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怕他,还是厌恶他。
哪怕……他已经很尽力在扮演她喜欢模样,还是吓到了她。
阴冷的情绪再次自陆朝央的心中升起。
若是她最后还是要被别人抢走,那他还不如杀了她,这样就不用看着她落在别人手中。
可现在他不能亲自动手,季则尘应该派了人跟她,刚才他不过是伸手想要碰一下她,赤貂就蹿出来警告他。
若是真被有毒的赤貂咬中,可能都等不到找人来救他。
而且杀妻会让他背上洗脱不掉的污名。
陆朝央想通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当做刚才的事未曾发生过,如寻常的语气与她说话。
“你来得这么早,想必还没有用早膳,一会我让人们给你做梨花糕。”
虽然不知道陆朝央为何会觉得,她最喜欢的就是梨花膏,就像觉得她喜欢荷花一样。
其实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梨花糕,干瘪无滋味,只能用来填饱肚子。
唐袅衣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暂时不想再与他单独在一处,直接拒绝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今日我和阿厝姐姐相约了。”
甚至她还很庆幸刚才与他说了退婚,她现在只想要离他远远的。
陆朝央看着眼前看似镇定的女子,知道她现在还害怕他。
沉默片刻,沉声同意放她回去。
从央王府出来后,唐袅衣一刻不逗留地上了马车。
刚才的陆朝央真的吓到她了,好在赤貂来得及时。
现在和陆朝央说了退婚,不知道剩下的梦境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唐袅衣想着接下来的事,鼻翼间闻到一阵淡淡的暗香,浑身不自觉地松懈下来,意识也混沌了。
她以为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撩开竹篾帘让驱使的车夫到府了叫醒她。
车夫利索地应下。
唐袅衣放心地抱起双臂,靠在软垫上阖眸小憩。
这次梦中似乎没有陆朝央了。
她在睡梦中终于松了口气。
难怪之前所有和她有关的剧情都完成了,梦还在重复,原来退婚才是结束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
她意识在半梦半醒中,没有留意到马车一直在行驶,直到过了许久隐约停在安静的位置。
安静得很古怪。
唐袅衣想要睁眼,眼皮却犹如千斤重,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她察觉自己被谁抱下了马车。
抱她的人步伐稳健,还贴心地护着头,让她靠在他的怀中,淡淡的香气染上她的眉眼和发梢。
“别着急,很快就到了。”他的嗓音带着安抚。
熟悉得她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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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远处传来朦胧的雷声,躺在莲台上神情恬静的少女,隐约听见了剧烈的一声。
她缓缓撑起发软的手臂,意识还没有归拢,清丽的脸上带着呆滞,一眼不眨地看着周围的陈设,陌生得半分记忆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自己似乎从央王府出来,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然后莫名觉得犯困,临睡之前嘱咐车夫到了后唤醒她。
她迷茫的水雾杏眸往一旁扫去,忽然定格在两侧墙壁上,墙壁凹进去的每一格都堆着一只木偶。
木偶少女穿着不同颜色的裙子,娇俏的、可爱的、妩媚的,甚至还有嗔怒的。
所有木偶脸上的神情,都雕刻得活灵活现,精细得似真的人,而且无一例外都有梨涡。
全是……她的脸。
天边又是一声巨雷,传至里面朦胧得像有人拿着锤子敲打房梁,传来的余声嗡嗡的。
唐袅衣看清那些木偶少女的面容,蓦然从莲台上坐起身,银链被牵扯出清脆的碰撞声。
周围静谧安静,外面的雷声也很远,几盏青玉五枝灯,饰以金银,高屹七八只灯架在里面,下作蟠螭,口衔灯,照得灯火通明,仿若星盈盈。
而她所处在偌大的莲床上,纯金打造而成的金笼罩在周围,笼外两侧是活的流水。
唐袅衣垂下头,失神地看着脚踝上,束着打造精美的脚链,材质特殊、光滑,若是不动,很难察觉脚踝上有这根链子。
而周围布局无论多精致,多漂亮得眼花缭乱,都无法掩饰她被人关起来了。
谁会将她关在这个地方……
