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承认是他们纵的火，他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贴补了。

　　“可宋书成是童生，真的没事吗。”小六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童生算个屁，就算是秀才老子也不怵，他又不是举人。家里就一个瞎了眼的老母和一个七岁的妹妹，死了没人会找他的。”伍秧不耐烦地抬头看他。

　　“给你，把嘴闭紧，若是泄露了风声，别怪我不客气。”他塞了一块银子给小六子。

　　小六子立刻收到了兜里，连连点头：“伍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去胡说的。”

　　他拿到了银子，立刻去县里买了肉和酒，美滋滋地享用了起来。

　　他这挣的都是断头的银子，早花早了事，谁知道伍秧那天会不会把他推出去顶缸。

　　他抿着小酒，大快朵颐，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正享受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

　　“婶子，你有没有见过我大哥。我大哥叫宋书成，穿着深蓝色短褐，腰间系着打着结的草绳，草绳上吊着一个葫芦做的水壶。”

　　小六子定睛一看，那不是宋书成的妹妹宋婉么。

　　他有些慌张地别过头，不敢看她。

　　但宋婉却直奔他而来。

　　“六哥，你有没有见过我大哥，他前日来了县里，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宋婉眼里含泪，殷切地看着小六子。

　　这是他们的同村，或许他见过大哥呢。

　　“没有没有，我没见过你大哥。”小六子粗鲁地推开她。

　　宋婉一个不察，摔到了地上。

　　“一边去，别妨碍我吃香喝辣。”小六子不敢看她，心虚地加大了嗓门。

　　“小二，你们这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怎么做生意的。”

　　“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客人吃饭。”小二赶紧走过来，把宋婉撵出去。

　　宋婉盯着小六子看了几眼，没说话，擦掉了眼泪，继续寻找哥哥的下落。

　　但她打听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她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知道不能继续在县里待下去了，她得赶紧回家，娘还一个人在村里呢。

　　村里的房子烧没了，现在都被安置在了山上的山洞里，几户人家一个山洞，只有娘一个人，娘看不见，说不定会被人欺负。

　　她花了一文钱坐了牛车，从县里回到乡里，又从乡里往村子里跑。

　　她像是不知疲倦，草鞋磨破了也毫不在意，最终在月光高高挂起的时候，回到了山洞里。

　　“娘，我回来了。”

第244章 她不能成为女儿的拖累

　　听到女儿的声音，董春兰立刻摸索着山壁往外走。

　　“找到你大哥了吗？”

　　“没有。”宋婉生怕娘摔着，赶紧上去搀扶她。

　　“你大哥肯定是出事了。”董春兰浑身颤抖了起来。

　　儿子十分孝顺，最是看重家人，不可能把她这个瞎了眼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扔在这里这么久。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出事了，回不来了。

　　宋婉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咬着唇哽咽道：“不会的，或许是大哥在县里没看到什么线索，往郡里去了。”

　　“婉儿，你先吃些东西，然后把今日遇到的事情都告诉娘。”董春兰颤颤巍巍地靠着山壁坐下，掏出一块饼子递给了女儿。

　　她不能慌，她若是慌了，女儿该怎么办。

　　“好。”宋婉接过饼子，就听到娘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娘，您是不是没吃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饼子吗？您那份呢。”她顿时急了。

　　“娘不饿，留给你吃。你在外边跑来跑去，不吃饱，哪有力气。”董春兰伸手想摸女儿的脑袋，却因为看不到，摸到了鼻子上。

　　宋婉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不是他们欺负您了。”

　　“没有，都是乡亲，大家怎么会欺负我。”董春兰拉住了女儿，不让她去给自己讨公道。

　　儿子不在，她们母女俩一个眼瞎一个年幼，若是和同村人起了争执，日子会更难熬。

　　现在好歹能分到一块饼，若是闹了，恐怕一块也分不到。

　　宋婉也知道这个道理，她默默流着眼泪，掰了一半饼子塞到母亲嘴里。

　　“一人一半，您若不吃，我也不吃。大哥若是出事了，您也不在，我还怎么活。”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董春兰心疼不已，急忙点头应下。

