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惜叹息一声,父亲变成反贼,恐怕也不是赵迟语愿意看到的。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周书礼又问道。
宋嫣然已经平静了一些,她低声说:“最后一次见面,赵姑娘用剑劈开了我的铁链,给我换了太监的衣服,指引我从一处狗洞钻出了宫门。她说……平武侯得到消息,说三皇子和淄阳王已经举兵来到英霞关,安营扎寨,让我来找你们……将她的话带到……”
晏时鸢不再理会宋嫣然,扭头对晏望宸道:“晏望宸,赵迟语我可以留她一命,但是晏怀和平武侯的命,我要定了!”
晏时鸢这几日有空就求林策教她箭术,手指都破了许多次,磨出了老茧。若不是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恨意,她何须如此坚持?赵迟语的要求,她做不到!
她放过平武侯,谁来放过她的母妃?
晏望宸没有回答,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大姑娘,赵姑娘可还说了什么别的?”陈卿安见晏时鸢情绪激动,连忙扯开话题,继续问道。
宋嫣然微怔,她皱着眉努力回忆,然后连忙道:“哦!她还说……还说……平武侯知晓淄阳王会来帮三殿下,他知晓淄阳王擅长的阵型,并且已经研究出了对应之策,让我提醒你们一声!”
晏望宸懒懒地回过头瞥了一眼淄阳王,嘲讽道:“王爷的阵型竟然还没开战就被破了?”
淄阳王却不慌不忙,冷哼一声:“那小子顶多知道本王十多年前的阵型,新的我都还没用过,他上哪知道去?”
晏望宸这才回过头,又问道:“她可有说,平武侯打算如何应战?”
宋嫣然茫然地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地说:“时间紧急,她能说的不多,再多……再多我也……记不住了……”
陈卿安却十分满意道:“但是,有了粮草的位置,这一战,我们的胜算就大大提高。”
几人一阵沉默。
突然,沈悦打破了沉默,假装不经意地提醒道:“对了,宋大姑娘既然醒了,在三殿下的营帐中,恐怕多有不便,是不是该……搬出来了?”
陈卿安也连忙应和:“说到这个,我已经派人在搭新的营帐,今晚宋姑娘便可搬过去。”
晏时鸢见两人一唱一和,眯了眯凤眸,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十分‘贴心’?”
淄阳王忽然冷冷地问道:“怎么,宋姑娘竟住在了三殿下的营帐中?”
晏望宸不知怎的,只觉得背后一凉。
回过头去,只见淄阳王正冷冷地看着他:“三殿下,未婚男女同宿,如此并不合规矩。”
“是啊,王爷说得对。”沈悦应和道。
晏望宸没有想到淄阳王管得这样宽,嘴角微微抽了抽,道:“这关王爷什么事?”
“三殿下若是近女色,恐在战场上分心。”淄阳王理直气壮地说,“我看,现在就搬。”
宋嫣然察觉到几人的针锋相对,她不敢言语,默默地在床上坐着。
宋温惜抿了抿唇,反正她也不怎么想住在晏望宸这里,于是她连忙道:“淄阳王说的是,昨夜情急来不及搭新的帐,已经打扰了殿下一夜,今日应该搬走了。”
晏望宸见宋温惜也这样说,脸色顿时铁青。
他拗不过众人,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随你们,反正你在这里确实害我昨夜没睡好。”
宋温惜耳根一烫,只见众人的脸色各异,似乎都误会了这句话。
陈卿安的瞳孔更是猛地一缩。
她恨不得狠狠给晏望宸一脚,但是眼下她只能赔笑着说:“或许是我打鼾吵到殿下了,抱歉,希望今日我们搬走后,能让殿下睡个好觉。”
晏望宸见她如此说,脸色更差,提醒宋嫣然道:“宋大姑娘,你不要同你妹妹睡一张床,她睡相不好,半夜会踢人。”
“三殿下!”宋温惜低声咬牙切齿地说。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不就都知道他们二人同床共枕了?!
果然,陈卿安脸色一沉,道:“三殿下,我们还有要事要商议。”然后他又对宋温惜冷声道:“宋姑娘,等新的帐搭好,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帮你把东西都搬过去。”
宋温惜察觉到陈卿安的蕴藏着怒意,她怔了怔,道:“好。”
晏望宸冷哼一声,转身掀开营帐的帘子离开了。
“晏望宸!我方才同你说的,你听到没有?!”晏时鸢不甘心地追出去继续说道。
宋温惜看向立在门口没有动弹的陈卿安,陈卿安察觉到她的视线,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冷着脸同淄阳王一齐离开。
晏望宸走了,沈悦自然也不会久留,她眼神狠厉地看了一眼宋温惜,脸上的面纱被营帐外的微风吹得飘起,隐隐约约地露出了那道疤。
几天没注意,她的疤痕似乎变得更加骇人。
“沈姑娘,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我同我长姐还有许多话想聊。”宋温惜毫不畏惧地看回去,下达了逐客令。
沈悦轻笑一声,道:“宋温惜,你迟早要还的。”说罢她也离开了晏望宸的营帐。
第138章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宋嫣然听了沈悦的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宋温惜:“还什么?”
