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又说:“那我明日让人给你送早膳。”
其实他更想说,明日来陪她用膳,可又怕自己来的次数太多,还得辛苦府里人招待他,给别人造成麻烦。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派人送吃的,以表心意了。
柳文茵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府里有厨娘,再这么下去她们都要担心自己的饭碗了,不用日日给我送吃的,你且安心去忙自己的事吧。”
虽然皇上没给谢钰安排公务,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柳文茵都懂的。
两个人在一处,并不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就算好,给彼此一点空间,这段关系或许会更和谐。
谢钰道:“那我大年初一再来给长辈拜年。”
这次柳文茵没有拒绝,“我在家等你。”
谢钰点头,“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走。”
“会不会不礼貌?还是你先走吧。”
“你先。”
两人在府门口依依不舍的场景被人回禀给了文夫人,“姑娘都进府了,姑爷还舍不得走,在门口站了半盏茶才离开呢。”
穆妈妈道:“要是让人瞧了去,恐怕要说姑爷是望妻石了。”
文夫人无奈地摇头,“随他们去吧,左右是快成亲了,感情越好,以后也越能包容对方,挺好的。”
并非每一对夫妻都是因为相爱走到一起,文夫人一直觉得,没有爱做支撑,是很难包容伴侣的缺点的。
人无完人,要是没了包容,小问题就会变成大问题,有了大问题,自然就做不到相敬如宾,婚姻算是走上了独木桥,这种时候任何一方的行为,都有可能让婚姻坠落深渊。
以后的事情会是什么样,没人知道,但两人相爱,总归是多了层保障,文夫人这般想。
随后,又继续清点嫁妆。
除了宫里赏赐的六十四抬,文家自己也出了六十四抬。
本来准备的是一百二十八抬,但生怕嫁妆太多会招来是非,毕竟接连几年的战乱已经使得国库空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宫里那几位的用度都是一切从简,这种时候不适合张扬。
带不走的嫁妆只能尽量折成铺子、田产、压箱底的现银。
这边文夫人在准备嫁妆,那边柳文茵已经收到了她遗留在陈家的东西。
除了第一次出嫁时的嫁妆,包括陈景亭送的珠宝首饰也被送到了她的手里。
镶嵌着宝石的首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陈景亭虽然不在了,但他存在的痕迹却越来越明显,谁也没办法抹去。
翠心瞧着那几大箱首饰,心说有哪家千金能富得过他们家郡主?
哪怕是高门大户的女儿,一个月的例银也不过一二十两,攒个一年,都买不着郡主的一支簪子……
“姑娘,夫人白日里交代了奴婢,让奴婢问问您的意思,这些东西是提前送去谢家,还是怎么处理?”
这些东西是柳文茵的私产,不算嫁妆,如果要带去谢家,只能提前搬过去。
想着后面还要挪一次窝,柳文茵道:“先收库房吧,等我和二哥搬去将军府,再让人回来抬这些东西。”
丫鬟婆子们进出了几趟,总算是把东西归置好了。
谢府。
老太君收到白鹤图笑得合不拢嘴,“文茵丫头就是有灵气,如果她好好钻研,说不定还能成为大家。”
林妈妈附和,“就是因为表姑娘至纯至真,作出来的画才有感染力,您瞧着高兴,心情一舒畅,身体可不就好了,真是应了这幅图的意境。”
老太君连连点头,“天然去雕饰,茵茵没去上过族学,字画都是跟着安哥儿学的,那个时候还以为她在闹着玩,可她就是学到了真本事,不只是作画,字也写得漂亮极了。”
提到谢安,老太君后知后觉住了嘴。
坐在一旁的谢钰说道:“过去的事情也是茵茵人生的一部分,祖母您不用担心,也不用刻意回避,我们不会因此生了嫌隙的。”
“你这么想,祖母就放心了。”
过去的事情谢钰虽然吃醋,但也不是过不去的坎,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和文茵的未来。
至于兄长,只要别再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他不会将谢安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茵茵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从锦绣堂出来,又去了亲娘的院子,把柳文茵亲自挑选的两匹布料送了去。
赵姨娘感动得泪眼汪汪,“文茵是刺史家的千金,现在又成了郡主,夫人才是她正经的婆婆,她没嫌弃我,还给我送年礼,我这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往后文茵出门赴宴,说不定还会有人笑话她有个当妾的亲婆婆,娘终究是成了你们的累赘。”
谢钰安慰道:“文茵不在乎这些,不然她也不会和我在一处,还愿意嫁给我,娘,您别多想,以后我和文茵一起孝敬您。”
如果有人笑话茵茵,那就是他还不够努力,夫妻一体,笑话茵茵就是在笑话他。
赵姨娘擦了擦眼泪,“夫人是你的嫡母,是文茵的正经婆婆,你们最应该孝顺的是夫人,可不能乱了规矩。”
谢钰闷闷地回,“我和文茵心里有数,您别操心我们。”
赵姨娘从小养在闺阁里,几乎没出过门,后来进了谢家,就只困在这方寸之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她没见过,也不敢出去瞧一眼。
但父母爱孩子,这是本能,哪怕没有见过大世面,赵姨娘也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的儿子好。
