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去看女儿的情况,整个人被即将失去生命的恐惧包围,苟延残喘,狼狈至极。
“记住这种感觉,下辈子别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别惹不该惹的人,不然,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杀了我,杀了我……”
云夫人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同一句话,可陈景亭不遂她的愿,剩下的丫鬟婆子早就吓傻了,就算没吓傻,也不敢做取主家性命的事情。
血腥味飘荡在空气里,这是陈景亭想象了无数次的场景。
真到了这一刻,痛快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惆怅,就算他杀了仇人,在乎的人也不会回来了。
垂眸看了眼昏倒在地的陈芳若,陈景亭没有停留,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北院。
身后,是呼喊声和尖叫声,有人忙着去请大夫,也有人去请陈侯,乱成了一团。
陈景亭走过之处,下人战战兢兢地不敢看他,北院的护卫想拿下他,又有所顾忌,显得有些可笑。
陈景亭轻嗤,也不知是云氏做人失败,还是御下无方,才会让这些人分不清他们该保护的人是谁。
青柏脸上有难掩的激动,“世子爷,您已经替夫人报了仇,夫人在九泉之下想来也能安心了。”
陈景亭没有放松的迹象,视线放远,显得有些沉重,“伤害我娘的人不止云氏,还不算报了仇。”
包括柳文茵一次次被伤害,那些人仗的也是陈侯的势。
陈景亭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就连他,不也是仗着陈侯的儿子,侯府世子爷的身份,一次又一次欺负柳文茵吗?
他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陈景亭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柳文茵不愿意接纳他。
易地而处,要是有人敢这般对待他,他会是何种反应?
应该会杀了对方吧。
这些年,冒犯过他的人都活不了太久,更别提敢对他动手的了,他不把对方千刀万剐,都难消心头之恨。
柳文茵没对他起过杀心,就已经很好了,他还在奢求什么?
而且他的仇还没报,要是强行把柳文茵留在身边,真的不会有意外发生吗?
柳文茵,是陈景亭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犹豫纠结过。
放手,他舍不得。
留下,又怕柳文茵会受伤。
怎么做都是错,就好像他和柳文茵的相遇,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陈景亭一脸严肃,以至于跟在他身边的青柏也渐渐平复了心里的激动。
云夫人是活不了了,但陈侯还好好的,说不定还会因为云夫人,彻底和世子爷反目成仇。
陈家的势力几乎都掌握在侯爷手里,接下来,是真的有硬仗要打了。
好在朝廷的人帮忙分散了一部分压力,世子爷还能喘口气。
还没回到东院,便有小厮跑来回禀,“世子爷,侯爷回府了。”
陈景亭神色淡然,“回府就回府,何必这么惊慌?”
“侯爷和二公子一起回来的,脸色看着和平日里不一样,他们进门就往二公子的院里去了,小的觉得有点奇怪,世子爷,您多小心。”
陈景亭身体一僵,想到了某种可能。
陈荣,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侯爷知不知道北院的事?”
刚才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肯定会有人去给陈侯传信,按理来说,陈侯应该第一时间去看云夫人,可他却去了陈荣的住处,事情怎么看都不对劲。
小厮摇摇头,“小的不清楚,估计是传话的人与侯爷错过了。”
“立刻去给他传话,云氏要死了,让他回去见最后一面,给云氏收尸。”
得了命令,小厮连忙跑走了。
陈景亭快速往东院赶,“东西取回来了?”
青柏知道他指的是赶制出来的裙子,点了点头,“在您书房的暗格里。”
第164章 欠你的已经还清
自从陈景亭离开,柳文茵心里就乱糟糟的,怕他又去找谢钰的麻烦,也怕他会跟陈侯告密。
她有种预感,事情已经到了了结的时候。
对着铜镜仔细戴上耳环,别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但谢钰亲手做的东西,她得贴身带着。
将带回来的簪刀清洗干净,重新簪在发髻上。
不管陈景亭怎么想,她都要留下这个东西,这不仅是谢钰的心意,更是她的保命的武器。
经历了北院这一遭,柳文茵已然明白遇到危险的时候,有防身武器是多么地重要。
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自己救自己。
窗外传来一声响动,柳文茵回头,刚好看到谢钰跳窗进来。
陈景亭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侯府肯定是不能再留了。
这种时候来见她,是要带她一起走,还是要暂时和她分开一段时间?
谢钰第一眼就看到了柳文茵脖子和额头上的伤痕,心都要疼碎了。
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能强压住心里的痛和怒火。
握着柳文茵的胳膊带着她起身,“茵茵,跟我走。”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柳文茵鼻尖酸酸的,谢钰没有放弃她。
没有多问,也没有迟疑,谢钰说跟他走,柳文茵便跟上了他的步子。
东院的护卫一部分被陈景亭调走了,赵妈妈等人也被柳文茵打发去了门口。
守卫薄弱,侯府大乱,谢钰带着柳文茵离开侯府的难度大大降低。
可还没来得及跳窗,陈景亭就从外面赶了回来。
趁着他去书房的功夫,柳文茵推了推谢钰,“二哥,你先走,别管我了。”
在驿站的时候,谢钰丢下过柳文茵一次,后来想起都会后悔不已。
要是那段时间文茵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丢下文茵了。
握着柳文茵的手紧了紧,“别怕,我来跟他谈判。”
“他听不进去的。”
谢钰安抚道:“陈家情况不妙,只要他还想活着,我就有办法说服他放我们离开。”
“陈景亭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活着,看到别人在生死一线挣扎,他或许会更高兴。”
“他要是真的疯子,就不会隐忍到现在。”
“可是……”
“茵茵,一切有我。”
柳文茵吃软不吃硬,别人对她越好,她便想回报对方双倍的好。
谢钰对她情深意重,她不想谢钰出事。
想甩开谢钰的手,推他离开,可他却越握越紧,“能和你同生共死,我这辈子不算白活。”
柳文茵卸了力,“二哥,是我连累你了。”
“保护心爱之人,这是身为男人的责任,不是连累。”
脚步声由远及近,谢钰挡在了柳文茵面前。
两个男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一个坦然,另一个带着浓浓的醋味,互不相让。
“你果真来了这里。”
陈景亭脸色黑沉,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恨不得上前把他们分开。
他的眼神太恐怖,柳文茵不由自主贴近谢钰的后背。
谢钰回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陈景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柳文茵,在他面前,她一直很独立勇敢,遇到了事情也能自个儿解决,没人能占她的半分便宜。
可现在她依赖地靠着谢钰,与他手心相贴,仿佛谢钰就是她的天,是她的救赎。
原来,这就是她和谢钰在一起的样子。
和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一样娇弱,一样需要人保护。
陈景亭愣怔在原地,视线紧紧盯着柳文茵的脸,想从上面寻找到一丝一毫的留恋,以及对谢钰的排斥。
可是没有。
她不留恋世子妃之位,不留恋他,对谢钰也没有一丁点的排斥。
明明他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不是这样的。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吗?
心痛的滋味卷土重来,泛着细细密密的疼,不足以要人命,却让陈景亭浑身难受,就像突然被抽去了灵魂,留下的只是具无用的空壳。
“世子爷,侯爷带人往东院来了。”
青柏的声音拉回了陈景亭的思绪,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柳文茵,“换上。”
柳文茵不知道他闹的是哪一出,这种时候她哪还有心思换裙子。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