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敏懒的跟他解释,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从没有为了生存发过愁,怎么会明白穷苦人家的儿女,只能靠一双手养活一大家子的艰难。平一点病不敢生,生怕倒下去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花钱。
她长到这么大,很少生过风寒,以前一把子力气,腰腿结实,搬动百来斤的重物不在话下。前几天跟赵欣娘两个混在一处,人家三十来岁的人比她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还结实,晚上她悄悄摸自己小腿,比以前软乎多了,再这样下去,真养成个四肢不勤的,可不得了。
是以不敢再怠慢,每有意识多走路锻炼身体,幸好底子还在,这一个月虽辛苦,习惯之后便找回了从前轻盈灵活的感觉。赵欣娘昨儿还说她一点不像大户人家娇滴滴的内眷,比她们那些过惯苦子的娘们也不差什么,本还担心大家相处不来,现在是完全没有隔阂了。
到达卧佛山的第二,整个队伍就忙了起来,挖矿的准备工作不少。首先便是这么多人的吃住,要先在合适的地点搭建棚造房屋,准备开山的材料工具,修建简单的冶炼工坊,运输工具和路径的开辟……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冯敏才得知这次要挖的是金矿,朝廷很重视,两州的刺史责任重大。
不过那些事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个多月功夫,大片新房落成,大部分人便搬上山,一马车的东西都是常要用到的,拆出来一摆,将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塞得满登登的。
粮食送过来,冯敏自己开了小火,吃过早饭,跟赵欣娘几个去附近转悠。三月份了,冬去春来,漫山青翠弥漫,有专门的士兵每隔十天采买粮食回来,刚开始用人力车往山上推,近来采买的马匹送到山脚的马场,便由马驼上来。
冯敏第一次看见成群结队、布满山坡的马,那么高大勇猛,听赵欣娘说随军的女人们大部分都会骑马,心生艳羡,想学却不知该找谁。最好的人选自然是蔡玠,不过他太忙了,从住下来的第二就带着人进山,早出晚归,有时候彻夜不归,回来也是一副累瘫的模样,洗漱完匆匆刨两口饭,便困得不行,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拉着她做什么,每晚抱着睡大觉。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因为一批开凿的工具路上出了点岔子,晚两才能到达,这一早才算睡了个好觉。晴光从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照在厚重的床幔上,睁开眼睛朝身边一摸,没有人,屋里的味道再不是高雅的熏香,而是诱人馋虫的饭菜味道。
他翻身坐起来,起床洗漱,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帮冯敏张罗,现下一看,屋里井井有条,干净整齐,简陋的条件置办不了大件的家具,但都被她用巧妙的东西代替了。屋子很小,生活用具样样俱全,他每天那么晚回来,吃的东西虽简单,但可口又饱腹,显然是废了不少心思的。
身边的女眷中,凡事都这样的周全可靠,他只在母亲身上体会过。
快速收拾好,吃完饭,蔡玠出门找冯敏。冯敏正跟赵欣娘在一处,路上的时候几个人就商量着若是有条件可以自己开垦点地、种点菜蔬,本来大家就是来屯田的。今儿天好,赵欣娘找到一块肥沃的好地,打算叫人从外面采买种子来,问冯敏要不要一起,刚借了开山的工具打算翻地。
没商量出个章程来,便被冬来找到,说是大爷在家里等,只好丢下工具回来,进门便被拉着下山,在冯敏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道:“不是你自己说想学骑马吗?我今有空,正好教你,再等几又要忙了。”
马群刚送来那一晚上她提了一句,当时他已经倒在床上睡过去了,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而且还记得,冯敏很是惊喜,再不抗拒被他拉着手了,到了马场便感兴趣地东看西看。