唐袅衣撑着还虚软的腿想往前走,刚走一步,脸上的表情古怪地一怔。
她原本穿的衣裳被换了,现在里面贴身的衣物不是她出门穿的那些,宽大得更像是男子的里衣、绸裤。
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空荡得她有种自己什么也没有穿的错觉。
唐袅衣将衣袍裹紧,赤足在莲台上往前走,停在在金笼柱子面前,伸手用力推了推。
根本就纹丝不动。
她泄气地垂下眼睑,看见从笼子外面被一把莲花锁锁住了。
此时她毫无头绪是谁将她弄到这里来的,是陆朝央?或者是季则尘?也或许是雪昧……
莲台上铺满了纯白地毯,赤足踩在上悄无声息。
她不知所措地蹲下身,靠在笼柱上,抱着头仔细想究竟是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外面的雷很大,她侧耳听了几声,再仔细打量周围,不仅装饰精致宽大,连梳妆案、衣柜,半人高的铜镜,甚至桌案上还摆放着精致的茶点。
不像是囚禁人的地牢,反倒像是漂亮的女子闺房。
她看着这些,原本不安的心隐约平静下来。
能从这样的地方醒来,那人应该不会要杀她。
她一人坐在空荡的莲台上,听着外面的雷,青玉五枝灯上的烛光被拉长成细细的青线。
许是之前在马车中闻过的迷香,药效还没有过,她坐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地点着头。
唐袅衣努力睁着眼勉,强坚持了一会儿,意识还是被吞噬了,无力地倒在柔软的毛毯上,耳边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巨大的莲花笼外的锁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莲台上,少女娇小玲珑的身躯,被一道修长的黑影覆盖……
第81章 (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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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袅衣失踪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驱使马车的车夫本是接了人从央王府回来,路上姑娘犯困,还曾嘱咐他到府上了叫醒她。
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马车已经停在了荒郊野外,而马车中的姑娘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阿厝闻言险些站不稳,被身边的杏儿扶着,一旁夏笑更是哭了出来。
一个姑娘莫名消失在荒郊野外,谁知道会发生何事?
重病期间的季家主也匆匆赶来,得知唐袅衣失踪的消息,心中亦是大惊。
担忧此事被央王知晓,就命人封锁了唐袅衣消失的消息,然后派人赶快在暗中寻找。
季家主安排完事宜正欲站起身,忽觉得头昏脑涨,摇晃几下便当众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
前厅的人乱成一团了。
风雅竹林精舍中偶尔随着炙热的夏阳送来一阵热风,林中风车被吹得水花乱溅滴落在石板上。
青年衣袍胜雪,安静地坐在树荫下,炽碎的琼光透过树叶落在拿书的清瘦的手指上。
怀中赤貂懒洋洋地扫着尾巴,轻声地发出古怪的叫声。
他眼神落在它的身上,警告似地卷着竹简轻敲在它的头上,示意惩戒。
“主人,阿厝小姐在外面求见。”
从外面竹木桥上匆忙走来一人,跪在他的面前禀告。
逗着赤貂的青年手一顿,掀开眼皮,温慈的淡瞳中似呈出浮于表面的茫然:“她来寻我作何?”
仆人摇头,只道不知晓。
季则尘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挠着赤貂的肚皮,“让她进来罢。”
“是。”
季府很多地方都能去,唯独澜园不能来,澜园虽大,但仆人却很少,最初是因为里面有只有毒的赤貂,总会胡乱攻击进澜园的人,后来则是因为澜园的下人很古怪,且主人不喜被人打扰,所以寻常有事都是在澜园外等着。
季阿厝也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曾亲眼看见,住在澜园的堂兄捡了一只鸟,第二次便是现在。
澜园的陈设不如其他地方,大多数复古典雅,虽然都是陈旧的花纹却样样精致。
季阿厝无心打量周围的景色,跟着引路的仆人往里面走去。
走到里面才发现,原来澜园里有如此大的竹林别苑。
绝艳出尘的青年宽袖挽至手腕,正站在树下弯腰拿着桃木做成的瓢,舀池中的水给花儿浇水。
季阿厝上前欠身行礼:“大哥哥。”