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车厢本就生冷的氛围,即时又沉了几分。
云谏一言不发,沈弈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
他再次闭紧了嘴。
外头的人拉直了缰绳,贺若仁跟在黎梨身后,亦步亦趋地调转了马步。
云谏冷眼望着。
沈弈犹豫着要不要放下窗帘,眼不见为净的时候。
小可汗气息还未歇稳,就对着黎梨面露欣赏,连声称赞道:“大弘真是能人辈出,郡主初初学骑,可比我厉害太多了!”
那边传来脆生生的应答。
“这算什么!”小郡主一脸骄傲地扬起下颌。
迎着晴朗阳光,黎梨回头,越过川流的车马,与云谏对上了视线。
她笑得嫣然,朝他歪了下脑袋。
云谏眸光微晃,听见她的声音:“你真该看看我的骑术是跟谁学的。”
“这儿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厉害!”
*
临近黄昏,眼瞧着远方天幕渐低,萧玳领着浩浩汤汤的一行人,在官栈落了脚。
云谏正在自己房中收拾行装,就听见身后房门风风火火地开启又闭合的声音,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果然欢快的脚步声跑近,有道清甜的花香撞来,从后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身。
云谏险些被她扑得向前踉跄,刚稳住身形,就听见甜如蜜糖的话音。
“今日可觉得伤口好些了?”
云谏不自觉笑了下,拉开她的手转身道:“好些了。”
他刚想伸手抱住她,低头却见她骑了一日马,额鬓与发髻都有些散乱,他改手给她理了下,又去到茶桌给她倒茶:
“吹了一日的风,喝口茶润一润吧。”
房内尚有夕阳余晖,云谏没有点灯。
流光潜映的霞彩从西山穿越层云,又照落方正的窗棂,给半面房间铺就了一层柔和光亮的暖色。
黎梨听话地点了点头。
云谏看见她从榻边的灰影里走出,穿过明暗交接的分界线,站到了澄亮的茶桌前。
她低头拿起茶盏,小口饮了。
夕阳懂事得要命,她安静站在霞光里,细碎的绒发与睫毛都镀上了金灿的浮光,稍微动作就像有金蝶的光影扑簌。
云谏听见房外官栈的人声,似乎都远去了许多。
黎梨喝了茶,重新抬头看他,唇瓣还湿润泛着水色,似有透明无形的茶水滴下,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往衣襟里滑。
云谏心想,早些回京城吧,好叫他的神棍兄长多炼两味丹药。
不然这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是药性还是什么,早晚要把他逼疯。
他错开视线,坐到茶桌旁的宽椅上,默自捻起茶杯。
黎梨顺道解了斗篷,同他说着今日骑马的见闻,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多时就发现他有些漫不经心。
黎梨又接着说了几句,瞧着他的反应,终于不高兴了。
“方才就不肯抱我,现在连看我都不愿意,想必就是腻了吧。”
她气性上来,二话不说,抱着自己的斗篷就想走。
身后传来搁下茶盏的清脆响声,黎梨步伐一顿,听见云谏头疼地唤道:“迟迟。”
她回过头去,云谏揉了下额角,终是朝她笑了下:“过来,让我抱一下。”
他似乎心累得很,甚至都没起身。
黎梨看了他两息,蹭着步子过去。
云谏接过她的斗篷放到一边,伸手拉了她一下,黎梨便打侧坐到了他的腿上。
身下的少年无可奈何地将她按进怀里:“没有腻,别生气。”
黎梨倚着他,低头挑玩自己的发辫,还有些不满:“方才与你说了那么多,你都懒得看我。”
云谏随着她低头,看着她指尖与辫子缠斗,笑道:“不是懒。”
“太好看了,有点不敢看。”
他说:“酒药不好把控,我看了自己难熬。”
黎梨顿住动作。
她放缓了语气哄他:“你这一场伤得太重,真要好好养养,才能叫我放心。”
“再忍些时日吧,如今真的不能做激烈的……”
云谏哑然失笑:“可是,哪儿激烈了?”