蔡玠有经验,很快给她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矮个母马,“你来摸摸它,等它熟悉你的气味,就不会摔你了,没事的时候给它采点嫩,隔几帮它洗澡,它就喜欢你了。”
“大爷好像很有心得?”完全想像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会愿意与马儿厮混,还刷马。
“骑马既能锻炼体魄,又能培养胆量。我从十岁就开始骑马了,从西域过来的汗血宝马也骑过。”他甚至还会骑没有马鞍跟马镫的马,控那种马,只能依靠骑者的腰腹力量,大腿紧紧夹着马腹,还不能让马儿感到紧张,重心贴近马背,要稳当坚定,对骑术和身体素质要求很高。
说到这里,他凑近她,笑容得意,“你不是摸过吗?还说的呢。”
第24章 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的腰腹确实坚,冯敏一直疑惑是怎么练出来的,毕竟从未看他干过什么活儿,练武也有限,原来是骑马,听他这样讲出来,脸颊便吹气般微热,冯敏垂下皓白的脖颈,将他推开,轻抚马儿的鬃毛。
遛了一会儿,她战战兢兢骑上去,听他指挥,怎么用腰用腿,怎么安抚马儿情绪,慢慢找到在马背上那种颠簸的规律,适应着跟随那种律动而动。控制住缰绳,轻夹马腹,马儿听话地得得慢跑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她就熟悉了这种感觉,却不敢骑的太快,而且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移动物体之上,再多的心里准备也有点害怕。冯敏紧紧盯着马儿前面一块地,适应了许久,才敢注意周围,抬头便见蔡玠离她两步,健腰长腿,俊肃的神色,全神贯注一错不错盯着她呢。
冯敏心里稍稍感动,等他策马过来并肩而立,春光无限,长莺飞,对上他含笑温柔的眉眼,心里不免复杂起来。
晚上,夜阑人静,山谷里风声呼啸,整个营地陷入沉睡,其中最大的一处木屋,紧闭的窗扉缝隙里漏出几缕烛光,帐中昏暗,热潮涌动,情动的男女交股缠绵。灵与肉的结合将欲望蒸腾地熏人欲醉,冯敏紧咬下唇,无骨的花儿一般缠住刚劲的男人,呼吸急促,热汗淋漓,被剧烈冲击的不仅是身体,仿佛还有心灵,因为他一面欺负她,还追问感受。
在极尽温柔的呵护索取中,冯敏昏昏欲醉,迷茫的眸子布满水汽,听他饱含欢愉地叫她敏敏。
山下的马场很大,绵延出去大概有几十里,河流纵横,林密深,因着挖矿的大工程,很是废了一番力气将规模整肃起来,春末夏初,雨水繁多,正是饮马的好时候。冯敏来了两次便喜欢上了,也喜欢那种纵马飞驰的感觉,但是蔡玠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时常叮嘱她不准丢下他单独来玩,等他有空了就带她来跑马。
这一天明树静,蔡玠穿了一身玄色为主的箭袖,发冠高束,骑着跟了他好几年的塞外宝驹,名叫夜照玉狮子的一匹宝马,驰骋在人烟稀疏的马场,英姿挺拔,神采焕发。开矿的工程稳步进行,在父亲的介绍下,他跟表兄三皇子也通上信,两个人有着天然的联盟,彼此也并非无能之辈,对很多事情都有深刻独到的见解,很是投机。
迎着清爽的春风,广袤无垠的青青地,晴天白云宽阔无限,他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纵马跑了一圈,控着马儿朝一处小山坡走去,在那里,漆黑健硕的马背上,立着一个同样安静如玉的美人,看见她,胸腔便不由自主热热的,满足的幸福感几乎充斥期间。
这种感觉是陌生新奇的,甚至有改变人的魔力,将他的目光跟心不断往她身上拉,让他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人,可他不但不排斥,反而乐于接受。时至今,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
两匹马儿越来越近,蔡玠伸出手,笑着邀请,“你过来我这边吧,咱们还没有共乘一匹马过呢。”
冯敏粉润的脸庞泛着柔光,看了看四周,虽然人少,零零落落还是有几个,她才不要跟着他胡闹,马儿随着她的心意后退了两步,“我重,不要压坏了你的宝贝马儿。”
明明是不想来,话却说得好听,可再好听的拒绝还是拒绝,而她总是一直在拒绝他,心头爬上了阴霾,他略微不满,“这可是玉狮子,再来两个你也压不坏,我的马都没有叫其他人碰过,我只给你坐。”
即使心如古井,在复一的春风轻抚中,也不免顿生涟漪,冯敏低下头,掩饰着微妙的情绪,只是摇着头不肯过去。蔡玠倔脾气上来,紧两步,威胁道:“你不过来,我就抓你过来了。快来,不会摔到你的,玉狮子很听话,我们慢慢走,你说停就停。”