不停地叮嘱谢钰,“一定要孝顺你父亲母亲,还要对文茵好,她是文家的独女,有这样的家世你娶了她没受委屈,文家的长辈你也要孝顺,文大人为官多年,懂的东西比你多,你对文茵好,文大人就会尽心尽力地教你,你年纪小,官场上的门道又那么多,得好好听你岳父的话,他把独女都嫁给你了,是不会害你的。”
谢钰一一应下,看着亲娘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娘,等婚事忙完,您随我和茵茵搬去将军府吧。”
赵姨娘摇头,“我是你父亲的人,跟你出去享福算什么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说你不讲规矩,会影响你前途的。”
“娘……”
谢钰还想再说,但赵姨娘很固执,她这辈子为了自己和两个孩子,一直活得战战兢兢的,规矩两个字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哪怕现在孩子有出息了,她也不敢打破这个枷锁。
就怕自己一时的任性,会毁了孩子的前程。
而且,不守规矩的妾有什么下场,她亲眼瞧过无数次,真是一步也不敢踏出去了。
第299章 非礼勿听
得知赵姨娘收到了柳文茵送的年礼,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谢夫人语气幽幽,“果然血缘关系才是最重要的,谢钰向着他亲娘,文茵也孝顺她亲婆婆,这赵姨娘真是命好,生了个好儿子。”
“生恩哪有养恩大?要我说二爷就是沾了您的福气,才有今日的大造化。”
“那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可不敢贪功,免得被人笑话,只是文茵在谢家长大,规矩我也教过她一些,金银首饰,别家千金有的,她也是样样都有,从来没在吃穿用度上苛待过她,现在人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区别对待,我这心里是真的不舒服。”
刘妈妈也觉得柳文茵做事不够周全,都给赵姨娘送年礼了,就不能顺便跟夫人表示一下吗?
布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随手送一送,就和婆婆打好了关系,何乐而不为?
安慰道:“年前文家肯定会差人来送年礼,那时候可没有赵姨娘的份,表姑娘愿意讨好她,就讨好去吧,反正外头的人只认您是骠骑将军的母亲,贞宜郡主的婆婆,文夫人的亲家母,那赵姨娘算什么东西,走出去都没人认识她的。”
谢夫人轻笑一声,“是我着相了,活到这把岁数,居然跟赵姨娘比上了,实在是不应该。”
“哪有什么不应该的,还不是年轻人不会做事,表姑娘以前瞧着挺识大体的,出去了几趟,心都野了,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二爷,不服管教。”
“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老太君和钰哥儿听了去,怕是连我都护不住你。”
刘妈妈下意识想反驳,可想到谢钰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得不认同这句话。
那可是骠骑将军啊,一品大员!
要不是有长幼尊卑压着,府里怕是没人能约束二爷了。
谢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家里后辈有出息是大好事,可这人怎么偏就是庶子呢?
不管谢夫人心里做何感想,年前还是往文家送了年礼,该送的东西一样不落,面上功夫做得无可挑剔。
礼尚往来,文夫人也按谢家的规格送了回礼。
新年就这么到来了。
文大人是在除夕这天到达的京城,一起来的还有穆少虞和卫瑶,只不过他们回卫将军府去了。
“大年初一他们小两口会来拜年。”
柳文茵原本还想去卫家看他们,听父亲这么说,便改变了想法,等初二再去拜年也不迟。
顺便给念念送压岁钱。
文大人回正院沐浴更衣,听说女婿给他送了匹宝马,当即就去了马厩。
除了拉车的马,府里就这么一匹好马,马夫每日悉心照料着,养得马儿又壮又有神,枣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一瞧就是匹顶好的战马。
男人就爱这个,文大人也不能免俗,恨不得立刻去城外跑两圈。
“谢钰这小子真不错,算是送到我心坎上了。”
“爹,他明日来拜年,您可不能为难他。”
文大人本来是想为难谢钰的,怎么着也得给他灌几杯酒,套套他的话,不过人家都送来这么好的马了,诚意十足,他要是再试探反而显得不信任人,到时候伤了女婿的心就不好了。
“你娘已经见过他,对他赞不绝口,既然你娘没意见,爹也没意见,明日定让他竖着来,竖着走,最多就是喝几杯酒。”
柳文茵哭笑不得,“您这话说的,一听就很吓人。”
文大人挑眉,“他要是连见老丈人的胆子都没有,还怎么娶我的女儿?”
瞧着父亲得意洋洋的模样,柳文茵突然就想起了母亲说过的往事。
那个时候,爹可是紧张得生了病的。
没有揭老父亲的短,柳文茵只说谢钰在战场上坠过马,昏迷了数日。
一听这话,文大人彻底打消了饮酒的念头,要是女婿喝醉了,磕着碰着,再伤了头怎么办?
头很脆弱,有人磕成傻子,也有人磕得没命,女婿受过一次伤,更要小心才是。
谢钰也做好了被老丈人“刁难”的准备,他跟人请教过,一般老丈人都会劝酒,说是酒桌见人品。
没想到老丈人不仅不灌他酒,还劝他以后能不喝就不喝,以身体健康为重。
“喝酒误事还伤身,还是喝茶最好。”文大人这般说。
谢钰也不常饮酒,除了庆功宴之类的场合,他一般都不喝的。
喝酒,会让人丧失理智和清醒,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我也觉得喝茶好。”谢钰干巴巴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