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嫁人了?”宋嫣然的尾音带了一丝哭腔,“宋温惜,你不是同三殿下情投意合……”
“不要提他!”宋温惜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
什么情投意合,什么两情相悦。这些在现实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有他要遵守的诺言和责任,她亦有她想要守护的人。若是伤害到对方的利益,他们彼此,都是可以互相放弃的。
宋嫣然泪眼朦胧地闭了嘴,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宋温惜,你究竟要去哪里?”
宋温惜回过神,又放柔了声音,道:“你不知道比较好。”
“你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宋嫣然又问。
“对。”
“连陈世子都不说?”宋嫣然有一丝困惑。
宋温惜叹息:“不说。”
陈卿安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极力阻拦。他这段时间对她多加照拂,她欠了他许多,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可以还。
宋嫣然闻言,抹了把泪,点了点头:“好,那我不问了,我不知道,便也没可能乱说。”
宋温惜欣慰地绽开一丝笑容,又神色落寞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若是香芙能投胎做她的女儿,该多好?
……
深夜,宋温惜一个人睡在营帐中。
她以想自己静静为由,让宋嫣然去晏时鸢的帐中住一晚。因为淄阳王临走前嘱咐过,今夜便会带她走。
她原本想强撑着等淄阳王来,可夜深人静,虫鸣不断,她逐渐倚在床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淄阳王突然来到宋温惜帐中,将宋温惜抓了起来,丢给她一套兵士的战袍,道:“跟我走。”
宋温惜睡眼朦胧,强打精神,连忙披上了淄阳王给她的衣裳。
只是她有些疑惑:“现在什么时辰了?去哪?回临川城吗?”
“丑时,本王方才借故同镇国公大吵一架,眼下正是带兵退回临川城的好时机。”淄阳王挑眉道,神色中有一丝得意。
“王爷为何要与镇国公吵架?”宋温惜还未清醒,一时间不明白淄阳王的意思。
“虽然先前说好,打败了平武侯本王就带兵回临川城,但晏望宸近几日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想要将本王调回都城。”淄阳王回答道。
他神色冷峻:“本王猜想,如今镇国公势力庞大,日后又要成为皇帝的老丈人,他是希望本王能回到都城,牵制镇国公。”
“那王爷……”宋温惜一时有些犯难。
听起来晏望宸似乎很需要淄阳王坐镇都城,可是,临川城也需要淄阳王不是吗?
淄阳王冷哼一声:“本王怎么可能任他摆布。何况,如今又有了你这个拖油瓶,无论如何,先将你带回临川城安顿下来才可。”
宋温惜咬了咬唇,没想到淄阳王竟会以她为先。
淄阳王继续说道:“所以,本王方才找茬同镇国公大吵了一架,让他说出赶本王走的话。这样一来,军中人人皆知本王是负气带兵离开,自然无人敢拦,更无人敢上前查探本王带了何人。”
宋温惜这才明白,原来淄阳王故意挑起矛盾,是为了能声东击西,掩人耳目将她带出去。
镇国公暴怒,淄阳王负气离开,自然没人注意到宋温惜在做什么。
宋温惜利落地换好了衣服,淄阳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太白了,把这个戴上。”
他递给她一顶头盔,让她戴上。
宋温惜乖乖照做,毕竟她的皮肤确实比每日风吹日晒练兵的小兵们要白上许多,若是贸然混入军队之中,恐怕惹眼。
两人撩开帘子往军营大门口走去,淄阳王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等在了门口。
“一会儿紧跟在本王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淄阳王嘱咐道,然后将她扶上马,混入自己士兵的队伍中,立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
“淄阳王!请留步!”晏望宸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后传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宋温惜的心猛地一紧,手指忍不住开始发抖,她微微瑟缩起来。
晏望宸的身子似乎还是有些虚弱,他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洪亮,而是边咳嗽边说:“淄阳王……咳咳,有话好说,镇国公不过是一时冲动,并非真的要赶王爷走。”
第175章 本王的孩子
淄阳王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晏望宸,冷哼一声:“他说本王是个没用的老骨头!还说时无英雄,才使竖子成名!本王戎马一生,岂是那个老匹夫可以侮辱的?”
晏望宸的声音夹杂了一丝无奈,他叹气道:“王爷不也骂了?还说让镇国公‘以溺自照’?”