他真的伸手过来,冯敏吓一跳,连忙翻身下马,拒绝着朝斜坡下跑去。蔡玠气的要死,不就是想跟她亲近一下嘛,有那么难?他也翻身下去,两步追过去,抓住她的那一刻,闹腾中脚下一滑,只来得及将她护在臂弯里,咕噜噜便朝坡下滚去了。
躺在坝上,目之所及湛蓝的天空,这一段时间简单舒服的子太好过了,不必为生计发愁,没有繁琐的人情交往,冯敏心情平静,都快忘了府里的一众人等。他躺在她身边,深深吸了几口气,拿这没良心的丫头没办法,突然道:“我第一次到庭州,是三岁的时候,印象中也是这么蓝的天。”
当时大姑姑刚刚登上皇后宝座,祖父动用了关系将父亲派往西北,行程匆忙,他在路上感染了天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情况很危急,恰巧同程的李夫人幼时也得过,既会照料病人,又熟悉药性,将他抱到身边照顾了几,这才渡过难关。
原本只算萍水相逢的两家人这才亲近起来,李家是因家势低微被人排挤到云阳城来做官的,天降一个大靠山,没有不抓紧的道理,人家热情,蔡家伸手不打笑脸人,交往越来越亲热,成为儿女亲家也算顺理成章。
蔡玠在李夫人屋里见到柳嫣,便玩在了一起。柳嫣身子不好,不能跑不能跳,小时候乖巧可爱,他是家中独子,多个柔弱的妹妹,总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她,渐渐便成了习惯,柳嫣并不麻烦,经常找他的不过些许闺阁里的小事,生病的时候总是很依赖他,李夫人还要靠后。
他自小早熟,玩得来的伙伴总比他大上几岁,稍微知事,发小们便陆陆续续成亲了。蔡、柳两家熟悉性情,都是京里来的,柳家家世比不上蔡家,低门娶妇,无可厚非,成亲是人人都要经历的一件事,与其娶个陌生人,不如选个知根知底的。
孩子们在一处,天长久,比血脉至亲也不差什么。他跟柳嫣之间是水到渠成,好像本该如此,连母亲在他小时候看两人玩得好,都打趣过,要不要接柳嫣来家里当媳妇。李夫人更是一味打趣撮合,只要他一去县令府,哪怕是去找柳捷的,柳嫣便会像个小尾巴一样出现,跟前跟后。
两人并肩躺在地上,蔡玠说完了,被微风轻轻吹在脸上,翻身去看冯敏,她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模样,他不甘心上前将她亲醒,暗含期待,“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冯敏眼神清明,其实一直没睡,自然将他说的话都听清了,也隐约有点明白他想听什么,他经常在她耳边呢喃喜欢,所求的不过一句回应。可她的所有情感,已经在第一次见面听到那句‘你放心’的时候便强迫自己封存住了,她家世低微,渺小普通,却从未想过去窃取别人的幸福。
他们之间的问题,简单又不简单,他这样避重就轻,不过是因为根本的问题没办法解决,想叫她妥协罢了。
其实蔡玠并非冯敏所想那样狡猾,不过这人情窦初开,第一次遇上浓烈到想完全拥有的感情,便迫不及待想从她这里得到回应,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排在后面了。偏生冯敏几乎冷酷到无情,立身之正,毫无破绽,也不肯给他丝毫攻略的机会,反过来主导了这段感情发展,不知不觉间倒牵着他的思绪走了。
冯敏到底没说什么,对他越来越明显的纵容跟宠爱,只好投桃报李将小小的家打理好,每的茶饭饮食细心裁度,有需要她出面的交际,小心着不落刺史府的脸面。
端午前夕,采办处往各家送了不少粽子,这里不敢怠慢,多出来好几份,冯敏怕吃不完浪费,往周围几家交好的女眷处送了点,转身回到家,蔡玠骑马从山上下来,刚翻下马,便一脸喜气道:“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看他一身劲装,阔肩长腿,一脸热汗,跟个在外面疯玩回家的孩子一样,冯敏冷水绞了帕子递给他,配合道:“什么好消息?值得你这样跑回来。”
“当然是好消息,今有一批营州过来的兵士,其中有一人认识你哥哥。”
冯敏的哥哥冯骥十八岁时招兵入伍,现已经七年之久。最开始不过是云阳府兵,休假时还能回家,两年后朝廷派军剿匪,每个州都有名额,有条件的都将自家子弟留在了身边。冯家无人无财,冯骥被迫南下,好在有惊无险,半年后给家里寄了信,得知大军剿匪之后又被派到云南平叛,家里虽担忧,只无可奈何,这一去却是条不归路,平乱后又随军辽东攻打高句丽,辗转颠沛,几年间零星来了几封信。
从前年开始,大汉大军深入高句丽,两国持僵持之态,再无信件往来。冯骥到底是生是死,冯家一无所知,想找人打探,又实在没有门路可走。冯敏也有想过找蔡玠帮忙,总没有合适的机会,还是上一次他带她回家,在车上聊起家人,涉及了一点,后面他也忙,冯敏以为他忘了。
