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宋妧软哝哝的身子依偎着他,呢喃道:“我今日还没有陪你,这件事很重要,不能耽搁。”
小姑娘娇嫩绵软,谢煊抱着块暖玉似得,脖颈处被她的脸紧紧贴着,又听到这番直白的话,他心里喜悦压不住。
“没耽搁,你只是睡了一个时辰。”
“阿妧,再让太医来给你瞧瞧,听话。”他轻抚她的脊背安抚着。
在这些事上,宋妧从来都不会固执己见,乖乖点头答应,候在殿外的太医们便进来扶脉。
谢煊再三确认后,知晓人没事,终于彻底放下心,挥退了所有人,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阿妧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听到他问起,那些画面又在宋妧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而复现,光怪陆离之间,斑驳的乱影划过,最后定格在那道背影上。
夕阳透过茂密的树木映照在他身上,还未长成的身躯已有挺拔之姿,他的身影不断地拉长,越来越远....
“我都想起来了。”
宋妧从他怀里退出来,眼光中又是喜悦又是感激,望着这张清隽的面容,她觉得自己很笨。
自己心心念念的第一个有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笑吟吟的,娇软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哥哥,我们小时候朝夕相伴了十多日,我都想起来了。”
她定定的凝视他,笑容收敛了几分,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方才她在睡梦中唤个不停,谢煊就已经有了猜测,此时听到这些话,他低声笑了笑。
他其实不太想让她记起这件事。
这小姑娘对他的感情本就模糊不清,一旦掺杂了别的情感进去,那他所求,想要得到,只怕更为不易。
他的满腔情意浓烈又强势,一个欲念贪念极重的男人,想要拥有的远不止朝夕相伴这般简单。
她的人还有她的心,他都想要,不仅想要,且还盼望能够刻骨铭心,永生相随。
这些太深奥,她应是还无法体会,谢煊此时没有道破自己的心思。
这迟来的重逢既已经来到眼前,他自然不会扫兴。
“是,哥哥早就认出了你,只不过阿妧把我忘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因此我没有刻意去提起。”
“你可会生气?”他把人抱到腿上,面容上虽带着笑意但问的很认真:“小时候哥哥没有回头,阿妧可有生气?”
灼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耳边,宋妧软了半边身子,她仔细想了想,抬头直视他。
“我那会总是记不住事,就算生气,也很快就会忘记。”
“不过,我是有生气的,因为那会直觉告诉我,你不应该走那么快,再等几日最好,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也说不清。”
谢煊听到此处,目光微动。
当年两人分别之后,他谨慎的穿梭在最隐蔽的山林里,然而他人手不足,处于劣势,想出再多的谋划都没用。
暗卫们没能及时发现最后一处埋伏,被废帝的人发现后,他一路逃亡,被逼无奈只能躲进了一座密林里,无水无食物的情况下,他险些死在那个地方。
当时他们抓到过一个朝廷的侍卫,那人死前说了一句求饶的话:
“太子殿下饶命,你放过我吧,我们本就是准备埋伏到明日晚上子时,只要您不出现,我就能活着回去....”
谢煊早就有了猜测和顿悟,毕竟自从遇到了阿妧,其实很多事情的走向都有了改变。
当时从人贩窝里逃了出来,按他急切心情,就是拼死也要出城,尽快到达北漠。
但那会阿妧扯着他的裤腿不放,谁也不理,就要跟着他走,没办法,他被缠的紧,只能单独带着她往那城外的小路走。
谁知也是巧了,他们途中遇到了下山倒卖猎物的山民,为了躲过入城费,这些人有很多隐蔽的出城路线,他们伪装成遇难的兄妹,就这般随着人群逃到了郊外。
后来他抵达北漠安定了下来,有暗卫分析过,当日正是因为‘兄妹’这个身份给了他掩护,帮助了他良多。
如果在山洞前分别时,他心软回了头,再等上几日出发,那他绝不会被围困在密林里....
“哥哥,你在想什么?”宋妧圈住他的脖颈,目露担忧,仔细的打量他。
听到这声呼唤,谢煊从这些过往的回忆里脱离出来。
往事已矣,不必过多追溯,时过境迁,他和阿妧不仅能够相遇且余生还能相守,这就够了。
“哥哥什么也没想,阿妧,当年我肩负重任,不得不离开,对不住,我不是故意丢下你。”
宋妧连忙摇头,蹙眉说:“哥哥别道歉,我不喜欢听。”
她有了十年前的记忆,难免想起很多人,除了宋海,还有那个护送她回家的黑衣男子。
宋海已逝,他妹妹已经被阿娘放了奴籍,且前几年嫁了一户好人家。
至于那位护送路上沉默寡言的男人,她只记得那些无言的关怀和善意的举动。
她越想越是期盼,急切问:“哥哥,那位送我回家的侍卫,他在哪里?当年他很照顾我,我想亲自去谢谢他。”
谢煊沉默片刻,最终没有道出事情:“他当年受了伤,回去后我便放了他归家,他回了家乡后便没了联络。”
他算是说了一半的谎话,那暗卫死前提过自己的祖籍,他感念此人忠心,按照那些模糊的描述,把他葬在一个最接近的地方,也算是些许慰藉。
宋妧说不出失落与否,只觉得人这一辈子很惆怅,人生漫漫,过客很多,一个转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知道这个结局,她也有些释怀。
她继续问:“哥哥,你当年是怎么被人贩子关到柴房里去的?”
