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被抓回来的路上三番四次想逃跑,被阿沅踹断了条腿折了只手,破麻袋一样拎了回来。
年龄比小淮大上个二三岁,一双眼睛却像是抢食噬肉的小兽般阴狠无畏,难为他在假扮传信时一脸的无辜惶恐样,若不是燕故一眼尖,换作旁的人真就要被蒙混了过去。
身手也好,是经历了修罗场,不给敌我留后手的那种好,招招杀招,只攻不守。阿沅头次吃了招暗亏,颈脉差点被割开。
此时他只剩左手能使力,竟还寻机往靠近的燕故一招子上戳,被阿沅眼疾手快截住,踩住指骨。
燕故一以扇挡面连退几步,大为感叹:“幸亏幸亏,幸亏有阿沅救我,不然我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哪能吃得了这亏。”
他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在场人都习惯了。
今安看着那个被踩碾指骨犹挣扎不肯求饶的少年,淡声道:“逐麓江往上五十里的那个地方,本王之前就去过了。”
江上回来的第二天,陈浒受不住刑审吐露个干净,她即刻带人前往。寻至一处沿山壁凿开的石洞,想当然早已被清了个彻彻底底。
能容纳千余人的偌大空地,敲开抑或撤退,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谁招认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放你回去,就是想看看狡兔三窟,第二处第三处又在哪。”今安轻叹一声,“可惜,死守忠心如你,又比别人知道的多了多少,又有谁来救你?”
少年的动作静下去,血污勾结的蓬乱黑发掩住了垂下的面孔。
“带下去地牢,关在陈浒边上。”
“是!”阿沅即刻拎起人,往地牢方向走,听今安在后面补了句,“捆住手脚塞住嘴巴,以防他自尽。”
“是!”
“这一趟南下,王爷心肠似乎变软了不少。”燕故一在后头悠悠然地摇扇子,“先是嫌疑颇深的付氏女,再是这毫无用处的小子。”
今安反问道:“谁说没有用处?”
“那属下便静候佳音了。”
“说起来,这小子倒和你刚来北境的时候挺像。”今安转头看他一眼,“不觉得吗?”
燕故一手上的扇子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摇起来:“原来我竟有这般愚蠢不可耐的时候,怪不得看这小子这么不顺眼。”
好在,那个空有傲骨任人践踏的燕故一已经是过去了。
——
会客堂中。
小淮正与虞兰时大眼瞪小眼。
他是不懂得接待客人的,打人绑人卫莽倒是教了他很多,就是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用得上。
虞兰时任由他瞧,他看着今安同那个极伪善的男人走出门外,向花摇影暗的那处渐渐走远。
他心想:真是一叫就走,无半点留恋。
小淮上下打量着自顾看窗外的人,心里嗤了一声:小白脸,狐狸精!
他轻轻一甩手上的马鞭,鞭子极为柔韧,打在地上一下清脆的撕裂声,接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种人,小爷我看得多了。”
闻言,虞兰时回头正眼看他。
屋里丈外远的小少年,比他矮了一头,红黑色相搭的骑装马靴,干净利落,生机蓬勃。他的气势与今安、卫莽等人如出一辙,面上不快的神色毫无遮掩,说话行事骄矜张狂,该是自小有人背后撑腰给的底气,格外肆无忌惮。
想到他背后撑腰的人,虞兰时有些惆怅,问道:“小淮公子何出此言?”
“哼,少跟小爷我玩这些攀近乎的把戏!”因为身高问题,小淮没法做到用鼻孔看人,只得退远了些,勉强仰着下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再送人过来了,我们王爷看不上!再敢进来这里,小爷我见一个打残一个!”
边说边把手上的长鞭挥得噼啪响。
虞兰时听出点内情,不动声色地问:“在我来之前,有很多人来过吗?”
“来的多了去了,在这里是,在王都也是,简直跟菜市场卖菜一样,没个好货色,统统都被王爷赶了出去。”小淮略过他那张脸,挑剔地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身板,“就你这样的,还挨不过小爷一鞭子,又要管饭又占地方,我们王爷肯定更看不上。”
都被赶了出去……虞兰时沉默片刻,继续问:“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还能做什么?”小淮一脸你在明知故问地不屑道,“不就跟你一样,攀关系,套近乎,入王爷后宅,爬床暖床,还想生个小世子……真是不要脸!”
这小少年看着一脸桀骜,说话却是半点不藏心思,有一句说一句,也就是这样的大胆不作伪,才敢趁大人不在就私下骂来客,丝毫不怕得罪人。
可知这样的行事习惯并非一次两次了,过后也没有被严罚,被纵得愈发嚣张。让人仔细一想,就更是羡慕妒忌他身后人给的让他能任性放肆的那些纵容。
不及虞兰时再多说些什么,小淮把鞭子缠上手腕,一脸不耐烦地上前来赶人:“快走快走,别脏了我们王爷的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却见那个他半点瞧不上的柔弱公子抬头看来,轻笑一声,问道:“小淮公子方才说,我挨不过你一鞭?”
——
今安和燕故一再进来会客堂要送客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屋里面小淮一声大喝,而后是一下长鞭的破空声。
二人对视一眼,急忙上前去推门。
长鞭的尾巴犹在半空中震颤,险险擦过推开的门扇,今安狠狠一拽,转头看了眼已然捂着胸口踉跄跌地的虞兰时,再看向被抓包一脸懵的小淮,她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燕故后脚跟进来,一见这情况,扬扇无语遮目:“小淮啊小淮,你究竟是又做了些什么好事?”
