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烟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她的沉默刺激着叶忱,眼中戾气跳动,“回答我。”
凝烟倔强抿住唇,不肯回答,更加用力的推搡他,“叶忱,你让我好痛。”
“痛么,我更痛。”
叶忱粗声说着,扣住她那只拼命要推开他的手,还有踢搡的小脚,视线扫过杂乱的桌面,一把扯过丢在一旁的腰带,将她的一侧手腕和脚踝束在一起。
凝烟大惊,敞露的姿态让她羞耻如火烧,而叶忱原本盛怒的眼眸一寸寸变暗。
他挡住凝烟企图摒拢的腿,俯身沉迷的吻着她,声线不稳:“回答我,我就让他活。”
哪怕是谎话,只要她说出来,他都可以信。
压抑着的,近乎暴戾的肆虐,谁都没有欢愉,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悲怆。
而心上和身上的两重折磨,将凝烟逼的濒临崩溃,她什么都想不再顾忌,破釜沉舟,豁出去一切道:“是,她不爱赵循,哪怕赵应玹那样绝情,她还不自量力抱着他会对她不舍的痴念!”
“哪怕被他利用,到最后,她还是爱他,你满意了吗?!”
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几乎嘶声,震骇进叶忱心里,没有预料的狂喜,相反,他看着凝烟双通红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不欲生。
同样尖锐的剜心之痛,让凝烟难以呼吸,整个人惊悸而颤,仿佛随时要窒息晕厥。
叶忱从混沌中抽神,快速扯下她腕上的腰带,将她揽入怀中,惊道:“烟儿!”
凝烟伏在他肩头,目光空洞坠泪,虚弱的张着唇瓣喃喃道:“你还要她怎么样。”
叶忱双臂紧紧抱着她,慌乱和悔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早就后悔。”
凝烟此刻神识已经崩溃恍惚,根本听不到叶忱说什么,无意识的说着:“他要皇位,要权利,就是不要司嫣。”
凝烟无力将额头抵在叶忱心口,细弱的脖颈勾着纤瘦单薄的背脊,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破碎。
她把头轻轻摇,神志恍惚,“我孤注一掷,以为将自己给他,他就会改主意,不让我嫁给赵循,可他还是不要……”
被剖开的过往鲜血淋漓,如一记重击掼砸进叶忱心肺。
入骨的惊痛让他眼前发黑,悔痛与不舍翻搅撕扯他的心口,若能回到当初,他绝不会再让事情发生。
他收紧抱着凝烟的手臂,不敢留有一丝缝隙,“一切全是他的错,只是他追悔莫及,无论是赵应玹还是叶忱,都爱着烟儿。”
凝烟却已经晕了过去,只有眼泪无意识的淌落,满是狼藉的脆弱身体怯怯偎进他怀里,又似不敢信任一般,兀自将自己缩紧。
第73章
天光破晓,稀薄的光亮难以照进盛满绝望低迷的营帐内。
叶忱低着头坐在床边,身体里那头嗜血残虐的凶兽此刻已经平息,宣泄过后的死寂笼罩在他周身,素来挺拔的身姿,此刻竟有几分不堪重负。
耳边响起若有似无的一声哭,他抬眸望过去,凝烟蹙紧着眉心,交叠的眼睫挂着湿潮的泪,就连睡梦里都满是不能解的委屈和苦恨。
叶忱万般心疼的抬手,轻拭去她眼下的泪。
方才他就像被怒火和嫉妒操控的野兽,只有夺取和占有,哪怕只剩下痛,他也没有想过停。
后来给她擦身时才发现渗了血丝,若不是她撕心裂肺的悲诉让他从疯狂中醒来,他真的会不惜把她弄死。
在知道她追着叶南容去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下令让人去寻却死香。
他想完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她如前世一样,无声无息的躺在他身边。
叶忱抬手抹了把脸,捧着凝烟脸庞的手微微颤抖,他低下头,轻吻去凝烟脸上的泪,即而把头埋进她的颈畔,哑声一遍遍的重复道:“对不起,烟儿。”
帐帘被挑开,守卫看到叶忱出来,立刻恭敬拱手,“大人。”
叶忱望了眼天色,吩咐道:“让杨秉屹把叶南容带回来。”
叶忱说完再次回到帐内,静静守着凝烟。
沈从儒临危受命率着人马去攻陷天明教总坛,天命教主伏诛的消息传到教中,其余逆党就顿时群龙无首,轻易就拿下了几道兵防,剩下逃走的也都不足为据。
沈从儒在山崖下找到天命教主的尸首,拿下面具,竟然是定安侯的脸,他惊得脸色煞白,失魂丧胆的回到营地,立刻就去向叶忱禀报。
沈从儒战战兢兢的等在营帐外,没想到叶忱竟亲自出来见他。
“大人。”他低头拱手,声音里噙着骇意,大气也不敢喘的说:“那天明教主的身份是,竟然是定安侯。”
叶忱声音平淡:“我知道。”
沈从儒抬起眼,目露震惊,只听叶忱说:“我早就怀疑定安侯与天明教有勾结,深查之后才发现他正是逆党之首,他手握兵权又包藏祸心,此次不过是打着剿灭乱党的由头,意图除了我,只不过被我提前识破,将计就计。”
沈从儒义愤填膺,“这,定安侯狼子野心,必得立刻禀报皇上!”