第128章 失控
被问及如此损失颜面的问题,谢煊淡淡一笑。
“因为我失了势,跌入尘埃,自然要被人欺辱。”
他面色毫无波澜,语气不疾不徐:“阿妧,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妧心疼的不得了,那时他才多大,十岁多一点,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落到那番境地,怎么可能会没事。
她不想揪住这些难堪的事不放,刚想换个话题,思绪一转,却想到那个短匕,想到行之哥哥曾经出现过....
她突然发现一件事,行之哥哥好像根本不记得这件往事,不记得她们曾经相遇过。
“哥哥....行之哥哥他是不是不记得....”她话音顿住,有些后悔提起这句话。
听到谢行之这个名字,谢煊的目光泛起丝丝凉意,他们两人共存一体,无法分离,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真的会有分开的那一日,那他们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一击毙命,不留隐患。
他望着忐忑不安的小姑娘,到底是心疼,心软的毫无道理,只能出言说了几句:
“那次出现后见过你这件事他的确不记得,那会我们转换的没有规律,记忆偶尔也会出现错乱,尤其是他的记忆。”
“我说你行之哥哥是疯子自然不是折损他,他是真的疯,也就近几年才好了一些,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宋妧自知不应该在阿煊哥哥面前如此,但她还是听得心里一紧。
面对行之哥哥,她总是忘不了两人深夜相伴密室的场景。
没有归处的残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种缥缈无力的失重感。
她说不清,也没有人能理解。
谢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笃定,阿妧心里有他,也心悦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姑娘纯稚简单,喜欢上了两个不一样的灵魂,或许在谢行之面前,她也提起过谢煊这个男人。
她不懂男人的卑劣心和占有欲,也做不好在两个男人面前八面玲珑逢场作戏的事。
她就是这般真实,他喜爱的也正是这份与众不同的灵魂。
道理都懂,但他所有的沉稳和镇定,只要遇到眼下这个场景,只要发现她在想别的男人,妒意上涌,一切都开始渐渐地失控。
“我们相伴的那些时日里,他只出现过那一次,阿妧,十年前与你相伴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幽深的注视她,语气变得迫人,帝王身上的睥睨强势如潮水扑面而来:“宋妧,别再想他。”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宋妧,第一次不加掩饰的露出可怕的一面,宋妧本就后悔今日提起这些事,此时她紧张的绞着手指,连忙答应:
“哥哥别生气,这三日都是你的生辰宴,今日我会好好陪你。”
无论如何,她与这两个男人都有着无法言说的牵绊,哪一个她都心疼。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些自厌,每回都是这样,她脸上藏不住事,总是被他们发现端倪,随后他们就会吃醋不高兴....
可是她是一个人,有想法会说话,根本做不到天衣无缝....
“哥哥别生气,我今日不会再想他。”宋妧郁闷的想了会,她心性简单,各种情绪去的都很快。
她使劲往男人怀里拱,勾着他的脖子,去吻他的脸和唇。
谢煊单手扣住她的后颈,小姑娘抬头后怔怔的望着他,两人视线交汇,他眼眸里的深刻情意烫的有些灼人。
“你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想他。”
他搂着昏睡过去的小姑娘,拾起一旁的披风,将人裹住,从养心殿的侧门处离开,转瞬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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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妧再次醒来时,心里像是被棉絮紧紧的堵住,她坐在床沿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眼眸中水雾弥漫,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阿煊哥哥做这件事,是因为今日生气还是因为早有计划。
这样的举动所产生的后果,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有自己的一套人生道理。
她不想也不能待在这里,外面有很多她放不下的人。
她早就懂得一个道理,闹解决不了任何事,想要离开,她必须解开阿煊哥哥的心结。
至于哭....
谢煊踏进内室就看到了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他心里疼痛难忍,走过去,微微倾身,抬手用帕子轻柔的给她拭泪。
“怎么哭了?”
宋妧成长有限,真的没有炉火纯青的演技,她不会撒谎,也永远都不会欺骗谢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