小淮先是无措,而后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起来,他指向地上倒着的人,说:“王爷,不是我,是他……”
虞兰时在那边奄奄开口道:“小淮公子年纪小,一时冲动,都是兰时不小心,王爷莫要怪他。”
今安扔了手中的鞭尾,看小淮一眼,转身去查看虞兰时的伤。
那一眼实在冷漠又含了失望,像桶冰水浇下来,小淮一下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今安扔下他去关心地上那个人,半点不听他解释,鼻子酸胀起来,一会就涨红了眼眶,当下气得大嚷:“才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狐狸精自找的,都是他自找的!狐狸精,你站起来,别装可怜——”
“小淮!”燕故一在后边按住了他的口不择言,把他带出门去,“好了好了,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别说了!”
“我才不要!”小淮踢蹬着腿要跳下来,无果,被人夹着双腋提出门去。
连拖带扯地出了会客堂走过一段路,手里人实在闹腾得厉害,一身骨头常年练武又重得慌,燕故一扯不动了,放下他。
小淮气得踹来一脚,然后果真掉头就要回去,燕故一伸手揪住他的小辫子:“你还想去干嘛?”
“你放开我!”
“你是不是傻?”
小淮手背一抹眼睛,恶狠狠道:“我要去宰了那头狐狸精!”
“你去你去。”燕故一好整以暇地,手上抓着他辫子不放,“看看王爷会不会为了护着他来打你。”
“你——”小淮很生气,张嘴就来咬他,咬不到,再喊出声已经带了哭腔,“凭什么凭什么,才不是我的错!都是那只死狐狸精让我打的,都是他自找的!怎么你们都怪我!”
“你怎么这么傻?”燕故一无力地捂上额头,“进屋一看,就你们两个人,你站着他躺着,眼见为实,谁信你说的这些话?”
这一句就止住了他的脚步,小淮委屈极了,站在原地抹了一会眼泪,转头看他,“你也不信?”
看他终于不闹,燕故一展开扇子:“你说我信不信?”见小崽子又要过来踹人,忙忙打住,“行了行了,别费这些傻力气,留着给别人。”
“人家让你打你就打,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人家要算计就巴巴送上门,不算计你算计谁?白瞎了我对你辛辛苦苦的一番教导,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燕故一靠上树干,惋叹一声,“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小淮对着树干大踹特踹,磨牙霍霍:“那只死狐狸精给小爷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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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写日常上瘾了,不行不行我要走剧情!
第32章 沽春夜
第一回 解他衣服的现场活似逼迫良家,这次好一些,只是近在咫尺的薄薄一点耳垂仍是火烧红,烧到锁骨下。
衣裳解开,就显得他脖颈上绑着的那根白缎实在多余,今安手痒,一并解了,重新上药。
脖上的青紫掐痕消得差不多,只是鞭伤将将愈合,离好转还差一截。今安一看便知,问道:“没有好好上药?”
被看透的虞兰时:……
心虚地不敢应话。
好在小淮的那一鞭没有实打实地甩下去,临尾收住了力,抽破了几层衣裳,去到皮肉那里只涨出青痕,没有破口。也没有把还包扎着的其他伤口扯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虞兰时自幼体弱惫行,身上筋骨不粗肌肉不丰,练到头了这辈子也是万万称不上威猛雄壮。
可美人到底是得天独厚,这副身体同他那张脸一样,天生丽质。比例极佳的骨骼嵌着莹润如玉的微丰皮肉,不夸张虬结,不过瘦软塌,毫无赘余的线条从宽肩收至窄腰再往下。
此时这身好皮肉半躺椅上,衣裳半解,腰细腿长,任人揉捏。
他的白衣大袖垂掉至她的脚边,一尘不染,被渐渐靠近的鞋履踏上、碾皱。
指腹,鼻息,点着颈间青淤巡视而下的清冽目光,都是一根根无形的纤韧蛛丝,以喉颈为起点缠至四肢百骸,绕紧、不留缝隙、勒进皮肤内。
药味、冷香掺成莫名的气味,如春夜将夭前最后的稠浓,困住他。
猎物束手待擒,将自个儿放在了今安这个睁眼瞎面前。
在她笃定专注的目光中,手下这片无边美色和块肥猪肉没有什么区别。
“幸好你衣服穿得厚,不然也够呛。”今安给他草草上完药拢起衣服,抬头就对上虞兰时怪异的面色,一触及她的目光他忙忙别开。
“你怎么了?”
虞兰时轻咳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兰时只是想起了几天前也是这样的情形,王爷为我上药……一样的事情,心境却大为不同。”
他坐在圈椅上,比站着的今安矮上一截,抬眼看来时,由下至上,桃花眼含光,谦恭的姿态。
“那个时候情状凶险万分,生死未卜,度日如年。”他不敢往更高了看,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一瞬抬起又垂下、极为流连地掠过她往桌上放药瓶的手指,“现在想来却只觉当时过得太快。”
说到这里,他不禁低笑着自嘲道:“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些。”
今安有些无言,她不是个好回忆过往的人,确实无法与他共情:“就那么一夜半天的事情都快被你翻出花来了。”
“是嘛?可兰时与今安姑娘的交集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呐。”他笑,眼眸复仰起,目光落上她唇边,“如今能与王爷这样面对面说话,大约也是此生极难得的事情。”
今安将桌上的药瓶瓶塞拧好,逐一放回大药箱中,很是赞同地点头:“确实,按你这种受伤的次数,能不能活过二十都不好说。”
要走开时才发现自己踩到了他的袖摆,今安拉近一看,雪白上沾了一小片薄薄的灰尘。她看过放下,大方道:“不小心踩脏了你的衣裳,改日赔你一套。”
却见虞兰时有些失神地应了,握住那角衣袖。
今安不禁疑道:“难不成小淮还抽到了你的头?”怎的又反常起来。
“没有的,兰时无碍。”他低头将几层敞开的衣服拢起,笨手笨脚地开始系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