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风宠溺的道:“好,都应你就是,只不过你千万别做了梦打我。”
窈娘哈哈一笑,又见外面急匆匆的敲门:“大奶奶不好了,颜家三奶奶人没了。”
窈娘一怔,莘婉人还是没了。
第129章
莘婉是颜家长房的宗妇,她的去世自不能草草安葬,偏偏莘婉膝下无子,颜应祁遂让颜景昭的长子润哥儿替她摔盆,甄氏这里,解氏和李氏也过来一起帮忙。
但是丧事反而是小事,现在问题最大的便是景文,若是他放声痛哭倒也罢了,哭过伤心之后总会振作的,谁都没想到莘婉一死,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混混沌沌的。
窈娘去灵堂时,正听莹娘在嚷嚷:“哥哥为了个女人就半死不活的,将来又怎么执掌一府?这桩亲事父亲当然真是许错了。”
可窈娘想父亲没有许错,景文的确很喜欢莘婉,莘婉那么多年没嫁,也是大房老太太还是愿意促成此事,做父母的,哪有不愿意成全女儿的。颜景昭当初正是解氏生了小儿子,和解氏感情正好的时候,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以为的是景文娶到心仪之人,自然会倍加努力,可他想错了,景文自从娶了莘婉之后,愈发心满意足,自己只想享受什么,厌恶仕途。
可他忘记了,在这个多半夫荣妻才贵的规则之下,颜家又是宰相门第,除非莘婉绝顶聪明能够让自己显得出挑,否则景文仕途不行,她也是被连带要骂的。尤其是甄氏这种人,她不会骂自己的儿子,但是会苛责儿媳妇。
大家都是凡人,长辈苛责你,你还不能反抗,除非想开点,偏莘婉身体也不是很好,消香玉陨,也着实让人可惜。
但究其根本,景文自己完全没有体谅莘婉的处境,他若真心替莘婉着想,就会想着自己要科举出仕,为妻子挣一份体面了。
可大家完全不同情莘婉,还怪景文,窈娘也在父亲面前说了这些。
“之前都说三嫂如何不规劝,为何还要妻子来规劝?三哥哥若真心疼爱妻子,必定想着封妻荫子,若是不愿意走仕途,也该学着好生打理家业,又不是眼瞎心盲,难道对三嫂的境况全然一无所知吗?”
颜应祁没想到女儿要说的就是这,他看了窈娘一眼:“你平日想的这么多吗?”
“您是这话是何意?”窈娘不明白。
颜应祁叹了一口气:“我看你是永远不会和你三嫂这般的。”如果他女儿是甄氏的儿媳妇,甄氏若是骂了她,她根本就不会自己焦虑,反而觉得自己都没本事让你儿子读书还赖我,同时也会直接推到景文身上,撺掇景文和甄氏对着干。
似乎还能越斗越精神,为了一口气都可能和甄氏斗到底。
窈娘听了这句话却道:“那是因为女儿到底身体康健,又有爹娘兄弟,底气十足。可三嫂身体柔弱,自小寄人篱下,这不是我们能力问题,而是我们家世上存在区别。父亲,您知道为何我会生气吗?因为我想到了我娘,当年女儿若是没有活下来,也同样和上头的哥哥姐姐似的夭折了,哥哥又被祖母养在身边,不让母亲见,您也有了新的夫人,她还可能活的下去吗?”
解氏甚至还是有娘家人的,父亲还是官身,只是官位和颜家悬殊大,尚且心灰意冷,更何况是莘婉?
她只是觉得大家对女子过于苛刻。
听她提起解氏,颜应祁脑子转的很快的人,都被噎了一下,方才道:“我知道你母亲也受苦了,可这是两码事,你莘表姐以弱孤之女嫁入咱们家,我已经是给她最好的归宿了,我也成全了他们,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窈娘认真道:“爹,我没说您错,这件事情上您肯定是抱持着同情心的,只可惜事与愿违,女儿也是心生感慨而已。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希望您能善待,您日后可不能和三哥哥一样,嘴上关怀备至我娘,她真正需要什么,您应该心里清楚。”
以前她不敢说这些,是因为她还没有到可以让父亲重视自己的话的程度。
本以为颜应祁会生气,没想到他看着窈娘道:“你娘倒是真的生了一个好女儿。”孜孜不倦,从以前到现在,从未忘记替母亲争取权利。
那边倩娘正和莹娘在说话,口气里倒是同情:“真的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小时候虽说她身子骨不好,也没料到会如此不堪。”
“谁说不是呢?其实我就觉得她不合适我哥哥,若非是当年父亲在家丁忧,久久未曾起复,也轮不到她,强扭的瓜不甜,现下看来果真如此。”莹娘完全不心疼莘婉,只觉得她哥哥这么多年没有科举取得成就,都是她闹的。
莘婉停灵四十九日出殡,甄氏早就已经开始准备相看各家闺秀了,宰辅的儿子要嫁的人多的是,在她看来。颜家也都一直是这么做的,可常常事与愿违,颜景文出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临风都愕然:“没想到他竟然出家了,倒真的是个痴情种子。”
“出家不过是逃避凡尘,说明他是个懦夫罢了,我并不认可他是个痴情种子。若真的痴情,就该像你这样,其实你本人并不热衷仕途,却为了我和儿女们一直庇护我们。天底下,谁不愿意做自己爱做的事情,罢了,娘家的事情我也不会再义愤填膺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窈娘摇摇头。
最受打击的当然是甄氏,她先是求着颜应祁:“老爷,景文他最听你的话了,你赶紧去把他从庙里请回来吧。”
颜应祁为难道:“我已经去过了,可他已经铁了心了,万一把他逼死了,如何是好?”
