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容回过身,楚若秋被凌琴半扶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已然昏迷不醒。
他脸色一沉,低喝,“快去请大夫!”
说着快走上前将人抱到床上,凌琴在旁哭着抹泪说:“三公子心疼心疼我们姑娘,她本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伤心受惊吓过渡,您就多留一会儿。”
叶南容想到妻子还在等自己,已经归心似箭,却又怕楚若秋的病情又严重,挣扎良久,还是扬声叫来青书,吩咐道:“你去告诉夫人,我晚些就会到。”
*
一直到第二天,临近晌午,凝烟也不见叶南容回来。
叶忱与杨秉屹交代完事情,回身走向枯坐在庭院里的凝烟,“还要等吗?”
凝烟仰起被风吹的没有血色的脸庞,一夜无眠,她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仍感激的朝他抿了个笑,而后道:“小叔有要事在身,别因为我耽误了。”
昨日小叔的出现,让她安心不少,可她不能让他一直在这里陪自己等。
“你觉得我放心你独自在这里吗?”叶忱说。
凝烟无言以对,只觉得心脏被这挤进来的关心,填满到发酸。
“若一个人总是要你来等,要你一次次委屈让步。”叶忱看着她轻叹,“沈凝烟,你有没有想过,这本就是错误。”
凝烟心头被猛地撞痛,所有的不堪都被揭露,可又那该怎么办,即便是错,她也已经没有改错的机会。
成了亲,拜了天地,叶南容永远是她的夫婿。
“你这样等下去我不放心,也耽搁了你回江宁,沈老夫人收到书信,只怕早早就要盼起来。”叶忱知晓她是被规束的乖女孩,老实的有些古板,只有循循善诱,“我此行会经过江宁,不如你随我先走,我让人留下口信,等叶南容追上来便是。”
凝烟原本还有迟疑,可想到祖母满心盼着自己,她便再坐不住,叶南容到现在还没有来,若他最终改口不去,祖母岂不要空欢喜一场,落得满心失望。
叶忱望着她动摇的双眸,“你要不要跟我走。”
轻轻的一句问话,好像不仅是在问凝烟要不要跟他走,她知道如果自己摇头,那么小叔就会离开,而这一次,小叔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也许,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落寞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她惶恐也心急,她知道她贪心了,可她真的舍不得失去这份独一无二的关怀,她再一次望向无人进来的门口,心终于麻木死去,提着裙站起来,“我跟小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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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秋昏迷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夜里才悠悠转醒,凌琴推开屋门走进来,看到她靠坐着,快走上前,“姑娘。”
“表哥呢?”楚若秋问。
凌琴低声说:“三公子在楼下堂舍呢。”
楚若秋让凌琴扶自己起来,走下楼就看到叶南容独自坐在茶桌前,见他抬起视线,楚若秋正要挽笑,却见他并不是看自己,而是掠过她望向屋外,眼底沉着焦灼。
楚若秋捏了捏手心,虚弱开口,“表哥。”
叶南容闻声看来,蹙眉轻斥,“你怎么下来了?”
“听凌琴说,表哥一天一夜都没有睡,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楚若秋走下楼,叶南容上前扶她坐下。
“我不打紧,你照顾好自己才是。”他看过她的脸色,眉眼间憔悴不堪,“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
楚若秋笑问:“表哥怎么不睡?”
叶南容没说话,眼里的神色让楚若秋失望。
他是在想着沈凝烟,昨日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昏”过去,他只怕已经走了。
外头急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看去,正是来回赶了一日路,风尘仆仆的青书。
他快走到叶南容身旁拱手,气息不平的说:“郎君。”
叶南容问:“见到夫人了?”
青书点了下头,话说的吞吞吐吐,“夫人,夫人她。”
叶南容搁在桌上的手虚握紧,“夫人怎么说。”
“夫人已经先行动身。”青书心一横,低头道:“我过去时,驿站已经没有人。”
叶南容想过她会失落,甚至会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没有等他,先一步动身,明明他走前,她点头说好。
叶南容一把握紧手心,江宁路途遥远,就算有护卫,她一个弱女子也难以保证安全。
叶南容当即就要去追,看到一旁的楚若秋,又叮嘱道:“我已经和楚大人商议过,你现在不适宜赶路,先回叶府好好养伤。”
楚若秋看出他要去找沈凝烟,急拉住他的手臂,“表哥。”
叶南容心急如焚,将她的手轻轻扶开,楚若秋不依不饶,“表哥就没想过,为什么表嫂甚至不愿意等你,宁愿一个人也要回江宁。”
“说明她根本就不在意你!”
叶南容脚下硬生生顿住,楚若秋笑得讽刺,“她连一夜都等不及,难道不是急着要回去见谁?也许,她巴不得表哥你不在!”
叶南容转过视线看着楚若秋,眼里陡然浮现的冷意让她心上布满寒意。
压抑在心里的嫉妒,一旦被挑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叶南容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楚若秋的话,沈凝烟一日都等不及的要回江宁,也许是真的是因为陆云霁。
青书眼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紧接着又说:“并非表姑娘所言,留在驿站的护卫说,是六爷临时奉皇命南下夏巡,在驿站休整时遇见了夫人,江宁也是要巡到的府州,夫人这才会随巡察的队伍同行。”
楚若秋依然抓着叶南容的手不肯放:“既然有六爷在,表哥也能放心了,而且已经过去整整一日,表哥现在就是想追也已经迟了!”