“一直没有机会跟辽东取得联络,信件来往又慢,我本来打算等这边事情告一段落,好好谋划。辽东的战事旷持久,朝廷拖不下去了,大军回撤,派了一支小队来,我就想到你哥哥了。”
来者并非小兵,是个总旗,之前跟冯骥在一个将军手下共事,打过许多照面,得知冯骥的妹妹乃刺史府内眷,不由上了心,知道的情况不多,斩钉截铁冯骥还活着,似乎立了不少军功,随着大军入京了,只不过未来的安排还不能确定。
冯敏关心则乱,真想亲自去见见那人,问问详细的情况,蔡玠就知道她会激动,回来的路上便想好了,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你不放心,我明再问问,不过你不便出面,等我再往京中去封信,保管打听清楚。”
蔡玠没有骗冯敏,那位刘总旗跟冯骥不熟,知道的情况就那么多,不过倒说过,冯骥所属的军队是谁带领的,祖父那边总能帮忙。冯敏挂心,他也跟着挂心,赶紧写了一封信,差不多二十来,京中蔡家的书信便到了,同时还有一封冯骥的亲笔,指名道姓给冯敏的,想来已经了解到怎么回事。
冯敏看完信,心中大石头落地,想到爹娘还不知怎么忧心呢,就想回家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去,一听她要回去,蔡玠反应很大,“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他当然照样干他的事情,她也不过回去住几,很快就会赶过来的,可这一来二去就是骑马也得将近半个月,蔡玠怎么都不愿意,软磨泡的,只肯叫冬来带着信件走一趟,他拉着她的手,细细分析,“你回去也不过陪着爹娘哭一场,这么远,骑马来去,身子吃不消,万一路上不太平,怎么叫人放心?要实在想家了,等我这边结束,咱们提前回去,去你家看看。”
他想得如此周到,冯敏不能不领情,勉强点头,想到哥哥的消息是他费心带来的,哥哥信中也说得了京城蔡家不少照顾,冯敏的心就更软了。她本是个心地柔软的,家人更是软肋,感觉到他对她家里人尊敬重视的态度,由不得不感动。
第25章 怀孕
卧佛山的开矿工作,已经进行四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冯敏一次都没有往城镇中去过,每里早起面对的便是青涛禄浪般的山林,能交谈的除了蔡玠,便是军营里的女眷,连冬来都被他带出去干事了。
清晨,吃完饭送蔡玠出门,将屋里打扫一番,便跟其他的大姐们收拾各自的小菜地,或者结伴去山里林采撷野菜野菇,子平淡如白水。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只要不忙,身边这人便跟她形影不离,她几乎都没有多少独处的子,或者策马游玩,或者山中漫步,或者房中厮磨。
赵欣娘每次看他俩好的一个人似的,便嘻嘻笑,等她落单,便拿闺房里的话打趣,甚至悄悄问她是怎么将丈夫笼络这么好的。冯敏臊的脸蛋爆红,看得出来赵欣娘并非存有恶意,而是真的好奇请教,却更叫人发窘。
她哪有什么方法,他们俩之间,一直是另一个人主动,她不主动都招架不住,一旦她主动一点,岂不是羊入虎口,也不是没有被他软磨泡希望她摸摸他,好好感受他。以前冯敏心里有事,在府里又觉压抑,各方面都很克制,如今朝夕相处,又感受到被他放在心上善待,是有一点点松懈,也不过那方面更和谐,双方都觉如鱼得水,金风玉露,胜却人间,可绝对谈不上有什么秘诀。
赵欣娘看冯敏脸红如云,紧闭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遗憾的同时打量冯敏,这丫头生得美好,清艳而不妖媚,个子高挑纤细,胸脯高耸腰却细,屁股翘腿又长。这样的一个妙人,落谁手里恐怕都会如珠如宝相待,倒真不一定是有什么手段呢。
摘了点新鲜的菜,在岔路上跟赵欣娘告别,冯敏回到家里,将一篮子新鲜蔬菜淘洗干净,开始炖肉。闲暇时候男人们也会进山行猎,这地方各种野味丰盛,每一次的收获都不小,尤其是野兔野鸡,吃不完的挂在廊下风干,等想吃的时候再收拾,非常方便。
虽然山里交通不易,冯敏却没少过肉吃,又有闲工夫去琢磨钻研,厨艺上升了不止一星半点,只不过简单一个炖野鸡,加一点毛毛盐,一根当归,也没放什么特别的东西,便好吃地不得了。蔡玠时常问她是怎么做的,跟家里很不一样,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山里的野鸡满山跑,肉质紧实口感好,刚从地里摘的蔬菜清甜新鲜,他每那么忙,饥肠辘辘回家,自然觉得好吃了。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待他可是很感激温柔,力求让他吃住舒服,大部分时间顺着他的心意,任谁也会觉得惬意。蔡玠大口吃着饭,阻止冯敏布菜添饭的动作,“你也坐下吃吧,不用总是照顾我。”
