如为了不被卖入青楼,自己用匕首抹了脖子?”
“姨娘当年与王爷有婚约,王爷当年正值盛宠。可姨娘是罪臣之女,若是王爷执意要娶,恐惹龙颜不悦。姨娘为了断了王爷的念想,便让家人对王爷说,自己自戕身亡了。”宋温惜耐心地为淄阳王解答。
淄阳王闻言,瞳孔骤缩,嘴唇微微有些发颤:“她当真如此狠心?”
“姨娘并非狠心……她只是为了王爷好。”宋温惜抿了抿唇。
淄阳王胸腔剧烈地起伏,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下一瞬,他狠狠地拍了下书案,骂道:“什么为我好!若是为我好,就不会弃我而去!她竟宁可另嫁旁人也不肯嫁与我?宋韵文那个迂腐书生,又能护她几时?!”
宋温惜强装镇定,道:“姨娘嫁给父亲,也是因为担心王爷发现真相后,对姨娘留有残念。唯有她消失,王爷才能真正摆脱她的牵连。”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沉痛:“只是,没想到王爷竟没有再继续留在都城,而是自请来守卫这偏僻的临川城。”
淄阳王双手撑着桌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亦如她……她的心思竟如此细……”他眼眶微微泛红,“是了……她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又善解人意……”
他通红的眼睛猛地看向宋温惜:“你知道毒瘴的解法,难道是……我后来给亦如写的那些信,韩府的家丁,都送给她了?”
“是,王爷写的每一封信,姨娘都收好了。姨娘很担心王爷,她没想到王爷会来驻守边疆。可姨娘没有办法,她已经嫁给父亲,便只能以父亲妾室的身份活着。”
“宋韵文待她好吗?”淄阳王喃喃问道。
宋温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淄阳王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答案,他不想听,他怕自己会失控。
他又仔细看了看宋温惜的脸,眼中的锐利逐渐融化,带了一丝柔情,道:“还好你同你母亲长得很像,若是像你那不成器的父亲,只怕不会如此美丽了。”
宋温惜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笑了笑,道:“我父亲常说,我一点也不像他。现在看来,或许也是幸事。”
淄阳王闻言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他的思绪一时间变得十分混乱,逐渐听不清宋温惜后面的话。
“我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事想要求王爷。王爷想必也已经听说……王爷?”宋温惜察觉到了他的分心,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忍不住出声叫道,“王爷?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淄阳王猛地回过神,深吸了口气,问:“抱歉,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既然王爷已经听说了太子之争,我有一事相求。”宋温惜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淄阳王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我不愿参与太子之争,那三个皇子我一个也看不上,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三皇子,原本出身就不好,也不上进。”
宋温惜挤出一丝笑意,道:“淄阳王久居临川城,恐怕还不知道。其实,三皇子不学无术的样子,都是为了自保故意而为之,并非真实的他。”
淄阳王抬眸,似乎来了一丝兴趣:“哦,那你说说,你眼中的他是怎样的?”
宋温惜深吸了口气,想了想,道:“三皇子文武双全,又机智过人,从小知道韬光养晦,低调做人。他出身不好,若是贸然彰显自己的才华,必定会惹来他人眼红。即使他这般佯装自己,都险些没有逃过皇后的毒手。”
淄阳王闻言,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道:“照你这样说,他到时颇为机智?”
他又审视地看着宋温惜,问:“可你为何愿意为三皇子来说服本王,看你这样子,似乎也并不想要太多人知道我与你姨娘的事情。可你又愿意为了三皇子,翻山越岭来着绝情峰找本王……难道三皇子对你许下了什么承诺,才让你愿意如此帮他?”
宋温惜知道淄阳王是想问,她是不是想要借机做太子妃,所以才这样帮助三皇子。
她摇了摇头:“三皇子重诺,从不轻易许下诺言。我也并无想要的东西,只不过早些年承蒙他救助,他对我有恩。”
“那你是……想要报恩?”淄阳王又问道。
“也不全是如此,除了报恩,我也真心希望三皇子能够坐上太子之位,以他的才德,他值得。”宋温惜十分诚恳地说。
淄阳王如鹰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宋温惜,揣摩着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可是看到她那张与韩亦如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怎么都觉得她不会说假话。
淄阳王轻咳两声,挪开了视线,淡淡道:“我再考虑考虑,宋姑娘,你从都城来此,路途遥远。这两日,先安心在淄阳王府好好休息。”
宋温惜垂眸道:“是,谢谢淄阳王。”
第120章 何必为难自己
宋温惜料到淄阳王会对此事非常谨慎,所以虽然淄阳王没有立刻答应,她也并没有气馁。回到院子中,晏望宸等人早就聚在庭院中的紫藤连廊里等着她。
陈卿安第一个注意到了宋温惜,连忙起身,道:“温惜,你回来了?淄阳王可有为难你?”
宋温惜摇了摇头:“没有。”
“那淄阳王可答应要出兵了?”晏时鸢急切地问道。
“还未,他说要考虑考虑。”宋温惜如实回答道。
几人听到这答案,微微有些失望。
沈悦却轻笑一声,道:“我还当宋姑娘与淄阳王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能说服淄阳王出兵。现在看来,也是高看了宋姑娘呢。”
晏时鸢听到沈悦阴阳怪气,她撇了撇嘴,说:“沈姑娘,我说了,你不要总像只公鸡一样喔喔个不停好吗?”
周书礼也难得地帮腔道:“淄阳王这不是也没有拒绝吗?说明还有机会。”
沈悦抿了抿唇,理了理脸上盖着的面纱,恢复了沉默。
晏望宸垂着眼帘思索着什么,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然后沉声问:“淄阳王都同你说了什么?”
“淄阳王问了很多关于我姨娘的事情,还问我如何看待三皇子。”宋温惜简略地回答。
晏望宸闻言,抬眸看向她:“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宋温惜微怔,抿了抿唇,道:“我就只是如实说了而已。”
“如是说是怎样说?”晏望宸不依不饶。
“肯定是说你自大又愚蠢,刚上位没多久,就被晏怀踢下了太子之位。”晏时鸢抱着胳膊嘲讽道。
晏望宸脸色一沉,目光深邃地看向宋温惜:“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的。”
“怎么会呢?太子殿下只是心软。听说圣上一开始想直接将大皇子和皇后一起赐毒酒,是太子殿下求情,求圣上留太子一命,以彰显圣上仁德之心,所以圣上才只是将大皇子发配边疆。”沈悦连忙替晏望宸说话。
晏时鸢闻言微微一愣,瞳孔微颤:“真的是这样?”
晏望宸避开了晏时鸢震惊的目光,而是将视线移向了沈悦,冷声问:“你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悦害羞地垂下眼帘,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自然是圣上同我父亲说的。圣上还夸殿下仁善,懂得体贴手足。”
晏望宸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反而眸色冰冷地盯着沈悦,道:“没想到,沈大人什么事都同自己的女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