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什么,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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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个时辰之后。
程令雪再次回到满是镜子的密室,时光倒转回到昨夜。
角落里,燃着令她无力的熏香。身后还是那白衣公子,身上药香仍旧冷澈微苦,他在耐心地替她穿裙子,并在她腕上扣上个崭新的金手镯。
但这次他未给她系上锁链。
分明距离昨夜此刻才过一日,她却觉得这辈子走到头了。
妥帖替她理完裙摆,姬月恒满意地打量着镜中的她:“可惜了镯子,好在我命人多打了几个,你若喜欢,下次我让他们打得细些,免得拆时伤手。”
提到镯子,程令雪便恼然,她今日好不容易逃出,没想到竟被公子守株待兔,她轻功再好,也敌不过十几名高门培养的高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连打都没打便老实回来了。
上了马车后,公子只字不提她逃跑的事,温和如常,真当她是他池中调皮但翻不出太大水花的锦鲤。
自习武之日起,程令雪从未被人如此困住,她眸光冷下:“女扮男装是我骗了你,我原本也只是你的护卫,无意招惹你。九公子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要强留我?”
姬月恒长指游移在她眼梢,昨夜,她软在他身下,用这双眸子依赖地看着他,委屈巴巴地低吟着疼。
也是这双眸子,泪眼氤氲看着他,死死绞缠,将他扣留在春深处,灭顶似的快意至今犹存骨缝。
分明有过彻夜缠绵,可如今她回避的目光却冷静无比。
“强留么……”姬月恒淡声品咂着这两个字,没奈何地轻笑,“我原本确有几分相信你是怕我追究。可你胆大包天,哪有半分害怕被责备的惶恐……
“你根本,就不想留。”
他捧住她的脸,温静中总有些漫不经心的冷淡,柔声的话语亦露出无情底色:“外头的风也是无意的,还不是把好端端的树叶吹下枝头?
“小骗子,已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你想抽身便能抽身的。我想要你,即便你不愿,我自有办法让你甘愿。”
他以万分温存的姿态撂下威胁,程令雪却感受不到情意。
秀气眉漫上锐寒,似一枚尖利竹叶,末梢有着细微杀意,可她的底气来自这身武功,怕他也像待白霜那般废去她武功,低着头不让他察觉。
姬月恒温柔地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拇指抚弄唇角,他倾身,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气息交融。
她偏头,远离他的暧昧:“你要让亭松下毒,还是想用别人拿捏我?”
姬月恒认真地回应:“用毒伤身,我不会这样对你。不过,我倒好奇,谁能有幸成为我们令雪的软肋。是你那擅易容的表姐,还是杜彦宁?”
他说起师姐,程令雪倏然警惕。
姬月恒眉间露出无奈:“我若是这样做了,你岂不是会对他更内疚?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
“想看一看我留下你的借口吗?”
程令雪不大懂他在说什么。
为何是看而不是听?
姬月恒长指从她嘴角离开,下行至衣襟处,迳直往里探,程令雪忙抬手要止住他,带得手上镯子铃铛相撞,叮铃作响:“你……你不能再这样。”
姬月恒全然不顾她话中冷意,手径直没入衣料之下,他肌肤微凉的触感覆在心上,让程令雪一抖。
“啊……手拿出去,放开我!”
姬月恒不语,手掌没入衣料,拂过她肌肤,往外一扩,她上衫被推至臂弯,右半边肩头暴露在外。
白的雪,红的衣,如此鲜明。
他怎么可以这样?!
程令雪挣扎扭动着要拉上衣襟,公子却用腿把她两边手臂夹住,双手往两边大大一拉,“刺啦——”
凉意伴随着裸'露的羞耻感觉,她耸起肩头,双手抱臂遮住身前。
他温柔拿开她的手。
和昨夜恣意纵欢时不同,姬月恒这会神色宁和,颇像在读圣贤书:“别怕,只是想让你看个东西。”
他把住她裸'露的肩头,将她转向镜子,指端点在她心口处。
“小骗子,看看这是什么。”
程令雪抬头,看清镜中的她,如在冬日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
蛊不是解开了么。
她心口蛊印怎么又回来了?!
程令雪不敢置信地看向姬月恒,他身上衣袍齐整,看不出。
一咬牙,使劲把他外袍扒下。
她眨了眨眼,更是惊愕。
他身上不是没蛊印么?怎如今在与她一样的位置多了个?
很浅,但真切地存在。
程令雪看着蛊印,逐渐失神,莫大的挫败占据心头。有想到什么,她眼底蕴了杀意:“你给我下了别的蛊?”
姬月恒没奈何地笑笑。
他温柔囚着蛊印之下的盈软,指腹轻划激得她耸起肩。
“这蛊,就没解开过。”
程令雪被捏得一喘,却根本没有心思管,她回头愕然地看着姬月恒。
是方子查不出来?