宋温惜抿了抿唇,一时间竟也有些无语。没想到两个武将对骂起来,居然还文绉绉的。
“总而言之,本王同他势不两立!那老匹夫是你的老丈人,要走自然也是本王走。本王也不难为殿下,还请殿下行个方便!”淄阳王依旧怒气冲冲,看上去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晏望宸似乎也知道强留没有意义,眼下淄阳王正在气头上,恐怕听不进去任何劝解的话。
于是他便妥协道:“既然如此,今日暂别淄阳王,淄阳王此次率兵出征,我十分感激。若是他日王爷改变主意,想要回到都城,都城的大门随时为王爷打开。”
淄阳王冷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晏望宸轻叹一声,不再坚持,扬声道:“放行。”
军营的门缓缓打开,淄阳王一声令下,他的兵马随他冲出了军营。
宋温惜如今的骑术强了许多,勉强能跟得上。她有些担心伤到腹中的胎儿,不敢骑得太快。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和脱离困境的激动。
她终于不用再活在沈悦的阴影之下,可以将晏望宸甩在脑后,可以过全新的生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周围的树林不断地倒退,他们一行人趁着月色,赶到不远处的一个林荫小道中。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似乎等待已久。
淄阳王勒马停住,对手下的亲信说了两句什么。只见亲信带着大批士兵,继续骑马奔驰向前。而另一小批则停在原地,等待淄阳王的差遣。
淄阳王朝宋温惜伸出手,道:“下来,你有孕在身不可骑马奔波。本王特意准备了马车。而且我们兵分两路,若是殿下察觉到本王带走了你,也不知道我们往哪条路走。”
淄阳王竟考虑得如此周到,宋温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激之情。
她迅速下了马,然后上了马车,诚恳道:“谢王爷照拂,不知我该如何报答王爷。”
其实,淄阳王有意无意地护着她,她不是没有察觉。虽然姨娘曾经与淄阳王有段过去,淄阳王或许是爱屋及乌,可她仍旧想要还他的人情。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本王自会告诉你。”淄阳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然后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宋温惜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觉得淄阳王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她很怕淄阳王想要的报答,她做不到。
宋温惜摸到了手腕上的铜钱手链,心中忽然又像压了块石头般喘不过气。
不,她必须要强大起来。她如今并非只为了自己活,她还憋着一口气,要为香芙报仇。
马车摇摇晃晃,宋温惜竟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忽然听到晏望宸愤怒的声音。
“宋温惜,你想逃到哪儿去?!”他厉声问道。
宋温惜猛地惊醒,心脏狂跳,额头微微冒出虚汗。她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车厢,意识到刚才那声音似乎是幻听。
她一时间有些感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晏望宸竟变成了她的噩梦。
马车忽然停下,宋温惜一愣,清醒了过来。
淄阳王撩开车帘,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上路。”
宋温惜点了点头,下了车。
店家已经打烊,但是淄阳王叫醒了小二,给他塞了一块金元宝,小二立刻惊醒,殷勤地笑着,招呼这一行人入住。
房间十分紧俏,可宋温惜还是分到了单独的一间屋子。她实在是支撑不住,简单清洗了一番,便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
翌日一早,淄阳王便敲响了宋温惜的房门。
宋温惜在睡梦中惊醒,她连忙披上那晚的士兵衣袍,打开了房门。
只见淄阳王端着一盘包子,递给她:“吃些东西,马上又要赶路了。”
宋温惜乖巧地接过,道:“谢谢王爷。”
淄阳王站在原地没走,抬手想要摸她的头。宋温惜心中一惊,连忙避开,有些惶恐地看向淄阳王。
他想做什么?宋温惜隐隐有些不安。
淄阳王见她这样躲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屑地嗤笑一声,斥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会对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下手?”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不得不小心一些,虽然她同意留在绝情峰,可她没同意别的。
淄阳王见她仍旧一脸防备,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扶额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对你说了,否则,你怕是要将本王当作不入流的登徒子。”
宋温惜有些疑惑:“王爷想说什么?”
“可否让本王进去,坐着说?”淄阳王有些头痛,眼前这娇小的人儿防备心倒是不小。
宋温惜想了想,还是侧开身子,道:“王爷请进。”
淄阳王走进屋,坐在粗木制成的方桌前,开门见山地问:“你姨娘有没有说过,你小时候,是个早产儿?”
“说过。”宋温惜将包子放在桌上,心中更加困惑。
淄阳王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但本王在军营中时,曾经去问过宋韵文。”淄阳王眸色暗沉,神色复杂,“宋韵文说,你当初生下来时,看着并不像个早产儿,倒像是足月的孩子。”
宋温惜微微皱眉,没有接话,等着淄阳王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你姨娘被嫁给宋韵文之前的一个月,本王与你姨娘……曾经……”
淄阳王神色隐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可宋温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她却听得愈发糊涂:“王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淄阳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本王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本王和亦如的女儿。也是本王唯一的孩子。”
第176章 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