叶忱颔首:“沈大人只需如实将真相撰写呈文,我自会奉给皇上过目。”
沈从儒连连点头,神色欲言又止,他还有一事担心了一日,昨天他让凝烟去休息,等他安排好人马准备送她回去时,才发现帐内早已不见了她的踪迹,一直到此刻她都没有音讯。
叶忱看出他有话说,“沈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沈从儒也不再遮遮掩掩:“大人可否派人去寻寻小女的踪迹,她昨日擅闯军营,之后又不见了踪迹,我担心她是找三公子去了。”
“她在我这里。”叶忱直接了当说。
“在大人这儿?”沈从儒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叶忱心思缜密,已经将人找了回来,千恩万谢道:“小女任性,实在是太劳烦大人,下官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束。”
“她正睡着,沈大人还是让她好好休息。”
叶忱这话就等于挑明了。
睡着?睡在哪里?
沈从儒僵硬的将目光移向叶忱身后的营帐,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叶忱会亲自出来见自己。
他心下顿时满是惊骇。
可饶是如此,他仍安慰着自己,不往别处想,毕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想自己女儿和叶六爷有什么牵扯,他干笑着,“这太打扰大人。”
最后几个字,已然干巴巴的扯着喉咙。
这军营又不是没有别的地方能安置,再怎么,也用不着让凝烟睡在他帐里,沈从儒越想,越是心冷心惊。
“等烟儿醒了,我会送她回去。”
一声烟儿,让沈从儒直接睁大了眼睛,换个人他恐怕就要指着鼻子痛骂了,可眼前的人是叶忱。
也正因为他是叶忱,不仅权势滔天,更是让人不敢冒犯的存在,他怎么会和凝烟又牵扯,遑论,他曾经也算是凝烟的叔叔。
这,这简直太荒唐!
沈从儒脸一下就拉的铁青,可虽然惊怒,还算存着理智,只冷声问:“人人能否给下官一个解释。”
考虑到沈从儒将来会是自己的丈人,叶忱态度客气的说:“其实早该对沈大人说明我与烟儿的事,但是此行因有要务在身,才一再耽搁,不过现在也是时候,不日我会安排登门提亲。”
客气的态度,不容置喙的话意。
沈从儒脑子里一阵阵发蒙,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过如此了。
他以为,叶忱只不过是玩弄凝烟,毕竟她曾经是叶南容的妻子,而且叶家是什么门第,娶侄媳这种事,传出去只怕会沦为旁人的笑柄。
可他竟说要提亲。
沈从儒不敢置信道:“大人要娶小女?”
“我心悦爱重烟儿,自然会明媒正娶,给她和贵府最大的尊重。”叶忱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珍视。
沈从儒震惊不已,“沈家小门小户,大人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凝烟如今的情况,想必不用我多言,大人比谁都清楚,三公子那边暂且不说,叶府能容的下她?”
叶忱说:“我从不开玩笑,便是全天下,也没人能做我的主,阻止我。”
这句话里暗含的气势和独断让沈从儒一惊,他明白叶忱这话也是对他说,他是要定凝烟了。
若真是如此,沈家岂有反抗的余地,他手掌一个翻覆,就能对付沈家。
叶忱温和下态度,“沈大人放心,我母亲很喜欢烟儿,我要娶烟儿的事她也早就知情,还望沈大人割爱,将烟儿许配给我。”
一迫一松张弛有度,先让沈从儒知道没有另外选择的余地,又诚恳求娶,轻易就拿住了人心的薄弱点。
沈从儒此番已经是一团乱麻,自不可能就这样应下,也不能一口回绝,迂回道:“一切还是待大人忙完要事再做商议。”
叶忱也不好一上来就把人压的太死,点头应允。
客气送走沈从儒,他回到帐中,就看到蜷身躺在榻上的凝烟,将身子轻轻缩紧。
肃清的眉眼微微一紧,快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烟儿醒了?”
凝烟捏攥住藏在袖下的手,睁开眼睛看向叶忱,哭红的眼眸还没有消肿,憔悴不堪的模样让叶忱心上生疼,“是不是还很疼?”
凝烟咬住唇别过头,她不知道怎么还能坦然面对他,她连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卑微都已经剖开给他看,最后的防护都没有了,狼狈的□□。
良久,才撑着最后的尊严说:“你满意了就好。”
如刺的言语令叶忱心疼不已,他一直以为她不爱他,实则是她不敢爱他,是他让她受尽委屈伤痛。
“烟儿,一切都是我的错。”叶忱轻抚她的脸。
凝烟偏头避开,“你别忘了答应的事。”
叶忱垂在半空的手微拢,“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听到他的承诺,凝烟放下心,闭上眼帘不再言语,叶忱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两人的呼吸都很清楚。
每呼吸一下,凝烟心口就抽痛一下,她恨这样,前世她卑微到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连恨都是因为爱,直到死的那一刻,她只求不再爱他,可今世兜兜转转,她又把心交给了他。
好没用,你好没用啊沈凝烟。
不知过了多久,凝烟听到他起身走远,不多时他又重新走回来,身体被他坚实的手臂捞起。
凝烟不得已睁开眼睛瞪他,叶忱一言不发将她抱到膝上。
“你是还不够吗?”
叶忱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看到他眼中升起的后悔,凝烟紧抿住唇,她只能用一些伤人的话,来伪装她现在可怜的,所剩无几的自尊。
叶忱没有说话,拿起一旁的水杯,递到她干裂没有血色的唇前:“喝点水。”
凝烟与他僵持着不张口,叶忱也不将手移开,只好声好气的哄:“乖,润润唇,就喝一口。”
仿佛她不喝,他就能一直等下去,凝烟不想纠缠,就着他的手抿了口茶水到口中。
叶忱眼底滑过一抹笑意,似乎就这样就很高兴,他放下杯子将凝烟抱紧,“方才沈大人来过。”
他顿了顿又说:“我告诉他,择日会去府上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