将人拉在身边坐下,盛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还舀了一碗汤让她先暖暖胃,真就如普通人家普通的小两口一样,在府里,丫头婆子围绕,何曾要主子动手做什么。
吃完饭,天还没有黑,蔡玠拉着冯敏沿着整个营地闲逛,偶尔有吃饱喝足的兵士工匠的吆喝声,他们便走远一点,听山里的溪流,远处的狼嚎隔着暮色遥遥传来。
月上中天,银光下的黝黑山林如一只蛰伏的巨兽,小小的木屋矗立其中,房中光线昏暗,床幔在剧烈的摇动中飞舞,满室旖旎暖香,低低的啜泣声仿佛下一瞬便会决断。冯敏眉间似蹙非蹙,满面潮红,热汗淋漓,紧紧攀着身上的男人如狂风中无所依着的娇花,勉强承受着无休无止的鞭挞。
这段时间以来,他似乎领兵劳作多了,原本就不弱的身子越发刚健了些,一挨着她便是半宿的折腾,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仿佛还从别处听来不少花样,缠着冯敏一一尝试。想到昨晚,他将她抱上窗扉,他站在地下……还有前两,从她后面……冯敏的神经便有些紧绷,剧烈的呼吸中染上难捱的哭腔。
听她这样,他越发得到鼓舞似的横冲直撞,直到带着她一起攀上顶峰,满足地云收雨歇,终于想起来,安慰一般亲亲摸摸,柔声叫她敏敏。冯敏细细吁着气,单手捂着小肚子翻身侧卧,察觉到她的安静,他在意起来,“怎么了?”
冯敏心情有点复杂,她的月事一直以来都很准的,这个月却推迟十了,说不高兴是假的,又有一点害怕希望落空的紧张。他们贴的很紧,冯敏不说话,蔡玠被她的沉默感染,以为她生气了,情事满足过后含有一丝倦怠的俊脸含着笑意,亲亲她光润的肩膀,“我不欺负你了还不成,下一次你说停我就……”
冯敏捂住他嘴巴不准再说下去,幽暗中两人呼吸交缠,她道:“不是。”默了一瞬,犹豫道:“王大夫的医术怎么样,扶脉准不准?我好像……是有了。”
军营里的随行大夫姓王,平常治疗跌打或者小风寒药到病除,三十来岁的模样,还没有女眷找他看过呢。
“真的?”蔡玠迷糊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是狂喜,说来他已经二十四五,以前并不觉得膝下如何空虚,如今回京有望,庞大的家族当然自己的亲生骨肉继承最好,而且一想到是冯敏生的孩子,爱屋及乌,他已经期待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冯敏很后悔现在就将这个还不确定的消息告诉蔡玠,因为他实在太兴奋高兴了,当下就想带她去找王大夫,若是没有,恐怕会非常失望。冯敏劝说了好一会儿才打消了他心血来潮的念头,这一晚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天亮,吃过早饭,冯敏打水将前两的脏衣裳泡起来,蔡玠已经拽着王大夫进了院门。
可怜王大夫一个文弱书生,住的地方离他们有点远,跟不上蔡玠的步子,爬坡爬的踉踉跄跄,好不狼狈。冯敏连忙奉上热茶,等王大夫将气喘匀了,请人安坐,这才慢条斯理在桌子对面落座,将手放在脉枕上。
王大夫理好了衣袍,暗含不满地扫了刺史府这位蔡公子一眼,平常看着挺稳重周全的,他见过不少初为人父的年轻人亢奋的模样,没成想这么一位气质非常的指挥,也免不了俗。
屋子里落针可闻,冯敏稍稍有点紧张,又怕自己脉跳过快,影响诊断,暗暗运气深呼吸,平复心跳。王大夫扶着胡子沉思片刻,将手收回去,平静地口吻道:“确实是喜脉,才半个月,尚且浅淡,再过半月就强健了,姑娘身子康健,好好养着就是了。”
送走了王大夫,蔡玠转身一把抱住冯敏,忍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转圈圈的冲动,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蹲在她脚边,看看平坦的肚子又看看她春花般的脸,眼含抱歉,“还好吗?对不起,我昨晚莽撞弄疼你了。”
想起这个便一阵后怕,她是嚷疼,因为之前他动作一大她就喊,就没在意,要是早知道她有了孩子,做还是要做的,但一定会将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冯敏怪好不意思,他真是什么荤素都不忌,啥都敢说,“你没跟王大夫说什么吧?”