“不用理她。”宋温惜懒得在眼下讲她与沈悦之间的恩怨,她想起宋府的事,又问宋嫣然,“爹和大夫人怎么样?可还安好?”
虽然她对那二人有许多怨念,可是当下这种乱世,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提到宋韵文和大夫人,宋嫣然的眼眶又变得通红,下巴也微微颤抖,整个人似乎又被恐惧笼罩着:“父亲不知从哪得知我被扣在宫中被大皇子欺辱的事,他又进不去那看守森严的皇宫,便只能去击鼓鸣冤。”
宋嫣然啜泣道:“听人说,爹让人打了一通,便被抬回了宋府,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说罢,她将脸埋在手心,泣不成声。
宋温惜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虽然两人从前有许多恩恩怨怨,可眼下宋府岌岌可危,两人谁也来不及计较那么多。无论如何,她们仍旧是姐妹,此时此刻需要一条心。
新营帐很快就搭好,宋温惜马不停蹄地搬了过去。能远离沈悦,又能逃离晏望宸的魔爪,不再看到陈卿安那种异样的眼神,她还是觉得挺轻松。
待她们二人在新的营帐中安顿好,宋温惜又想起,她还没有告诉宋嫣然那件事……
“宋嫣然,你坐,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宋温惜拉过宋嫣然,让她坐在床边。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担心此时脆弱的宋嫣然承受不了这重击,但她终究得知道。
于是宋温惜咬了咬唇,狠下心说:“宋嫣然,你昏迷那天,我们发现,你怀孕了。”
说罢,她小心地观察着宋嫣然的反应,时刻准备着安抚她。
可是,宋嫣然没有预想之中的崩溃,她只是冷笑了一声,表情绝望又充满恨意:“我猜到了,晏怀每次都……他若不是没有生育能力,我怎么可能不怀孕。”
昔日倾慕的爱人,如今将她折磨得遍体鳞伤,身心俱疲,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但是,她绝不会留下他的孩子。
宋嫣然眼睛轻眨,留下两行泪,她冷声道:“宋温惜,求你找人给我配一副堕胎药。”
宋温惜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叹息一声,应道:“好。”
这事让将晚办最为稳妥,于是等宋嫣然喝下汤药睡下后,宋温惜便去找将晚。
谁知,没找到将晚,却撞上了晏望宸。
他拉住她的胳膊,问:“你去哪?”
宋温惜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手,他却不肯放。
想了想,找不到将晚,同晏望宸说似乎也一样,于是她便对他说:“可否请殿下帮忙开一副堕胎药?我长姐她……”
宋温惜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
但是晏望宸顿时了然:“知道了,想也知道她不会想要留下那人渣的孩子。”
宋温惜见他答应了,便挣开他的手,转身想去小厨房给宋嫣然准备晚膳。
毕竟宋嫣然如今身子虚弱,又有身孕,需要好好补充些营养。而军中的吃食十分粗糙,恐怕她难以下咽。
“等等。”晏望宸又拉住她。
宋温惜回过头,问:“殿下有事?”
晏望宸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唇犹豫片刻,问:“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你可会也想要将他打掉?”
宋温惜眉心微蹙,只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反问道:“难道殿下也准备囚禁我、折磨我吗?”
“我自然是不会。”晏望宸立刻回答,“我只是……只是担心……”
宋温惜微微一笑:“殿下放心,我不会给殿下添麻烦,自然也不会怀上孩子。”
说罢她抽回手,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晏望宸看向那个香囊,眸色一沉,他想起她醉酒那晚说的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晏望宸松开了她,眼底满是苦涩,不知为何,他突然轻笑一声,说:“好。晚些时候,我会让将晚把药给宋大姑娘送过去。”
宋温惜懒得去想他那抹笑意是什么意思,她谢过晏望宸,就去了小厨房。宋温惜挽起衣袖给宋嫣然做了一碗菜肉粥,还单独煎了两个荷包蛋。
宋温惜端着木制的托盘走在路上,上面是精心烹煮的食材。
忽然她的肩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手中的托盘险些被撞翻。
好在,一只大手帮她稳住了托盘。
只见陈卿安一手扶着托盘,一手攥紧了她的胳膊:“没事吧?”
“宋姑娘走路也不看这些,现在军中粮食得来不易,若是浪费了可不好。”沈悦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宋温惜身后传来。
方才撞宋温惜的人,显然就是她。
“沈姑娘若是长眼睛,便也不会撞到我。”宋温惜终于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回怼道。
说完她便大步离开,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温惜!”陈卿安依旧跟在她身后,“我帮你拿吧。”
“不劳烦陈世子了。”宋温惜拒绝道。
她如今也不想再加深陈卿安的执念,便试图同他开始保持距离。
“温惜,之前送你的香囊,里面的草药淡了许多,你要不要……换一个?”陈卿安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温惜的脸色。
宋温惜脚步一顿,睫毛轻颤了几下。
原本,香囊这事,她十分震惊,却又不忍心责怪。因为她明白陈卿安往她香囊里放麝香的心情。
可如今,她发现自己不喜欢他有这样隐晦的心思。
她压抑着情绪,侧过身,对陈卿安冷冷道:“陈世子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