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长公主殿下。”
“您保佑我第一个心愿实现就好。”
云谏仍跪着望向塑像,眼里的笑意多了些张扬意气。
“至于第二个心愿——”
“我不靠神明与仙佛。”
“我就靠我自己,我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赢她的心。”
黎梨看着他,呼吸微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想要开口唤他一声,或者再看清些他说笑的模样。
但她徒劳地无法动作,又有一道吸力凭空而来,不容拒绝地将她提起。
她眼睁睁看着庙殿的画面骤然远去消散,少年言笑晏晏的身影被抹掉一般,捉也捉不住,转瞬既空。
然后力道一松,她从空坠下,再次趴到了沉静无声的榻边。
黎梨一伸手,就摸到自己满脸的泪痕,听见窗外的滚雷如期而至,电光撕裂房里的黑暗。
黎梨宛若直受了这道雷击,伏在榻上恸哭出声。
“你醒醒吧……”
她想到方才的梦景,心口都在绞痛,空气中却多了些轻微的晃动,一道轻柔力度落在了她的发顶。
安抚似的抚摸过。
黎梨噙着满目的泪水错愕抬头,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窗外暴雨滂沱。
云谏微微低着头看她,轻轻擦去她眼尾的泪痕:“醒了。”
“打雷了,我的兔子会害怕。”
第55章 秋千
郜州下了场连绵小雪,临寒初霁时,云谏的箭伤终于见好了些。
回到四人租用的宅院,他清晨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毫无意外摸到了身边空落落的床榻。
这些日子不好翻窗,安分守己地独眠,分明这才是多年的常例……
不知为何,倒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没了那道柔软暖意,躺着便十分食之无味。
云谏翻身下了床。
正在穿衣时,门外有道欢快喊声从远及近地奔来,一连串的“云谏云谏云谏”,好像隔着门就要飞扑到他怀里。
他手上动作一顿,才回过头,就看到自己可怜的门扉被“嘭”地推开,系着绒结的发辫扬起又落下,一道浅色身影虎虎生风地闯了进来。
两人对上了视线。
不速之客诧异地扫了眼他衣冠不齐的模样,不知从哪来的心虚,竟然惊呼了声,手忙脚乱地退出门槛,又“嘭”地将房门打上了。
云谏哑了哑。
不是,她躲什么?
门外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再次轻手推开一条门缝,趴门边悄悄看他。
云谏拉起里衣,朝她伸手:“过来。”
黎梨磨蹭着挪了过去,小声解释了句:“我不知道你在更衣……”
云谏往后靠到茶桌边上,将她拉到身前:“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黎梨飞快瞟了眼他虚掩的衣襟,又移开目光:“太久没见,有些不习惯了……”
云谏:“你的不习惯,倒与我的不一样。”
见她脸上划过茫然,他转开话题:“大清早的怎么了,跑这么急?”
黎梨立即想起了来意,拍手笑道:“今日放晴了,我烤橙子给你吃可好?”
云谏挑了挑眉:“橙子?”
黎梨连连点头,双眸亮晶晶的:“府里买了郜州的冬橙!”
“我方才尝了一个,可真是好吃,他们说烤着吃会更香!你想试试吗?”
云谏看着她:“冬橙,甜么?”
黎梨想了想:“不是纯甜,带些果酸……”
话未说完,少年的气息倾下,温热的亲吻就落到了唇上。
黎梨呼吸一滞,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扣住了后颈,拉进了他怀中。
沾着屋外凉意的唇瓣被轻吮着,逐渐变得暖热柔软,身前人沉迷其中,细心得过分地含弄舔舐她的唇珠。
清甜的花香气萦绕,黎梨头脑发晕,渐渐揪住了他的衣襟。
云谏稍松了两寸,抵着她的额发,看见她微垂的羽睫轻颤着,低声笑道:“挺甜的啊。”
黎梨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想起了呼吸,又轻又促地换着气,脸上的热意烧得炽盛。
“当真不习惯了?”
云谏垂眸笑着,指腹缓缓摩挲过她的唇边:“都不张口了。”
黎梨听言,抿着的唇线便松缓了,云谏再次低头,在交缠的呼吸中顺利舔到她的舌尖,他低喘了下,手上便用了力,将她愈发往怀里揉。
房内的花香气更加浓郁,一度要弥漫满屋,黎梨身子软得要他抱住才能站稳的时候,房外传来一道兴致勃勃的喊声——
“郡主,我找到炉子了!”
沈弈的声音如破空之锤乍落,吓得黎梨神思一震,猛地往后一缩,竟用力地在云谏舌尖上咬了一口。
血腥气在唇齿间散开,她惊慌推开了他。
“我……”
她慌忙想要查看云谏的伤口,后者却按下她的动作,先抬手擦过她的唇角,不紧不慢地,将他给她染上的血丝揉出嫣红的痕迹。
靡丽得有些艳情。
黎梨隐约感觉到他对被打断十分不痛快,便站着由他动作。
云谏的指尖终是逐渐停下,目光幽幽地扫向房门,记仇道:“我能杀了他吗?”
黎梨乖巧道:“最好不要吧。”
*
萧玳捧着几沓折子回来时,便看见云谏坐在廊下,正望着院子里的二人生炉烤橙子。
黎梨特意挑了又大又圆的橙子出来,齐齐整整地堆在炉子边上,又拿着生火的小蒲扇掩住下半张脸。
她对圆滚滚的橙子们笑得邪恶:“今天你们死定了。”
沈弈有样学样,掩着脸笑得阴险:“死定了!”
两人“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萧玳一言难尽地望着这副场景。
片刻后,他转向云谏:“他们脑子被冻坏了?”
云谏看着那道浅色身影,乌黑柔顺的发辫垂了下来,白绒的结系在上面,正在轻风中欢快地晃荡着。
他笑了声:“当真可爱。”
沈弈恰好捡了颗橙子起身,撞上此言受宠若惊。
他羞赧低下头:“在说我吗?”
云谏一顿,微笑着问萧玳:“我真的不能杀了他吗?”
萧玳温和应道:“最好不要。”
黎梨注意到了来人,雀跃地唤道:“五哥,吃橙子吗?”
“吃。”
萧玳应了声,又朝她挥挥手中的折子。
“天晴了,下午我们得去羌摇使臣那边走一趟了。”
*
羌摇使臣落脚的宅院颇大,与那群只顾着起事的冒牌货不同,真使臣们挑选的宅子相当堂皇富丽,步步红砖,金光辉映。
总使臣是位健言的中年汉子,见了来访的四人,先行了个羌礼问安,听见他说出熟稔的羌音,四人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赖津一边引着路,一边带着歉意说道:“此次遭逢大劫,幸得几位大人相救,才保住了性命。”
“本该早日登门致谢的,但此前小可汗伤得太重,我们分身乏术,反倒累得各位屈驾了。”
萧玳忙制止了:“哪里话,你们远道而来,自然该我们主动照顾些。”
“只是前些时日事务繁杂,又下雪难
行,拖至今日才来登门拜访,我们也……”
前头几人客套说着话,后头的小鸳鸯慢吞吞地跟着。
黎梨有些担心,扯了扯云谏的袖子:
“出门到底颠簸,你觉得如何?不行的话,我们早些回去……”
云谏在宽阔的衣袂下反手牵住她,懒声道:“我不至于那么没用,会在你面前说不行。”
黎梨听着古怪,只觉他话里有话,狐疑地拧起眉。
云谏后知后觉发现了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