他揽紧了她的腰,将脑袋半埋在她脖颈边,似控诉又似玩笑:“你平日里要轻又要慢,我压根就不敢用力,哪里激烈得起来?”
“分明就和缓得很。”
黎梨被他的气息呼得颈边微痒,忍不住缩了下,反应过来又有点羞恼:“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你是不是在趁机抱怨,是不是觉得我……”
她想了半响,找了个不大合适的词:“觉得我事很多?”
“当然不是。”
云谏觉得她较真的样子当真可爱,忍着笑校正道:“你只是娇气了些。”
黎梨显然对这个词也不满意,拿自己的辫子甩了他一道,见他当真憋不住地笑了起来,她更恼了:“笑什么?”
黎梨不乐意了:“你说得倒是能耐,若你真的觉得和缓得很,你喘什么?”
云谏:“……”
黎梨想起他偶尔的低音,脸上微微发热,但仍不甘落后地同他对视着。
她心想,反正她有理。
云谏脸色古怪,一言难尽地问:“你当真以为,我偶尔喘那一声是因为累吗?”
黎梨理直气壮:“不然呢!”
空气中诡异地静了半晌。
云谏忽然说道:“你坐好些。”
黎梨坐直了些身子,迷茫地望向他:“嗯?”
云谏迎着她的目光,握住她的腰:“跨坐。”
他说:“黎梨,你面向我。”
黎梨感受到腰间的微抬力度,懵然间就随着起了身,换了姿势重新跨坐到他的膝上。
二人分明衣衫齐整,她的冬裘厚实得四口缀绒,双襟绣毫,俨然一只暖粽,但这样面向着他,不知为何就叫人想要小心呼吸。
她有些无措地避开视线。
云谏却从容了许多。
他看着窗外最后的夕阳余晖,落在她分在他身侧的双膝上,小块的隔窗光亮逐渐往上移。
明光照清她铃兰花绣缠绕的腰绦,照清她脸上的神情,他看见她茫然得紧,似乎不明白眼下的场景,却仍悄然红了耳尖。
黎梨见着他轻轻笑了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扣住了后腰,严丝合缝地按进了他的怀里。
她全然贴近,只觉某处碾了过去,与什么东西隔着衣料相互抵蹭着。
二人气息都乱了一拍,黎梨脊骨一软,直接抱住他的肩膀,深深埋下了脑袋。
云谏抱着她顿了顿,莫名开口问道:“还要喝茶吗?”
黎梨被碾蹭的触感左右了心神,胡乱摇了摇头。
“那我就收起茶具了。”
云谏慢条斯理地侧了一下身子,随意几下动作,便感觉黎梨受了刺激似的,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见她不答,他轻挪了两下她的腰。
酥麻感直接从尾椎骨传至大脑,黎梨的后颈一下就绷紧了,不由自主地缩肩轻喘了声。
“怎么了,迟迟。”
云谏抬手揉着她的后颈,问她的语气里带上了轻快笑意:“累了?”
黎梨摇头摇得更乱。
云谏笑道:“不累,那你为什么会喘?”
他将她脑袋抬了起来,看见她有些迷离的眸光正努力想要聚焦。
云谏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倾身咬上她的唇。
黎梨被他一手扶住背,仍要抱住他的肩膀才不会滑下去,愈发晕乎的时候,她
的腰绦被挑开了。
黎梨呜咽着想要拦:“不可以做……”
云谏的唇瓣往她下颌与脖颈的方向落去:“别怕,只是亲一下。”
他亲得温柔。
凛冬万物柔弱,甜果被顶在树梢枝头,寒风轻而易举拂落果衣,瓷白的果子轻轻颤着,被过路的野鹿的衔入口中,放唇齿间含弄。
底下的河冰渐渐化了,春江水暖,横亘在江心的硬木船艇最先感知,在江心上轻轻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