　　“娘吃，娘吃。婉儿不哭。”

　　宋婉等娘亲把饼子吃完，给她喂了点水，这才把今日在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小六子在吃肉喝酒？”董春兰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嗯。”宋婉点了点头。

　　“小六子无父无母，平日里游手好闲，他哪里来的银子吃香喝辣？”董春兰心里的怀疑越发严重了。

　　“您是说，他和大哥的失踪或许有关系？”宋婉吓了一跳。

　　“不知道，我说不上来。但你大哥发现了乡里有人贪墨赈灾银子，肯定惹怒了那些人。”董春兰提起这事，黯然神伤。

　　儿子太过正直，发现了这事就一定要往上去检举，说要给老百姓讨一个公道。

　　可官官相护，他们没有背景，又怎么能扳倒那些蛀虫呢。

　　“谁因为你大哥的失踪得了利，谁就最有嫌疑。”她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给女儿分析。

　　宋婉默默点头，决定明日再去一趟县里，她要重点盯着小六子。

　　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哥哥的消息。

　　“睡吧，好孩子。”董春兰抱着女儿，让她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宋婉无声地流着眼泪，搂着母亲，默默睡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

　　村长命人煮了清粥，每人分一碗填肚子。

　　宋婉机灵地钻到人群里，拿了一碗，不顾粥的滚烫，唏哩呼噜地就把粥喝了下去。

　　“要死啊你，饿死鬼投胎吗。”有人忍不住骂道。

　　“每家一人一碗，我喝我那碗有什么错。”原本胆小的宋婉在哥哥失踪后，被迫强大了起来。

　　她知道她若是表现得软弱，她和母亲就会被这些人撕成残渣。

　　她说完顺手又拿了两碗往母亲的方向跑去。

　　“诶，你这个死丫头，你拿那么多碗，找死啊！”村里人急了，想要冲过来抢回去。

　　“我娘一碗，我大哥一碗，我没多拿。”宋婉撒丫子就跑。

　　“你大哥都没回来，你凭什么拿。说不定他都死在外边了！”那人恨恨咒骂道。

　　宋婉咬着唇，没有浪费时间和他们对骂。

　　要是停下来，粥被抢了，可就不划算了。

　　她跑到了母亲身边，粥也凉得差不多了。

　　“娘，您快吃。”

　　董春兰握住碗，询问道：“你吃了吗？”

　　“我吃了两碗呢。”宋婉一边说一边把另一碗粥也喝掉了。

　　“那就好。”董春兰这才放心地把这碗稀粥给喝掉。

　　这个时候，能填一点肚子是一点。

　　她不能成为女儿的拖累。

　　等母亲喝完了粥，宋婉这才把碗拿去归还。

　　村长夫人骂了她几句，她涨红了脸，没有反驳。

　　“行了，一个小丫头，你和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村长站出来制止了妻子。

　　“就你当烂好人，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喝那么多粥，迟早撑死她。”村长夫人骂骂咧咧地走开。

　　宋婉眼眶通红，硬是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你大哥呢？”村长看向了她。

　　“不知道，说去找以前的同窗借点银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宋婉不敢把大哥出去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她不知道村长能不能相信。

　　万一村长和那些人勾结了呢，她怕还没查出大哥去哪，自己和母亲也会惨遭毒手。

　　“这年头，谁会借钱给咱们啊。”村长苦笑一声，摆摆手，让她离开了。

　　宋婉转身离开，交代了母亲几句，再次往县里出发。

　　她走到乡里便走不动了，便又花了一文钱坐车去县里。不然她怕到了县里，就没力气了。

　　到了县里，下了牛车，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数了数。

　　还有六文钱。

　　她还能来县里六次，再找不到哥哥，就真的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