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灵光一闪,好似捕捉到了什么细节。
可是,无法连贯起来的线索又让她生出几分迟疑来。
姜云姝想,或许能够冒领这个身份的沈度,应是比她知晓的实情更多。
她若想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要么坦白向沈度发问,让他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
要么遵循自己的猜测,直截了当去问那个人。
姜云姝在脑海里想象着两种画面。
权衡之下,她带上了此前做好的香膏和不知是否还有作用的假玉佩,唤人备了马车动身入宫。
临到府邸门前,她又忽的想到了什么。
在片刻犹豫后,折返回屋带上了那个本是要送给沈度的玉佩,这才重新出府,踏上了入宫的马车。
*
三皇子宫殿中。
应荣十分不耐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了好几次。
毕竟距离他派人前去传唤沈度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了。
沈度少有这般不守时,甚至还是在他当真有正事传唤之时。
直到应荣又一次踱步到宫殿门前,远远瞧见那道阔步走来的身影,正要开口唤他,却被逐渐走近后看清的面容惊愣了一下。
沈度走近到跟前,应荣才回过神来。
他上下打量着他,担忧道:“晏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度沉着脸色,由内而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周身环绕的低气压让他冷冽气质更甚。
但他只是淡漠地看了应荣一眼,避而不答:“唤我来什么事?”
应荣还想多问,但对上沈度那副有话快说的不耐神色,又将满腹疑问憋了回去。
他转而还是谈起正事,正是为近来朝中涌动的立储一事。
而沈度此前为查姜云姝的事,顺带挖掘出了当年在凉州发生的异样,也在此事中成了不可忽略的重要线索。
“三年前父皇在凉州那段时日,二皇兄的确不在京,但也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如今再查,因着时过已久,很多线索都无法明确。”
应荣一边说着,一边腾出心思继续观察沈度的异样。
不怪他多想,只是沈度此时看起来的确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即使他什么也没说,也给人一种遭受重创的模样。
他周身收拾得整洁得体,但面色却是掩不住的疲乏沉重。
他眸底泛着明显的红血丝,不知是一夜未眠,还是数日难眠。
应荣与沈度相交已久,他们不光是君臣关系,更是知心好友。
当然,这个知心也大多是应荣掏心掏肺什么话都往外说。
但沈度还是时常那副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样子。
可是应荣从未见过沈度如此模样。
即使是当初因突然冒出来的姜云姝而烦不胜烦时,也不至于如此。
等等。
姜云姝?
应荣陡然反应过来什么。
若说当初姜云姝接连找上沈度,让沈度看起来好似烦恼,但实则旁人不懂,应荣却是看得出来。
沈度分明就乐在其中,只是装作一副很烦的样子。
那当然是不至于叫他如此时一样看起来天都塌了似的。
那眼下这副模样。
这是被抛弃了?
应荣的思绪被沈度冷不丁一道沉声打断:“然后呢?”
“然后……”应荣张了张嘴,思绪早就跑偏,也只能极力拉回来,“然后我查到当年父皇在凉州那段时日,二皇兄是因收到了一封信件而离了京,但此消息是从当时侍奉在他身边的随从口里打听到的,具体信件内容,由谁寄出,去往何处,是何缘由已经不得而知了。”
沈度拧眉思索了一下。
其实不用应荣查到此消息,他也可从手头线索推断当时应玄一定是去过凉州。
甚至姜云姝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极大可能正是应玄。
但此事没有证据,即使有,要揭露此事就等于将他的伤疤揭露于人前。
沈度道:“剩余的事宜我会继续从大皇子身上入手。”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大皇子当年当真做了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立储一事已是再难如三年前那般一笔带过了。
连皇上也压力重重,自知自己已不得不为立储而做下最终决定了。
近来,几位皇子,甚至连年纪尚浅的五皇子应许也时常被传唤到皇上跟前。
应荣自是知晓,这是皇上在最终评判自己的几个孩子谁更适合承接帝业。
不过应荣一向对此都无野心,也压根没想过要争权夺位。
他闲散其中,但也有所偏向。
如今几位皇子中,就属大皇子应仁和二皇子应玄的呼声最高。
两人各持一派,实力不相上下。
比起一直少有来往,且性情清冷古怪的二皇子应玄,应荣本是更为支持一直与他关系更近的大皇子应仁。
但近来他与沈度查到的此事,若是水落石出,亦或是直接被应玄找到有力证据将其捅穿,只怕应仁在立储之争中不仅要失去有力竞争,还会因此陷入困境。
他们查探此事,正是要为此而做出偏向的抉择。
沈度如此说辞,已是很明显心中有了确切的推断。
但应荣此时已是压根没心思对此多做思考了,毕竟皇朝早晚要变,他一个闲散皇子,明了局势即可,自是没更大抱负要从中改变或插足。
比起这个,他眼下更关心别的事。
应荣眨了眨眼,随口带过这个话题:“此事明了后再做抉择也不迟。”
而后,神情微妙道:“倒是你,近来当真没出什么事吗?”