在他的心里,已经是放弃了景文这个儿子,如此儿女情长,又混混沌沌,怎么能成大事?现在剃度出家,他作为父亲,已经去劝过一次,此子却连父亲都不认,他何必再劝。
甄氏真的是摇摇欲坠,原本她想的很好,等莘婉过世,儿子再过一年成婚,重回正轨,但她忘记了,颜景文不是颜景昭。颜景昭死了妻子,七日就能继续在衙门当差,颜景文却为情剃度出家。
她忘记自己曾经嘲笑颜景昭狼心狗肺,如今自己的儿子又让她一辈子心血白费。
儿子出家了,她也没有嫡亲的孙子,那她这辈子殚精竭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颜应祁却看着甄氏,心想都到这个地步了,甄氏都没有要自己去寺庙把儿子拉回来,还要等着他去。一辈子挑拨着,生怕得罪谁,就等别人做好事,自己得好处。
走到门口,他还想转身过来说什么,又听甄氏喃喃自语:“早知如此,我还有什么指望,大半辈子心血付诸东流……”
自己儿子都那样了,还在说这些,颜应祁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喊来管家道:“你每隔一个月去看看三少爷如何?若是病了,就请人替他看看,若是想还俗了,也成。”
有些事情似乎事与愿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即便自己如今贵为宰相,也不一定能事事都顺利。
比起颜景文因妻子故去而出家,沈三郎回来之后,去外室那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居然放弃了,什么都没说。
韩若华就更不会说了,她只暗自心惊,若是哪一日她无缘无故的被人害了,恐怕沈三郎都不会掀开白布看看的,如此也让她愈发打算好好培养自己的儿子,心无旁骛,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所以,她自己又想和窈娘走动起来,想让沈临风将来能够提携一二,毕竟沈巡抚的仕途再好,也不会入阁,如今已经是部堂高官,等自己的儿子长大的时候,他早就退下了。
可没想到她过来的时候,老四和老五的媳妇早来了,窈娘对她是心知肚明,和沈陌一样的货色,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她可没那么傻。
每次韩若华一过来,她们就都不怎么说话,韩若华待了几次自己觉得没趣儿,也就走了,内心很委屈。窈娘心想你曾经冷落我的时候,我可都还对你以礼相待没说什么呢。
老四的媳妇蒋氏道:“大嫂,你还不知晓吧,清大嫂嫂的家里也遇上事情了。”
窈娘不解:“何事?”
“我也是胡乱听说的,说她娘家伯母和商人们联合欺压百姓,被老百姓用石头给砸死了。这事儿啊,还牵连到清大嫂嫂身上,这些人就是她介绍过去的。”蒋氏消息很灵通。
窈娘仿佛想起清大奶奶的伯母封氏,她听说还是公主的孙女,身份颇为高贵,没想到死法如此不体面。至于清大奶奶印子钱也没少放,也算不得好人,一辈子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甚至于,她和楚姨娘还结仇了,可想而知,将来楚姨娘的儿子若是长大,她还得看庶子的眼色。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说起来还是贪婪,太过贪婪了。
想要权利,想要钱财,还想要孩子,自己没有就害别人的,偷别人的。小时候窈娘总觉得人没有报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如今却觉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130章 大结局
莹娘吸了吸鼻子,又拿着帕子揉眼睛,她没想到哥哥出家,母亲也病倒了,这个时候徐思嘉也不说回来关心她。也不能说徐思嘉对她不好,但是每一件事情都会要她去说了,他才办,如果她不说,他就不会主动关心她。
这样真的很累,她又觉得父亲偏心,把那么好的沈临风偏偏给三姐姐,而她只能嫁给徐思嘉。堂堂宰相千金,却也无法真的让一个男人完全对自己俯就。
曾经她以为娘说的是对的,权势荣华比什么都好,后来她又觉得解氏那样是对的,做个丈夫的知心人,柔顺以对,后来觉得全部不对。
她想要人陪,也需要人陪伴,没有丈夫陪伴,她会觉得空虚寂寞。可她也是个有自尊的人,不会常常要丈夫特地关心她,甚至她若是柔顺一些,徐思嘉和徐家人还真的把她当老妈子了。真是气煞她了,从此她也不装了。
原本她觉得她在娘家的时候受委屈,父亲偏宠三房,可现在看来在婆家简直比起来,娘家就是泡在蜜罐子里。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吹风就在家里坐船,夏天热了去庄子上。平日更是想要什么,动动嘴就行,三姐姐虽然和自己斗嘴,但她也可以去三姐姐房里玩玩布娃娃,听她弹琴,二娘会做好吃的来。
睡不着觉的时候,娘还会哄着自己睡觉。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其实被娘害了,如若不争那口气,慢慢由爹爹寻一位品貌俱佳的男子,她不知道过的多舒服。
其实每个人荣华富贵并非完全重要,还是日子过的舒心,不糟心最好,但知道这些的她也已经迟了。
徐思嘉刚从外面回来,见到外面的丫头已经和他暗示莹娘心情不好,他暗道自己的事情恐怕今日没法子说了。他和莹娘的关系一般,非常一般,但是二人又共同经营一个家庭,有些事情总要让她同意。
想了想,他还是踏足进去了。
头一次他看到莹娘在哭,倒是觉得有些麻烦了,不禁坐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自己为什么烦恼,他竟然完全不知。
莹娘灰心道:“我的事情无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情找我?”