他当然不会将他们的房事往外说了,跟王大夫也不过就是说怀疑有了,请他来确认。得到这个回答,冯敏放心了,但蔡玠似乎不能放心,家事一概不许她做了,重活交给了冬来,其他洗衣裳、做饭、打扫卫生、收拾菜地等事情便想找个当地妇女来料理,还琢磨通知家里尽快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来伺候,冯敏赶紧将他拦下来。
她本来就没有事情干,靠一些杂事打发时间,现在孩子还没有显怀就养起来,以后倒是不好生。她娘很早便交代过,怀孕之后不能一味进补、歇着不动弹,反而要多走动锻炼身体,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
新上任的准父亲却不能依着她,两个人你来我往争了许久,最后各退一步,可以找个帮手来料理家事,但不能拘着她什么都不准干,她需要行动自由。冯敏寸步不让,蔡玠又不想枉顾她的心意,又担心她的身体,真是没办法,妥协道:“怎么就那么强呢,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你当然不会害我,我知道你比谁都看重这个孩子,比谁都爱他,我就是闲不住,我自己会注意保重的。”冯敏拉着蔡玠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从知道这个孩子到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离开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往后她不在身边,不管柳嫣对孩子如何,孩子唯一能全身心依赖的,只有生身父亲,从现在开始,她要有意识叫蔡玠发自内心疼爱这个孩子,成为孩子最坚强的后盾。
幸好,似乎并不需要她刻意引导,他很重视孩子,也很注意她的身体,每晚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她感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出现孕吐,一定要告诉他,想吃什么也告诉他,虽然现在采购不便,他也可以找专人下山。
冯敏好得很,孩子还很小呢,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而且也不希望他因为家里的事情分心,听说前两天矿洞里出了事故,某地的地基薄弱,因为开垦的大动作塌陷了一处,好几个人被埋在了里面,所幸没有出人命,但也有几个人受了重伤,情况很不好。
那些兵士,都是一大家子的顶梁柱,当初她爹摔伤腿,家里都感觉天要塌了。易地而处,谁的命都宝贵,蔡玠自然是负责的,派遣来的工匠技术成熟,她不担心他会倏忽,只怕他精力分散。
蔡玠虽觉得她的担心很多余,到底也算是为他担着一份心,怎么会不领情?只不过为人父最初的喜悦劲过去之后,心里却有些虚无缥缈的空虚失落,因为敏敏至今还没有他这样投入。他热情四溢,她却总是沉默,以前他不懂她的沉默,他总想着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可以将自己拥有的东西都给她,解决掉所有她担忧的问题。
两人在外面独处的这几个月,身边全是一对对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人的患难夫妻,而她也比在府里时活泼自在了不少,他便隐隐明白,冯敏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回应他的情谊。
其实他早就有感觉,不但柳嫣很介意冯敏的存在,冯敏同样事事都注意柳嫣的反应,连他在她那里多歇几她都怕。他现在也后悔,不该随波逐流成亲,也觉得对不起柳嫣,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将从未给过柳嫣的东西毫无保留给了冯敏。
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一颗心只装得下自己的前程抱负,还未觉醒感情,导致失去理智的判断,铸成大错。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就算冯敏从未要求过,他还是想将名分跟尊荣都给她,她已经在他心里牢牢生了根,后半辈子都不可能放手了。
而他跟她一样,也不想他们彼此之间插着别人,可柳嫣到底是亲人,他照顾关心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伤害她,总要从长计议、妥善安排才好。
刚做好按兵不动的打算,家里这时候却来了一份信,说是他几月未归,家里甚是挂念,柳嫣准备过来看望,已经出发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