沈度眸光一沉,本就心绪烦闷,压根不想提及此事,便敷衍道:“没什么事。”
应荣随口道:“你今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我还以为你和你夫人吵架了,要是当真没事,那便我多虑了。”
沈度闻言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但他绷着嘴角没说话,骨子里的傲气即使在姜云姝面前锉干净了,也不至于叫他到应荣面前说起自己的难事。
但应荣很快又好似随口道:“不过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了,我定义不容辞帮你出谋划策,毕竟男女之事上,我受我四皇妹耳濡目染,也算是多有了解了。”
说完,应荣不着痕迹地偷看了沈度一眼。
沈度拧着眉头,竟是难得迟钝地没发现应荣明显套话的意图。
他抿着唇,好似仍然不打算开口,但心下却是不断来回在无法寻得解决办法的挣扎中。
过了片刻,沈度忽的抬眼,惊得应荣顿时慌神一瞬,还以为自己套话的意图被发现了去。
但沈度只直直地看着他,薄唇翕动,缓声开口道:“我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朋友。”
应荣:“?”
“他夫人要将他抛弃,你有法子帮他解决吗?”
应荣:“……”
“有,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说来听听。”
第42章
姜云姝乘马车到了宫门前时,便有些后悔把原本要送给沈度的玉佩带在身上了。
最初她只是思绪一闪,觉着这块玉佩本是为了她摔坏了原有那块玉佩而做出的弥补。
但无论如何,这块玉佩她原本所想是要送给沈度的。
也正是因为沈度本就喜好收藏玉佩,所以她毫不犹豫拍下这块玉佩,送他玉佩也正好投其所好。
如今,她不会将这块玉佩送给沈度了,但也不该是借此又送给旁人。
况且,她都还未确定今日前来是否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但是事已至此,姜云姝也只得一并带着这块玉佩和其他的东西下了马车走入宫中。
直到姜云姝走在前往贵妃娘娘的宫殿道路上也没想好,自己是否应当直言求见二皇子。
她如此行为,实在有些唐突。
而若是此事并非她所猜想一般,就更是叫人难为情了。
如此想着,姜云姝已是到了贵妃娘娘的宫殿。
门前的小太监恭敬迎上,一名宫女也转身前去殿内通报。
让姜云姝意外的是,应玄竟正巧也在贵妃娘娘的宫殿中。
姜云姝不着痕迹地偷瞄了应玄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乖巧地向贵妃娘娘请安:“云姝见过娘娘,见过二皇子殿下,突然前来叨扰,望娘娘见谅。”
贵妃娘娘笑道:“不曾叨扰,许久未见你了,今日听得你前来的消息,本宫甚感欣喜。”
应玄不知是否有注意到姜云姝短暂朝他飘去过的视线,只唇角含笑,没有说话。
可是有他在此,姜云姝也不知如何如往日一样陪贵妃娘娘聊天。
贵妃娘娘倒是先行了然其中尴尬,瞥了眼应玄,淡声道:“皇儿也瞧见了,本宫今日有人陪了。”
应玄朗笑一声,倒也一点不见气恼,反倒打趣道:“母妃当真对儿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是要儿臣现在告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