徐思嘉世读书人,莹娘知晓他把自己的名声看的很重,些微女人他根本不会弄回来影响心情。所以,莹娘不担心他在外有什么情况,这些做官的人家把官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怕是有旁的事情让她去求人,否则他也不会主动来。
他这么一说,徐思嘉倒是不好意思了:“我不过是来瞧瞧你,你看你还多心,我能有何事呢?”
“官人还是说吧,趁着我爹还在位置上,要办什么只管说吧,日后,就难说了。”莹娘没好气道。
徐思嘉一听,则道:“此事哪里要劳烦老泰山出面,他老人家阁辅之尊多少人看着呢。我是想说你三姐夫,我听说他和秦叔白是同榜,又是莫逆之交。秦叔白之前因为河道,如今官升姚州知府,正好我家有位亲戚在姚州被人讹诈,想请托一二。”
原来是找沈临风,莹娘则道:“那你就更不该找我了,我和三姐姐关系素来不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还不如直接和三姐夫说去,三姐夫为人如清风明月一般舒朗,平素也是个热心肠。”
“你三姐夫什么都好,就有一条,惧内。”徐思嘉瞧不起怕老婆的男人,但是偏偏沈临风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三姨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
莹娘看了他一眼,还是妥协了,她上门时,窈娘刚刚处理完家务。她每日早上专门处理事情,所有的事情不用片刻就用决断。
听说莹娘过来了,她挑眉:“这人倒是稀客?让她过来吧。”
如今若芙七岁了,原先的蒙师已经辞馆了,窈娘专门替她从江南请了一位大才女,女塾师来教导女儿。儿子五岁也开蒙两年了,执哥儿也不用她操心了,窈娘想着自己过些日子开始调理身体,若是再生个孩子就好了。
说起来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家里空荡荡的,再者沈临风是宗子,多生个孩子,也多一份安全。看二房官没了,沈邦彦据说也不大争气,二房的这些财产,恐怕将来会被族里鲸吞蚕食。
想到这里,再抬眸,见莹娘过来,窈娘起身道:“昨日在颜家与你见了面,有什么事情那个时候不说,还上门来说。”
莹娘坐下之后,因为头一次求窈娘,也就期期艾艾的说了,“是我夫家的事情,听说三姐夫有位同年在姚州做知府,这不就上门想问问能不能帮忙吗?”
窈娘看了她一眼:“你得先说说是什么事情,若是违法请托这种我们不干。”
“不是,是他被人讹诈了,是被冤枉的。”莹娘赶紧道。
窈娘点头:“若是被讹诈的,那我让你姐夫写一封信去,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秦府台官声很好。”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莹娘那一句谢谢觉得生疏,但还是说了:“多谢你啊,三姐。”
“这也没什么。”窈娘也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人,大房眼看就要倒霉了,她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
莹娘又添了一句:“是我家官人让我来的。”
窈娘毫不奇怪:“你素来对他倒是很好,只是你这般帮他,他有没有给你什么好处?”
莹娘不明白:“一家人也要讲这些吗?”
“瞧你说的,怎么你就白跑腿啊?我看你就是嘴上的英雄,一张嘴把周围所有人都得罪了,结果什么本事都没有。我看你是做坏事也没本事,现在有爹在,有这么多人在,你还给人家做这做那,以后小心被欺负的更狠。”窈娘道。
这莹娘也是个棒槌性子,本来脾气也算不上很好,现下窈娘这么一说,她还真的听进去了。
平日徐思嘉觉得莹娘怕他,还颇有些自得,女子嘛,总还是仰仗夫君的。
偏偏莹娘回来之后,见窈娘活的那么舒心,心想自己凭什么就得天天卑躬屈膝?他徐思嘉配吗?
徐思嘉还没意识到莹娘的改变,一个月见莹娘没找他,他自己随意过来看看,却见莹娘正斜睨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过来啊?”
“什么?”徐思嘉道。
莹娘冷哼一声:“老娘跟你过日子,活似守活寡似的,当初就不该找你。外头的娼妇,家里的丫头,你受用不尽,真当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