姬月恒一手捧住她沉甸甸的心:“并非方子不对。是你啊,小骗子。你胆子虽肥,却也老实,让你博取我信任便只博取信任,连我身上最大的秘密,你都不知道,亦很有分寸地不打听。”
程令雪不解。
公子身上最大的秘密……
不是那珠子?
姬月恒揉握着那颗心,低头呵了口气,白缎上绣着的花枝因暖风俏立,程令雪看得脸热,咬牙忍着。
“有话说话……”
第42章 042
姬月恒盯着娇俏立起的两朵:“我的秘密,便是我的血。”
程令雪扒开他的手。
“你的血与蛊有什么关系?”
他亲昵地掌控着她,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秘密悉数告知:“我四岁中无解之毒,本必死无疑。靠家母以奇毒与灵药灌溉多年,佐以净邪珠压制,才得以平安活到十九岁。因而我的血中有灵药,亦有毒物,于中毒之人而言是药,于未中毒之人而言是毒。世上大多毒物于我而言毫无用处,包括寻常的蛊毒。
“养蛊人应不知晓这一点,亦不甚老练,蛊下到我身上会沉眠,不显蛊印。因而你的蛊虽醒,却不会毒发。
“登云台是家母研制的奇毒,此毒甚妙,毒中含了我的血,解此毒所需的药引亦是我的血。因此这毒可克制蛊毒,你中毒后,蛊才暂且沉眠。”
程令雪又问:“既然你我身上的蛊都在沉眠,那方子为何试不出?”
姬月恒耐心说来:“方子用在常人身上只会让沉眠的蛊毒显出蛊印,但不会使蛊苏醒,可对我以及饮了我血的人而言,非但毫无作用,反会打破几种毒物和蛊毒之间的平衡,致蛊苏醒。”
原是如此,程令雪苦笑。
“既是这样,为何我用了方子两次,却直到现在才显蛊印?”
姬月恒轻叹:“方子性温,服用后几日才会起效。且起效之前,你一直在服解药,我的血多少延缓方子起效,可蛊毒一旦苏醒,我的血也无法再使它沉眠,只能保证毒发时可减轻痛苦。”
程令雪无言垂下长睫。
她念着公子对她的好,守着分寸,不过多打听他的事。若她清楚他的秘密,没用那方子,他的蛊就不会轻易苏醒,她即便不留在他身边也会无恙。
难怪他笑她老实。
她轻扯嘴角,问起昨日汤药。
“你在昨日那碗汤里加了什么,寻常补汤味道不会这么怪。”
姬月恒点了点她心口蛊印处。
“汤里有我的血,可让你近期不受毒发之苦侵扰。也可让你身上蛊印晚一日半日出现,本是想一试真心。”
他幽怨地叹着:“谁知你的真心竟只够你在我身边待上半日。”
程令雪咬着牙,攥住手心。
蛊毒苏醒的事就如一根线头,轻轻一扯,更多的真相被牵扯而出,她陡然醒转过来:“所以,会用毒解毒的人,根本不是亭松……而是你?
“第一夜我的血入水变绿,是你在我茶中放了东西,那东西让你认出我是竹雪,你早在答应给我‘表姐’解毒的时候,就已撒了网。张偌两次发疯,是你下毒。白霜叛变那次也是,我轻易就制服他,过后心口无力,喝了你的茶才好转。”
程令雪回溯着相识以来的事。
每一件事是一滴墨汁,清池一点点暗沉,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在佛洞里你发病被我按在地上,你把手放入我嘴里,我使不出力,是你手上沾了毒,咬破你的手后我才恢复气力,是因你的血能解毒……当晚我撑不住睡着了,梦到有人拿匕首要挑开我衣襟,是你给我下药,想查我身份……
“还有在泠州,你几次发病拿起匕首,不是想以痛止痛,而是想杀我!要给我的糖豆,不是糖,是毒!
“初次见面,我去贼窝救你,贼头子发狂杀人,也是你……”
身后,姬月恒叹息声幽淡。
“终究瞒不住了啊,真不想被你知道,可你一点就透。”
他一句话,清池彻底墨黑。
时光倒退,程令雪回到最初在贼窝里的那一夜。总让她心软想保护的那个文弱公子融入夜色,不见了……
只剩端坐在血海中的贵公子。
那股被她忘却已久的森冷之感又攀上来,她肩头开始轻颤。
不是因为姬月恒指端的撩拨。
而是因为恐惧。
公子正亲昵地拥着她——不,他不是公子。过去数月,公子对她而言渐渐已不是尊称,是个让她觉得亲切的人。现在拥她入怀的人、昨夜掐着她腰肢索要的人……都不是公子。而是姬家九公子,姬月恒,一个她猜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