叶南容拧着眉,分别前他们还坐在一同用饭,她笑意一满是期许,那些期许,难道当真没有一点是对他。
楚若秋从来没看过他这样的神色,她心坠到谷底,又不甘的挣扎,毕竟表哥在沈凝烟和她之间,还是选择了她不是吗?
只要表哥留下就好。
楚若秋凄楚不忍的望着他,“表哥还在怀疑什么?她选择一人前去,没有等你,还不够说明事实吗?”
刺刀般的话扎进叶南容心里,他自嘲的笑了笑,他想尽力跟妻子走下去,看来是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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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
“你简直昏头了!”花厅里响起叶老夫人的震怒的呵斥声,责骂完还不够,她一把抄起手边的茶盏掷到叶南容脚边。
碎瓷顿时飞溅,叶南容站在厅中一动不动。
方嬷嬷拍着叶老夫人后背,迭声道:“老夫人消消气,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叶老夫人粗喘着气,这要让她如何消气,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叶南容,手颤巍巍指着他,“你抛下凝烟不管,又把那楚家女给我接了回来,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叶南容低垂着头任由祖母责骂,只低声辨解了一句,“表妹伤重,我怎能坐视不理。”
“你有功夫管旁人,倒是没功夫管自己妻子?”叶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的礼教家训就是这么学的?”
叶南容目光落在地上,不言不语。
叶老夫人气得直抚自己的胸膛,也不与他多言,“立刻,给我去追上凝烟。”
“已经过去那么多日,我还去哪里追?”
即便他去追,她又愿意么,叶南容扯了扯嘴角,接着说:“祖母也不用担心会失了面子,凝烟是由六叔送去的,不会给叶家丢脸。”
“你说。”叶老夫人指着他问:“你是不是本就不愿意陪同去江宁。”
叶南容没有解释,若不愿意,他一开始就不会同意。
他的沉默让叶老夫人怒极,“你也不想要这妻子是不是。”
叶南容蓦的沉下心,回想种种,冷声一笑,“当初不本就是祖母逼我成亲的么。”
他不想娶时逼着他娶,让他动了心,让他十多年的准则化为泡影,又让他变成一场笑话。
方嬷嬷急的都快跺脚了,“郎君少说两句。”
“好好。”叶老夫人一连说了几个好,“你现在就给我去诫堂,不反省就不要出来!”
顾氏得到消息赶来,看到满屋的狼藉,大惊不已,“母亲消消气。”
“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叶老夫人怒骂。
顾氏把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颜欢笑道:“三郎这也是情有所原,若秋伤的那么重,险些就有性命之忧,他作为兄长,肯定不能放心,这也恰恰说明三郎重情重义。”
叶老夫人来回看着两人,愤怒冷笑:“你们都有理,我管不了你们!”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顾氏也慌了,连忙要解释。
叶老夫人挥开她的手,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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璞江郡会,商船往来的渡口,人头攒动,吆喝奔走声纷乱,一艘堆满货物的商船在的渡口靠岸。
凝烟跟在叶忱身后下船,架在栈桥上的木梯被浪冲的左右的摇晃,她做了几日的船本就腿软,一时间站立不稳,步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叶忱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慢一点走。”
凝烟点头,“谢谢小叔。”
说完她想到自己现在是不是不该称呼他为小叔了,原本他们是坐马车,一路经巡过各个下辖的郡县,在出了北直隶后,明察就变成了暗访,马车和大队人马正常行进,小叔则同她做船走了水路,同行的人也只带了杨秉屹和丹枫。
凝烟不确定的看向叶忱,“我不如也随杨秉屹唤你六爷。”
毕竟现在用了假的身份。
叶忱眸含笑意,“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自然一些。”
凝烟点头,若是真改个称呼,她也担心会叫漏嘴,只是侄媳随小叔单独出行,总有些奇怪,“那以后,我就是小叔的侄女?”
叶忱颔首,“也可。”
杨秉屹牵了租借的马车走过来,“六爷,我们先去住处吧。”
坐上马车,几人便一路朝着镇集的方向去,凝烟安静坐着,听见叶忱含笑的声音响起,“倒是不爱看了。”
凝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忱说的什么,她每到一个地方总忍不住新鲜张望,只是这此实在做了太久的船,人都是晕沉沉的,便也没精神看了。
耳畔回荡着被叶忱温醇又暗含打趣的声音,凝烟脸颊慢慢涨红,轻声细语的嘟囔:“小叔把我当小孩子不成。”
叶忱笑而不语,在他面前她不就是个小女孩。
无助委屈时让他心疼,哄好了又娇的人心上发软。
深眸划向凝烟那两片抿紧的唇瓣,嘴角微垂,红润的唇珠又轻撅起,现下倒是还会因为不服气而给他脸子瞧。
叶忱轻抬眼梢,也纵着,“是我说得不好。”
也是不巧,话音刚落,就有大批人自马车旁跑过去,口中还嚷嚷着快一些快一些,仿佛都急着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